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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说着，他的眼泪掉了下来：“郑老师那么好的一个人，咋就没好报呢？陆书记，您是大领导，您说说，国家不是说老师是那啥工程师吗？为啥县里面就不管郑老师呢，县教育局那大楼听说修的时候花了好几百万，为啥不能拿出来点就救人呢？那县医院院长的心可真硬啊，俺们书记一米七八的汉子都给他跪下了，结果人家连看都不看一眼，说是没钱就不给打针，打一针能咋的，俺们已经借钱去了啊！”
“这好人，咋就不能落下个好报呢？”
屋里面的气氛越来越紧张，陆睿的脸色面沉如水，陈扬的拳头紧握，而李江南则是喃喃自语着，如果有人能够听清他嘴里面的话，会发现他始终在重复着三个字：“王八蛋！王八蛋！”
东林县长高一邦整个人都面如土色，虽然还是初春，可他的浑身却在冒着冷汗。
陆睿的声音平静，没有一点情绪波动的问道：“你们乡里的书记大小在县里也算一个科级干部，咋还在县里说不上话呢？”
老村长叹了一口气道：“旺财乡是全县最穷的地方，根本就没人愿意来俺们这当官，俺们书记和乡长是一个人，都干了快二十年了，俺听说，每次去县里开会，乡长都是走着去，就为了省那三块钱的车票。”
陆睿点点头，看来这个旺财乡就跟当初自己呆的贺家镇一样，属于那种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地方，当初贺家镇要不是有贺老镇长支撑的话，不也跟旺财乡一样么？
转过头，陆睿看着高一邦：“高县长，你跟我说说，你们县里的状况是个什么情况？”
高一邦苦笑了一下：“陆书记，李部长，陈市长，我是真不知道这个事情，要是知道的话，哪怕我自己出钱，我也想办法帮这个忙。县里面的工作很多，我又是调来没几年的县长，去年刚刚在人代会上转了正。于书记在东林县有十多年了，他比较熟悉情况。”
这话让陆睿三人皱起了眉头，而老村长在听到于书记三个字的时候，敲了敲自己的烟袋锅子，满是皱纹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冷笑：“哼，于书记，扒皮鬼吧！”
两个人的话都不多，但是却让陆睿忍不住和李江南对视了一眼，轻轻的摇了摇头，陆睿没有再说什么，而是让高一邦和老村长离开了。
屋子里就剩下李江南和陈扬，还有脸色阴沉的陆睿。
“于浩洋在东林县从副乡长做起，历任乡长、乡党委书记、副县长、常务副县长、县长，直到成了县委书记，他做县长的时候，东林县换了两任县委书记，做县委书记的时候换了两任县长。”李江南看到陆睿的目光投向自己，缓缓道出自己了解到的情况。
陆睿点点头：“看样子是个强势的人啊！”
陈扬冷声道：“强势的另外一个代名词叫做独断专行，刚愎自用！”
陆睿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窗外的星星，久久不语。
“陆书记，你准备怎么办？”看着陆睿不说话，李江南忍不住开口问道：“于浩洋是黄书记提起来的人，虽然没什么能力，但却很得黄书记的赏识，好像准备提拔他……”
脸色平静，看不出一点喜怒哀乐的陆睿淡淡的说道：“这天总会晴的，好人总会有好报的，对吗？”
……
四月末的北方，天气已经渐渐转暖，早上起来的众人都听说了，陆书记心情不好，昨天晚上吃饭的时候一个市委办工作人员嫌弃乡下的饭菜不好吃，开口抱怨了几句，原本不算大的一件事，没想到却被陆书记骂了个狗血淋头，而平时和和气气，总是在陆书记批评人的时候出言劝阻的李部长非但没有阻止，反而也冷着脸一起训斥了那人，快四十岁的大老爷们儿愣是被骂哭了，可见陆书记有多暴怒。所以大家今天都小心翼翼的，生怕自己又惹火了几位领导。
