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他把白玉枕放到一边,扯过背包翻出一双手套来戴上,掀开夹克把人头横放露出脖颈上的整齐切口。伸出两根手指捏住一同被黑金古刀切断了而露出来的琴弦,一个用力抽了出来。
这是一根很细也很硬的白线,他费了半天劲儿努力将它塞到那小孔中去。
两边小孔正接通,白玉枕就从内里沁出了一小团红色,然后渐渐扩散、变大、颜色变淡,最终蔓延了整个玉枕。它的表面浮现出文字,是那首《白云谣》,不过与青鸟玉雕上不同的是,这不是金文,而是楷书,还是瘦金体。
左下角刻着一列小字:元符三年,赠居安。【注:蔡攸字居安,徽宗、钦宗时丞相,太师蔡京的长子。历史上是个十足的佞臣贼子。】
既然是瘦金体,那还是明儿起了之后问吴邪那个行家吧。黑瞎子把东西都放回桌上,脱下手套甩了甩那颗人头,摇着脑袋道:“行吧,到时候给你找地儿埋了啊。那爷就先睡了昂!”
爬回床上后,他翻开手机看了一眼。那头没有回电话。
【二】
这是一条冗长而黑暗的甬道,看不见前方,看不见光。
走着走着,黑瞎子忽地凑到解语花耳边,带笑的声音压得低低的,说着:“花儿爷,我爱你。”
解语花身子一僵,而后没事人儿似的一语不发继续往前走。
黑瞎子拧拧眉,跟上去。
仿佛隔了很久时候,走在前头的花儿爷才倏忽转过身,一抹清凉声线轻得不能再轻:“瞎子,你爱不起。”
手机震动的声音。
解语花睁开眼,看到来电显示上的“黑瞎子”三个字,有些胸口堵得慌。以致到手机停止震动,他也没伸手去接。
刚才,只是个梦而已啊……
即使解语花这样告诉自己,也无法不多想。
少年安能长少年。
倘若是在他十几岁的时候,他一定会不管不顾地要和黑瞎子在一起;只是现如今,在他已经从那段生不如死的青春期里走出来之后,在他已经成为老九门解家的当家之后,在他已经再也不是当初那个轻狂骄傲的少年之后,他要顾虑的要放弃的,都愈来愈多。
所以,其实这么多年以来,爱不起的那个人,从来不是瞎子,而是他。
黑瞎子是那头狼,解语花却不是那个猎人;他只能看着自己沦陷,而无能为力,也从未想寻求解脱。
豆子在外边敲了敲门,然后端了杯茶走进来:“爷,您今儿准备熬到哪个时候啊?”
解语花叹着气摇头:“不熬夜,过一会儿就去睡。”他说着起身走到窗边,望向漆黑的夜空,没有月亮,甚至连稀稀拉拉星星都没有。
“您似乎,有些担心?”
“嗯,有些担心黑瞎子他们。”解语花道,“算了。你早点睡吧,明天,还要唱出戏给解家那几个老戏子听听呢。”
豆子道:“明白了,爷。那我先回了。”
解语花点点头,依旧望着窗外,像是自语似的说:“明天大概不是晴天呢。”
他走到书桌前面,缓慢地在笔记本上记短短几行小字:如果明天能有一个好天气,也许我们两个人,也还能有一个不算太差的未来。
无论过了多少年,无论是否曾经逃避、争吵、互相伤害,无论是五岁还是十五岁还是二十四岁,至少在解语花的心中,黑瞎子是未曾被更迭的。他依然是长身玉立,清拔如剑。
然后他看着面前的日记本,弯了一弯眉眼,试着让自己的笑容不那么凉薄。
【三】
诶雨臣雨臣!刚那个就是你说的二爷爷啊
对啊,怎么了?
没什么,我觉得你比较漂亮,我还是比较喜欢你哒。
乱讲!
才没有呢!乱讲我就是二狗子!我要是不喜欢你我还天天爬墙头上来看你学戏啊?我师父都不知道一天要揍我多少次说我不好好练功夫的。
那你别来看嘛。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无赖!喏,二爷爷前个儿跟我讲过了,他允许你到院里来听。不过不能耽误太久,否则你师父会生气揍人的。
真哒?
