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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帝御弟血泪录-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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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越梗着脑袋,瞪着一双星目:“师傅早已决计不要越儿,护与不护又有何区别!”
  楼越眼眶粉红,他仰起头,不让眼泪流下来。神情又倔强又委屈。
  原来小孩儿真的一直都知道我要离开——青华心底一软,从气头上落下来,才发现少年身上手上都是伤。
  他从小养大的小孩儿何曾受过一点委屈和伤痛,楼越横七竖八的伤口入目,青华心疼的真揪。
  一边气小孩子儿胡做非为,一边心疼小孩儿遍体鳞伤。他眉头皱成了川——带孩子这几年,比他先前几千年都老得快。
  最后他吐了一口气,在心里自己跟自己打了一架。
  把原本要揍小孩儿的狠劲和要哄小孩儿的心软中和成了一碗温吞吞的热水。
  青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走过去,蹲下来。
  小孩儿没有像他预想中那样抗拒,小孩儿就那样红着眼眶目不转睛地望着自己师傅,任由师傅抽走手中的木剑,温顺地让师傅察看伤口。
  长长的木剑静静地躺在地上,剑身光洁。那是青华新近给他做的木剑,是请来越风山上最老古树的一根树根做的。
  青华瞧一眼木剑,心酸泛上心头:小孩儿把自己伤得遍体鳞伤,却没舍得师傅送的木剑掉一根毛刺;小孩儿再胡闹,无非是想换师傅一丝安抚。
  青华感到眼睛有些酸。
  师徒俩眼睛都有些红。
  楼越身量比普通十岁的孩子高半头,心志更长,能赶上十五六岁的少年。此时的他懵懵懂懂地依恋着师傅,心里眼里只有师傅,把师傅的一言一行看得比天还重,任性枉为也好,胡搅蛮缠也罢,都只求师傅能亲近一些。
  他暗暗的隐忧——师傅终究会离开他。
  他是镇海楼灵,再强大的楼灵也离不开楼体。
  他的楼体在越风山,他这一生无论如何都离不开越风山。
  越风山镇海楼孕育他的生命,于他而言有如父母;而越风山镇海楼约束他的脚步,于他而言又似牢笼。
  他懂事以来便知这一辈子他只能守在此处;而他的师傅,是超凡的神仙,迟早会离开。
  他越来越深刻地认识到,越风山不是师傅的归宿。
  没了师傅的越风山……
  楼越少年敏感的心不止一次绝望并恐惧。
  青华解下腰上的配饰,一把小巧的玄铁剑。
  小剑托在掌中,渐渐变大,有半人高。
  青华递剑给楼越:“此为镇海剑,是镇海楼楼宗楼镇海传下,此剑我保管多年,如今你已能御剑,此剑交予你,从此以后你掌镇海剑,身为镇海楼灵当尽忠职守,要像你楼宗那样,当顶天立地百姓称颂的镇海灵,不要让为师失望,更不要让为师看不起。”
  楼越每听一句就点一次头。
  小少年郑重地收下长剑,黑金长剑,剑身符纂繁复,笔划素简刚劲。
  小楼越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庄重,长剑入手,他整个人忽地一振,楼镇海留在剑里的一缕残识刻印着百年镇海楼传承开封了!
  楼越静默原地,目光悠远深沉,完全不像一个十岁孩子。
  他脑海里闪过百多年海景,滔天恶浪,怒海昏天,一人黑袍红绺静立潮头,剑光如炷,目光如星,那目光隔着百年的时光望进小楼越神识里,小楼越不自主跪下,喊了一句“楼宗”。
  再抬头时,眉间多了一竖红心,其色如血,其泽如胭。
  那是镇海楼楼印。
  青华怔在原地,刚才那一刻,他似乎听到了楼镇海的声音,像衣带抚过,似耳边轻叹,那声音穿过一百多年的岁月穿进青华的神识,青华忽地站起来,往前追出两步:“楼兄?”
  哪里还有人应他。
  今夕何夕,今人何人?青华怔怔忡忡地立在原地,心中一阵巨痛——楼兄,你定是紫微罢,当年你为何不肯认我?
  青华胸口闷痛,一阵气血翻涌,他抚着心口,静了半刻,再回身时,小楼越仍神色肃然地呆跪楼前。
  传承。
  这是镇海楼灵脉的传承。
  即便如青华作为楼越师傅,于楼灵传承面前,亦只能是旁观者。
  心口一阵绞痛,他原地一跃,到了镇海墓里。
  镇海墓,是他日日安寝之处。
  他守了镇海墓一百多年,夜夜痴梦缠身,与其说是守墓,不如说是自我折磨。
  明知镇海已逝,他自欺欺人地守着一堆朽木,在每一根木头上刻紫微的名字,每一刀都像刻在心上。
  他的心府千疮百孔,一时翻涌,一时死寂,渐渐由不得他自己做主。
  心魔!