“大妞儿是个有学问的人，跟他爸一样，原本村里面有的人家因为郑老师走了，不打算让孩子继续念书了，没想到大妞带着妹妹来到村里之后，跟当年的郑老师一样，挨家挨户的逐个找上门去，跟家里的大人谈，告诉他们，孩子只有读书才能有出路，才能有机会出人头地，改变自己的命运。”
站在陆睿的身边，老村长念叨着那位大妞儿的好：“那句话咋说的来着，反正就是当官的和当皇帝的都不是天生的，没谁生来就是一辈子受穷的命，老天爷从来没看不起穷人，好日子只要努力，咱山里人也能过上。”
陆睿默然，现在他对于这位名叫大妞儿的女孩子更加的好奇了，究竟是怎样的一股力量，让这个女孩儿成为这个山村当中的精神导师呢？
第632章 郑秀妍
“老书记，您能带我们去小学么？”
简单的洗漱了一下之后，陆睿对老村长提出了这个要求。
对于这位和善的大领导，老村长的印象不错，吃饭主动给钱，面对村里面的人也是很和气，虽然有时候也会对手下人发飙，但却是那种不欺负老百姓的官，听得出，他也是农村出来的，也许就是因为这样，才让他没有失去自己的本心。
“陆书记，我们也过去吧。”东林县县长高一邦恭敬的说道。
陆睿摆摆手，淡淡的道：“你们留下，我跟李部长，还有陈市长我们三个过去看看，其他人都给我老实呆着，谁要是惹事，就自己回市里，省的我还要废话！”
所有人心中一紧，看样子陆书记的心情还没缓过来，大家还是老老实实的吧。
四个人走在乡间的小路上，陆睿跟老村长在前面，陈扬和李江南两个人并肩走在后面，李江南看着陆睿的背影，低声对陈扬说道：“陆书记的情绪有些不对头啊。”
陈扬叹了一口气，低声答道：“我看过陆书记的简历，他之前在G省过的地方，就是像旺财乡这样的地方，很穷很穷的那种，听说他的夫人还做过支教的老师。再加上他出身也是农村，有现在的反应并不奇怪。”
李江南点点头：“这次回到市里面，省里的任命估计就下来了，陈市长怎么考虑的？”
陈扬已经从陆睿那里得知了，李江南是省委宣传部长赵燕的人，基本上属于自己人，闻言也就没有再隐瞒什么，沉声道：“我看东林县的班子需要调整一下。”
李江南点头：“我也是这么考虑的。”
明眼人都能看的出来，只要离开了这里，陆睿必然会对东林县做点什么，光凭老村长说的那些话，最起码东林县教育局和分管副县长是保不住了，卫生系统和组织部估计也得倒霉。而一旦这么做的话，于浩洋又岂能甘愿引颈就戮，所以说，一番争斗是难以避免的了。
村里的小学在村东头，是一排土房子，听说是当年郑儒带着村里的年轻人一起盖起来的。从这里传出的朗朗读书声，是整个村子最动人的天籁之音，寥寥炊烟，鸡鸣犬吠相闻之间，一片安静祥和。
在老村长的带领下，几个人来到了位于学校最外面，一间很破很破的茅草屋前，简陋破败的房屋让陆睿眉头一皱，心头一酸道：“这是郑老师的家？”
老村长点点头道：“就是这里。”
正说着话的时候，草屋的门一下子被推开了，里面冲出一个小小的影子，一下子扑到老村长的身上，陆睿定睛一看，原来是一个扎着小辫儿的女孩儿，年纪有七八岁大小，穿着一件有些宽大的粉丝毛衣，很破旧但是却很整洁的毛裤，脚上是一双黑色小皮鞋，好像从动画片里面跑出来的小精灵一样，是那么的惹人怜爱。
愣了愣，李江南开口问道：“这是？”
揉着那小女孩儿的脑袋，老村长说道：“这是郑老师的小女儿，叫郑秀晶。”
陆睿看着这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儿，很难想象她的父母已经不在了，只剩下唯一的姐姐跟她相依为命。
“村长爷爷，你怎么来了？是陪秀晶玩儿的吗？”小丫头仰起头看着老村长，奶声奶气的问道。
老村长笑了笑，指了指陆睿三人，对秀晶说道：“这是陆叔叔，李伯伯和陈叔叔，妞妞乖，给叔叔伯伯们问好。”
“李伯伯好，陆叔叔好，陈叔叔好。”小丫头很听话，老村长说完之后她就记住了陆睿等人的身份，挨个向三个人问好，李江南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丫头很聪明。”