真哒。
——那年海棠花未谢的时光,他搬了个马扎跑到隔壁里去了。
小娃儿在院子里一字一句一段一阕地唱着戏,小少年在树荫下一眼一耳一心一意地看着听着,仿佛光阴也无法染旧他们的眉尾鬓角。这样的竹马成双,就像是孩子并头一起看的连环画,延伸出了一席颠扑不破的温暖。
便要如此一生一世,那该多好。
【四】
翌日。
上午九点钟左右,黑瞎子起床的当儿,眼前黑了约莫半分钟。他没怎么当回事,洗漱洗漱弄完了外套一披下楼去。
王胖子已经带着虎子和耳妈妈上飞机去了,闷油瓶与吴邪还在大堂里慢悠悠地吃早餐。
“唉……还是有身份证比较好啊。”
吴邪斜他一眼,道:“办个假证也不贵。”
黑瞎子坐到他们边上去,笑道:“我穷死了啊我赚的钱要留给媳妇儿的啊我们大老爷们养家也不容易啊小三爷!”
吴邪:“……”
咳,黑瞎子终于收起玩笑脸色,招呼两位上楼去,拿出昨晚上,确切来说是半夜里的那个玉枕头,现在已经沁满了漂亮的玛瑙红。
小三爷瞪着那几列瘦金体,好半晌没说话。
“怎么样?”
吴邪道:“这玩意儿还有这么个玄机啊?等等让我捋一捋先啊,——字体是赵佶的无疑,‘居安’是蔡攸的字,墓主人是个男的长得也挺好看家里也挺有钱也就是说很可能这就是他了,但是墓主人同时又是个同性恋……,明白我要说什么了?”
黑瞎子:“你是想说赵佶和蔡攸断了个袖?”
闷油瓶:“同意。”
“同意你们两个的鸟啊!”吴邪怒道。
他叉着腰琢磨:“我所知道的宋徽宗呢,和李后主有那么点像。嗯,他不适合做皇帝,放到现在就他娘的一全才艺术家啊逼死多少伪文艺分子啊!他比较喜欢流连烟花之地,蔡攸也是这样的人,不应该像那副壁画上那样的,情深不寿啊。”
黑瞎子道:“也许是他们逛窑子逛出革命感情了呗。”
吴邪啧了一声:“别学王胖子说话!可是如果真是蔡攸的墓,怎么会什么都没有呢?唯一能表示身份的东西还要弄得跟个机关一样。不过那时候内外都乱得很,蔡攸最后又是自缢的,给弄个无名冢也不是不可以……,有点矛盾。”
“那个时代的人都是矛盾纠结综合体啊。”
“说得倒也是。”
吴邪摸摸下巴思量,道:“如果,我说如果啊,赵佶也不愿意做皇帝,他就想要写字画画弹弹琴;蔡攸也不像史书上写的那样坏;两个人多年朝夕相对,暗生情愫好像也是挺平常的一件事儿。毕竟,赵佶他没有王者风范好歹他有人格魅力啊!”
黑瞎子道:“从我们下的那个斗看来,这个貌似已经是事实了吧。”
吴邪:“……”
“我回去再看看那些壁画吧,”吴邪道,“唉,历史又欺骗我。”
闷油瓶看着吴邪,弧度很浅地勾了勾唇,道:“走吧。”
“哦,”吴邪跟着站起来往外走,道,“好。”
黑瞎子跟在他们后头走下楼:“……你们就把我一个人孤孤单单地给扔下了哇?”
吴邪真想对他说有多远滚多远。明明只是看起来不那么靠谱但大多数还是挺沉稳的一人,抽起风来怎么就抽得那么彻底!
他白了黑瞎子一眼,要走却又回过身来问:“其实,我一直想问你……,黑瞎子,你到底想干什么?”
面前这个像水一样柔软的男孩子不以最深的城府去面对他所应该面对的一切人一切事,他有着和同龄人都截然不同的清澈眼神。
“我只想护他周全。”顿了顿,“在我死之前。”
“那,你什么时候会死?”
“谁知道呢,可能也死不了吧。”
吴邪想要说什么,最后又什么都没说出口。他只是望了眼从天井漏下来的一线窄窄的天空,道:“今天有太阳呢,不知道北京天气怎么样。”
“应该也是晴天吧。”
“黑瞎子。”闷油瓶穿一件藏青色的连帽衫,站在门口抬头望天,一副青衫落拓的模样。他声线平稳地说,“祝你好运。”
黑瞎子笑得眯起眼睛:“谢谢。”
作者有话要说:
☆、17 老子洗澡去还不行么
【一】
解语花的手指抚过戏服上的绣金暗花,眉目深艳,顾盼嫣然。他笑了笑,对霍家小姐道:“你别忘了一会儿那王胖子来了好好招待他。”
霍秀秀托着腮拉长音道:“知道啦——”
“怎么?没精打采的。”
“嗐,还不是家里闹的么?奶奶在的时候那俩大的倒安分些,奶奶一走他们就不服当家是个女人了,小时候这么‘哥哥哥哥’叫过来的人,长大了光想着算计我,想想都觉得心寒。我有时候真想把他们一锅端了,但到底也叫了这么多年的哥哥,……也算了,你解家也好不到哪儿去,一个字儿,乱。”
“乱是乱,说到底看你怎么做了。你这么膈应着自己,不难受得慌么?”
