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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萼瞧瞧母亲,又瞧瞧场中的杨过与公孙止,转身朝山庄方向跑去,谷中弟子平日多受她照顾,她既然仍是少谷主,现在也半点不敢为难她,当下让出一条路来。
裘千尺冷笑数声,忽然大声呼喝:“杨过!他剑刺右腰,刀劈项颈!”
“他剑削右肩,刀守左胁!”
公孙止的阴阳双刃虽系家传武学,但经裘千尺去芜存菁、创新补阙,大大的整顿过一番,他所使招数自是尽在裘千尺料中,不论如何腾挪变化,总是给她先行叫破。斗到酣处,蓦听得裘千尺叫道:“他刀剑齐攻你上盘!”
这时场中三人已翻翻滚滚拆了数百招,除开小龙女气息绵长,又不是主要承受攻击的人,故而瞧着稍微镇定,其余二人皆是呼吸粗重,满头大汗,招数弱了下来。裘千尺叫破公孙止的招数,当即给二人可乘之机,小龙女攻上去朝他腿侧“足三里”刺去,却见他中招之后只不过微微一晃,远不是被打中了穴道的样子,反手提起剑柄撞在他曲池穴上,他仍是毫不在意,砍向杨过的招式丝毫不受影响。
杨过低头疾趋,横剑护背,左指已戳到了对方脐下一寸五分处的“气海穴”。杨过一指得手,心中大喜,料想敌人必受重创,岂知公孙止飞出一腿,竟向他下颚踢去。杨过一惊,往旁边急窜数尺,方知此人身并非能忍疼痛,故而对不甚重要的穴道受攻击并不在意,而是与自己那经脉逆转一般,穴道已不在原位,所以全身穴道都不怕攻击。
这几进几退固然瞧得旁边谷中弟子们心惊胆战,而潇湘子等众手也是目眩神驰,猜不透这场激战到底谁胜谁败。
此地在山庄门口不远处,门里乃知客亭,中蓄不少茶水,绿萼不多时就回来了,手中捧了个茶案,上置一壶,还有数个杯子。
裘千尺接过茶壶,举起双手取下了包在头顶的那块血布。她脑门撞柱流血,虽经包扎而暂时止住,却并未上伤药,此时取下包布,头顶又有鲜血流出。
绿萼惊道:“娘!”
裘千尺道:“死不了!”
她将血布抛在膝头,拇指沾着血,浸入了茶壶之中,满指鲜血都混入茶内。她随手轻幌,片刻间鲜血便不见痕迹,又将那茶壶放回案上,交还绿萼,道:“叫他们过来喝水吧。”
绿萼犹犹豫豫,裘千尺知她恐自己下毒害公孙止,阴恻恻道:“你若怕我下毒,大可自己喝一口试试,我总不会害我未来的女婿。”
“娘,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怎地还不叫他们过来?”
公孙绿萼知道母亲绝无如此好心,此举多半会对父亲不利,但茶是自己所斟,亲自拿来,其中绝无毒药,想来母亲是体惜杨过,但父亲倘若无茶,便决不肯住手,杨过这碗茶仍是喝不到,眼见他们确是累得狠了,只得上前两步,道:“请喝茶罢!”
她倒了三碗茶走进了去,公孙止立刻跳开摆手,杨过亦是累得狠了,并不追击。李莫愁忽然倾身上前,卷着小龙女又回了原地,解开自己身上的水囊喂到她嘴边,道:“这谷中的风水奇特,谷里出来的水喝多了只怕也要变成坏人的。”
裘千尺嗤笑一声,并不言语。
绿萼将茶盘先送到父亲面前。公孙止心想此茶是裘千尺命她送来,其中必有古怪,多半是下了毒药,将手一摆,向杨过道:“你先喝。”杨过坦然不惧,随手拿起一碗,放到嘴边,喝了一口。公孙止道:“好,这碗给我!”伸手接过他手中的茶碗。杨过笑道:“是你斟的茶,难道还能有毒药?”说着换过茶碗,一饮而尽。
公孙止向女儿脸上一看,见她脸色平和,心想这碗里多半没毒,只是裘千尺为人狠辣阴毒,难保她瞒着萼儿下毒。
他瞥见裘千尺高深莫测地冷笑,心中顿时七上八下,这一碗茶不知喝是不喝的好。但听裘千尺招呼道:“萼儿,把剩下那碗给我来。”