陆睿嘴角抽动了一下：“是啊，是个懂事的丫头呢。”却忍不住转过头，强忍着不让自己的眼泪流出来，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个小姑娘，陆睿总是想起在贺家镇的日子，想起林若岚跟自己说起在贺家镇的那段时光。
“妞妞，你姐姐呢？”老村长摸着郑秀晶的脑袋，慈祥的问道。
小姑娘咬着手指头，歪着脑袋想了想道：“姐姐说让我在家乖乖的，她去上课了。”
老村长点点头，看向陆睿三人道：“大妞去上课了，咱们现在过去？”
陆睿沉吟了一下：“不要打扰她，我们悄悄过去好了。”
……
一个并不算高的身影站在昏暗的教室里面，用抑扬顿挫的声音在朗读着一片课文，讲台下是一群年纪不等的孩子，都用崇拜的目光看着黑板下那还有些稚气未脱的女孩儿。
是的，映入陆睿等人眼帘的是一个年纪在十七八岁大小的女孩儿，脸上似乎还有着那股青春的气息，尤未褪去那种在学校里的感觉，但就是这样一个女孩儿，用稚嫩的肩膀撑起了这个乡村的希望。
“孩子们，我们下面要说的是梦想。”郑秀妍看着讲台下的孩子们，露出一个笑容，对他们说道。
“郑老师，我知道，我知道，梦想就是以后想要过什么样的生活”一个年纪最大的孩子举起手说道。
有些吃力的捋了一下自己的头发，郑秀妍觉得自己的眼皮有些发沉，头很重，努力的打起精神，她挤出一个笑容来，慢慢地走到一个孩子身边坐下。
“大龙，那你以后想要过什么样的生活呢？”郑秀妍笑着问道。
那个叫做大龙的男孩儿眉头紧皱着，想了半天才说道：“我，我想要有好多好多的钱，让俺爹俺娘不用再出去干活了。”
听到爹娘两个字的时候，郑秀妍的眉头皱了一下，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道：“很好，知道赚钱给父母就是一件好事了，不过你要记住，钱不是万能的，不管以后你能不能挣大钱，都要好好孝顺父母，记住了吗？”
大龙大声说道：“俺记住啦！”
“老师、老师，俺想要当老师，像你跟伯伯那样，给别人上课。”一个年纪不大的女孩儿有些怯懦的说道。
郑秀妍笑了，苍白的脸色露出一缕欣慰：“好啊，老师等着你，你要好好读书，将来才能给别人上课，老师要是有一天累了，希望你能替我给他们上课，好不好？”
那女孩儿高兴的点点头：“老师，俺记住了，俺会把您的话写在本子上的。”
“老师，你有梦想吗？”这时候，一个小女孩儿走到郑秀妍的身边，轻声问道。
郑秀妍低低的笑了笑：“从前老师的梦想是上京城的大学，现在老师的梦想，是看着你们都上大学。”
“老师，伯伯为什么还不回来啊？他还没给我讲完孙悟空的故事呢”一个看起来只有八九岁的孩子忽然开口说道。
教室里面一下安静了不少，那些懂事一点的大孩子自然明白是怎么一回事，纷纷低下了头，女孩子已经开始哭泣。只有那些还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依旧是用疑惑的眼神看着自己的老师，他们不明白，那个和蔼可亲的伯伯去了什么地方，为什么还不回来呢？
郑秀妍捂着自己的胸口，用力的吸着气，努力不让自己在这群孩子面前哭出来，轻声说道：“老师的爸爸去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要很久很久才能回来。”
“噢，那他会不会害怕啊？听妈妈说外面的人都很凶的，伯伯要是害怕的话，就回家来吧。”
郑秀妍靠着桌子，把目光投向了远方：“他会回来的，因为我们在这里。”
那个孩子的眼睛里闪过一道光芒：“是啊，伯伯是好人，他一定会回来看我们的。”
郑秀妍的脸色越来越苍白，是啊，好人，可好人一定有好报吗？
这时候，一个大一点的孩子扭头看向了窗外，忽然大声说道：“老师，有人在外面。”
微微一愣，郑秀妍费力的站了起来，看向窗外，却发现有几个身影站在教室最后面的窗口，模糊间能看到老村长的身影。
轻轻的挥了挥手，让孩子们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