“哎呀……,烦。”
“你那两个哥哥虽说不成器,但也不是太省油的灯,你自己仔细着。”
“放心吧,我稳当着呢。”
“那要不你别去接王胖子他们了吧,我叫余姐去。”
“别!让余姐跟我一块儿去吧。我都好久没见那胖子了,我挺喜欢他的,在霍家没一个人是能说话的了。”
解语花也只好说:“那随你。”
霍秀秀站起来转了个圈,“诶,我今天新换了个发型,聊了那么久的天,你就没什么要对我说的么?”
解语花笑道:“嗯……,今天天气很好呢。”
“什么乱七八糟的啊!”
一抹明艳的红色徐徐上台来。
台下霎时间安静了几秒,继而爆发出猛烈的掌声。原来是解当家要扮那龙袍加身的武媚娘。
解家两个老人坐在二楼的雅座,彼此都沉默地捧着茶盏喝茶。
翟七的脸色有些晦涩;权四看上去却依旧是那样气息很平稳的,姿态有点低的。
翟祁东坐在后头,这种僵硬的气氛犹如针芒在背。他借口去抽烟,跑到外面走廊上,大大吐出一口气。
他就这么扶住栏杆立着,站在高处俯视台上的解语花,竟有种一别经年,恍若两生的错觉。
结果只能任凭自己收不回目光。翟祁东摸出手机拨了个号码,响三声,挂断。
是动手的意思。
【二】
余姐和秀秀在机场接到王胖子三人时,他的表情都趋于崩溃了。
秀秀瞪着狐狸一样的眼睛,看着那位耳妈妈一只手拽着那个名叫虎子的男孩子,另一只手则没离开过胖子的肚皮,然后不顾形象地大笑出声。
惹不起又躲不起的胖爷道:“我操得嘞!姑奶奶您别光看笑话成么?”
“成成成,”霍秀秀走过去扶她,“阿姨我叫秀秀,我来带您回家去啊。”
“秀秀?”美人计使得那叫一个成功,耳妈妈放过王胖子的神膘,摸摸秀秀细腻的胳膊,笑了,“儿媳啊我跟你说,我们小耳朵可会心疼人了,你别跟娘家呆着了啊,跟我们回家吧。”
秀秀:“……”
虎子:“……”
余姐:“……”
王胖子:“……哈哈哈哈哈哈哈!”
余姐道:“行了,咱们还能跟老太太计较啊。快上车吧,都这点儿了赶紧吃饭去。”王胖子个儿大,坐到副驾驶位去了,秀秀一脸扭曲地跟在虎子后边儿上了车。
才行半道老太太就喊饿,众人翻来翻去找出零食给她填肚子,她吃完又挨着虎子睡着了。
霍秀秀:“……,唉,没心思就是好。”
王胖子也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然后特深沉特悲愤地说:“这北京,就是堵!居然好意思见天儿的就让我胖爷来欣赏人家的车屁股!”
余姐笑道:“早听说胖爷幽默风趣了,今天见识到了。”
“你见得还少呢!”霍秀秀表示。
之后话题不知道怎么就扯到老年痴呆上去了,余姐道:“我以前听人家说,这是因为年轻的时候太聪明,心太重了。”
虎子低头看看枕在自己腿上睡去了的老人,道:“老了之后丢了心思,可能也是件好事。她什么都不知道,连伤心也不知道。”
“是啊。一步一鬼的,说话的人都没有,活着太累了。”霍秀秀道,“诶,那……小花哥哥这样聪明,几十年以后会不会得这病?”
王胖子笑道:“天晓得嘞。我看花儿爷七巧玲珑心的,还真没准儿。”
余姐道:“赶紧打住这话题啊!反正我是没法子想象小九爷什么都不会、谁也不认识的样子。”
霍秀秀垂下眼睑,一面叹着气一面轻轻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