绿萼随即端着茶案走回去,裘千尺端过茶碗,一饮而尽。公孙止不再怀疑,当下也是一口喝乾,铮的一下,刀剑并击,说道:“不用歇气啦,咱们再打,哼,若非这老贱人指点,你便有十条小命,也都已丧在我金刀黑剑之下。李妹,这在场之人都已不是我对手,你若愿赌服输,我便不伤这小畜生与愁妹性命。”
李莫愁望了他一眼,淡淡笑道:“谁是你愁妹?谁又是你李妹?我叫做李莫愁,人家都叫我赤练仙子,你可记好了。”
小龙女半倚在李莫愁怀中,低声道:“公孙先生,对不住,我向你说了谎。李是我师姐的姓,我姓龙。”
公孙止愣怔出神,不料小龙女对他连真名都不讲。他当初觉得这少女一张白纸一般,此时细细想来,问她的事情不是避而不答,便是说个假的,真是看走了眼……
忽听裘千尺阴恻恻地道:“他闭穴之功已破,你尽可打他穴道。”
第104章
公孙止蓦然一惊,但觉舌根处隐隐有血腥之味,这一惊当真是非同小可。他所练乃是家传闭穴功夫,其有一重大禁忌,便是决不能饮食半点荤腥,否则功夫立破,历代祖宗生怕无意之中沾到,是以祖训严令谷中人人不食荤腥,旁人虽然不练这门上乘内功,却也迫得陪着吃素。他向来防范周密,哪里想得到裘千尺竟会行此毒计,将自己血液和入茶中?旁人喝一碗血茶自是丝毫无损,公孙止毕生苦练的闭穴功却就此付于流水。
他狂怒之下回过头来,只见裘千尺膝头放着几颗半青半红的枣子,正吃得津津有味,缓缓说道:“我二十年前就已说过,你公孙家这门功夫难练易破,不练也罢。”
公孙止双眉缓缓竖起,眼中如欲喷出火来,举起刀剑,向她疾冲过去。绿萼一惊,抢到母亲身前相护,突觉耳畔呼呼风响,似有暗器掠过。公孙止长声大号,右眼中流下鲜血,转身疾奔而出,手中却兀自握着刀剑,众弟子见他势若疯虎,哪敢阻拦?叫他扬长而去。
一滴滴鲜血溅在地下,滴成一条血线,只听得他惨声呼号不住传来,愈去愈远,终于在群山之中渐渐隐没。
李莫愁松了一口气,正欲对小龙女言要去替她寻解药,杨过却开口道:“姑姑!请留步!”
小龙女转过头来,道:“我要回古墓了,你还有何事?”
杨过道:“我这有……”
他只说了四个字,后面却有一瞬犹豫,裘千尺忽地喝道:“你不要命了?”
李莫愁心念一动,伸手就向杨过抓去。她是心思极其机敏之人,杨过开口,她便知绝情丹在他身上。她一招欲锁喉,将解药弄到手而给小龙女服用。
裘千尺却是自私之极的人,本来就误会杨过钟情小龙女,见他这番做派,自是以为要将保命解药送给心上人了,是以她一吼之后,口中枣核钉跟着喷出,李莫愁只得缩手,杨过却已抢到空隙后退。
“李师伯,你这是何意?”杨过大惑不解,眼见李莫愁又是一招抢上,他心中一闪念,暗道:啊呦不妙,绿萼姑娘说过,公孙止那老贼出尔反尔,乃是因为要用最后一颗绝情丹去救他的新欢,这新欢多半就是这恶女人,我还料她对龙姑姑有多好,原来也是比不过自己的性命,连我这外人尚且不如……
裘千尺又喝道:“杨过,你当真要为了这小狐狸精,连命都不要了么?”
杨过后退一步,转头道:“我杨过烂命一条,没人疼没人爱,我想不想要命,关旁人什么事?东西在我身上,我爱给谁,又关旁人什么事?”
小龙女本不知他们在争什么,听杨过说自己命不久矣,忽地醒悟过来,道:“你要给我?我不要,你还当留着命去找你师父……我师姐来找我,我没什么遗憾了。”
李莫愁沉声道:“你说什么傻话?你且闭嘴,我自有法子救你。”
裘千尺听两人将这救命的东西推来推去,又感羡慕,又感嫉妒,再见绿萼痴痴瞧着两人,怎会不知她此刻心如刀割,当下阴恻恻地笑道:“这有何好推让的?大可一人一半。”
三人一齐望向她,裘千尺慢慢道:“怎地,你们还有更好的法子?再推让,当心给后面那大狐狸精抢了去。”
李莫愁沉声道:“老乞婆,你嘴里放干净些!”
“哦?你若不是要抢,方才何以出手?”
李莫愁长眉半挑,不疾不徐道:“自是为我师妹而抢。我找了她小半年,找回一个将死之人,算什么东西?”
“嘿,这是他二人的事,恐轮不到旁人插手罢?”
李莫愁戟指裘千尺,道:“我焉知你是真的好心,还是另有阴谋?”
裘千尺有恃无恐,“瞧你像是会点医术毒术。若不嫌弃,尽可在敝庄住下,研究情花的毒性,炼出一种解药来,到时半庄财宝,尽可随意取用……就是不知这两个娃娃,等不等得了。”
李莫愁无可反驳,情花罕见,这药性她半点摸不透,只知妄动情欲便受折磨,裘千尺贵为主母,自是知道其中关键。
趁二人争论不休之际,杨过便打算将他所得最后一颗解药送与小龙女,可朝怀中一摸,又陡然一愣。
“姓杨的小子,你可是在找这个?”
裘千尺忽地发话,掌中托着一个小瓷瓶,笑吟吟看着杨过。杨过大惊失色,在胸前来回按了几遍,发现怀中的药瓶果然不知去向。“你、你一个武林前辈,怎可偷我的东西?!”
裘千尺笑道:“这东西本是我的。我当年把谷中绝情丹都泡了砒霜,自然也留下了一两颗……这恶贼将我推下深坑之时,偷去了一颗。他既然是偷我的,这东西就还是我的罢?”
“你……!”
裘千尺道:“慌什么?我这可是为你好。你二人互相推让,后面那女人却要来抢,最终不过落得个你死她活的局面,我现下帮你想个法子,令你二人都可活命,你们只需听我命令行事便是。”
一个人本横下心求死,却又陡然出现一线生机,只要心智正常之人,又怎会不心动?但杨过明白裘千尺之歹毒不输公孙止,生死大事,又不可全听全信她。
他犹豫之际,只听裘千尺又道:“我的宝贝女儿求我救杨过,我才说话的,倘使这小子死了,萼儿不知多伤心,当妈的又该是多么心疼啊。”
裘千尺摸了摸绿萼的头,慈爱之情溢于言表,不似作伪。又将那药瓶打开,倒出一颗丹药来,用指甲切成了两半,道:“来将这药一人一半吃下去。”
李莫愁目不转睛地看着那颗方方的药丸,唯恐小龙女回头问她“何以与师姐吃的那颗不同”,听二人不约而同往前走了半步,忽地回头按在小龙女肩头,道:“慢着!”
杨过立刻伸手来格,李莫愁只得退了两步,道:“这人断不会如此好心,先不忙决定。”
她转头朝裘千尺道:“裘前辈,你从前也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不若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你有法子救他们两个,但有条件叫他们去做,是不是?”
第105章
裘千尺阴笑道:“你这小姑娘倒也不傻,也不怕你们知道,我老人家身上本还有一颗解药,现下已经藏起来了。在这绝情谷中,身上若不带一颗解药,这条命便不算是自己的。我自己命不久矣,多半也用不到了,我女儿绿萼,将来多半也不会呆在这谷中,她既然求我救这姓杨的小子,我自可以将这颗解药给他……我叫他二人一人一半,还不是怕你们打得两败俱伤,无福来消受?”
杨过皱眉问道:“但另一颗解药,需得我们替你做一件事,你才肯给?是什么事?”
裘千尺道:“自是你二人先将亲事办了。我瞧此间彩礼齐全,灯烛俱备,贺客也到了这许多,咱们武学之士也不必婆婆妈妈,你们二人今日便成了亲罢。”
杨过等人均是一愣,没料到如此“简单”,旁人看来简直便宜了这小子。马光佐笑道:“杨兄弟,你占了天大的便宜,还在犹豫什么?”
金轮法王冷笑一声,叫马光佐白了一眼,大声道:“怎么?你好生羡慕杨兄弟么?只可惜你出家人要六根清净,轮不到你,你也不用妒忌。”
法王并不言语。他在英雄大会上看李莫愁化名“李耽”与小龙女瞧来郎情妾意,感情甚深,却不料看走了眼,没瞧出李莫愁实乃女儿身。到此间见杨过为这姓龙的姑娘掏心掏肺,神魂颠倒,倒像是这两人后来成了一对。如今裘千尺当着小龙女的面逼婚杨过,瞧来多半也是不成的,就怕这小子诡计多端,假意答允,先骗了解药到手,又再翻悔。但想有自己在此,这小子若要行奸使诈,自己便可点破,不让裘千尺上当。
李莫愁、杨过、小龙女三人,任二人联手,使出的剑法他便不能抵挡,虽然猜不透其中关键,但敌手除去一个少一个,金轮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