  自心魔产生之日青华便知,一如此刻心魔正在吞噬他的心神,心神被撕裂,意志被入侵,每一口他都感知的清清楚楚。一开始,他完全可以一手掐灭心神,然而,他并没有。
  以青华的盘古血脉正宗,原是魔毒不侵。
  然而……
  与其明明白白地流浪千年,不如混混沌沌地痴寻。
  如果没有心魔,青华没办法把紫微的模样清晰地留在神识里,心魔化为紫微的榜样朝他笑,朝他嗔,是他在千年苦寂中唯一的慰籍。
  “噗”的一口,青华吐出一口鲜血。
  神识渐渐清明。
  “楼兄,你是替紫微来劝我么?”青华怔忡地想。
  楼越从传承中醒来。
  像作了一场梦,梦里舞了一套剑。那套剑和师傅教他的镇海剑一样,却又似有些不同。
  抬头,眉心的一抹嫣红娇艳夺目。
  目光渐渐清明,他动动手指,撰剑的手紧得发疼,手指渐渐放松,始能左右巡视。
  师傅呢?
  方才青华的最后两句话——不要让为师失望,更不要让为师看不起。
  楼越深深记下。
  他找了几圈,没找见师傅,最后坐在镇海墓外,取出剑,剑尖在地上画了半划,忽地顿住,又回收剑,用剑支着脑袋,垂着眸子,不说不闹。
  青华出来的时候吓了一跳,小孩儿听到动静抬起眼,那乌瞳的眼纯净透明的仿佛能穿进整个世界,现在那双眸子里只有一个人影。
  青华眉头一跳,心头有些异样。
  一眯眼,再仔细看小孩儿,又发现那双眼里有与年龄不相符的忧郁。
  楼越虽然粘青华,但青华只要进了镇海墓,楼越便止住不跟。楼越更小的时候没少吵着要跟着师傅一起睡镇海墓,被青华绞尽脑汁地劝住了。等楼越再大点,忽然想开了似的,不仅不吵着要跟着进镇海墓,反而半步不肯踏进镇海墓周围。若急着找师傅,便会坐在镇海墓的外缘,用木剑敲地面,敲不了不久,青华便会捂着耳朵出来。
  这是头一次,青华看到楼越坐在墓前。
  在这一刻,青华看着浑身是伤又忧郁的楼越,第一次意识到小孩儿是个小少年了。
  他走过去,伸出手,小楼越疑惑地望着师傅又望望手,青华点头,楼越眼里亮了一下,怕青华反悔似的,忙伸出手,少年的手紧紧地攥着师傅的手,师徒两人并肩向镇海楼而行。
  楼越问:“师傅,倘若越儿飞升成仙,是否能脱了这越风山,仗剑走天涯?”


'正文 第十章 非师非徒'

  第十章过近则狎
  青华虽然在楼越小时候就哄过楼越要好好修练以期飞升,当时以为小孩儿只是听听一时兴起,没想到小楼越是真有成仙的想法,楼灵飞升,尚无先例,青华问他:“为何想飞升?”
  “飞升成仙后,就能跟着师傅,到任何地方。”
  青华再也忍不住,这是他的徒弟,他一手养大,像儿子那样守护的小孩儿。像身上掉的肉,和他有扯不断的血肉联系。这个小孩儿眼里只有他,如若自己离开,小孩儿会如何?
  青华不敢想。但时光无情,他终究是要离开的。此处不是他青华的归宿。而紫微,你在哪里?
  楼越对自己一身的伤浑不在意,头天被青华按住歇了一天,翌日便起个大早开始练剑,青华心疼小孩儿,守在一旁,好劝歹劝,才让小孩儿歇下来,忙给小孩儿上药。小孩儿很享受师傅给自己敷药的时刻,眸子亮晶晶地,嘴角勾着,哼哼地笑。
  天空中金光一闪,青华手一伸,接住一纸金书。
  青华手指轻轻一抚,金书上现出:此子命带仙根,情劫阻仙缘。
  是勾陈的字迹。
  青华曾托勾陈到司命星君那里查楼越的命籍。勾陈近来仙务繁忙,有一阵没来越风山,仍特地查了,手书送来。
  青华沉思:情劫,又是情劫!
  他被情劫所困,他的徒弟也要步他后辙么!
  那么,楼越的情劫,是和谁的情劫?
  这一年,越风山来了一场百年一遇的大风暴。
  论理,镇海之事,当由镇海楼灵主司。
  楼越已能应对普通的风浪。如今,镇海剑在手,更是如虎添翼。
  青华这个真神仙装作伪楼灵镇了一百多年的海,如今再没理由越俎代庖,行镇海灵之职。
  “我是救苦天尊,镇海消灾亦是我责任所在”,青华给自己找理由,他离开天庭之时,分文未取,身上并无称手家伙,便挑了一只楼越从前用过的木剑进了风暴中心。
  这木剑是勾陈当年亲手削的最后一把,楼越平日用得十分称手,喜爱异常。
  天地有造物钟神之力,非外力所能抗衡;万物相克相生,生生不息。青华虽是天帝,在风暴中心感天地之巨力,仍是又惊又骇,大叹万物不可强介,他初入风暴中心之时,有些大意,不慎受了此轻伤,费了三成仙力,才阻住风暴中心西移,待出得风暴中心,又猛一发现西边有一支龙卷风,风势疾狠,直往越风山而去。他暗叫不好,提步追风。却见那风在越风山海域界外,徘徊不前。
  是何人施为?
  竟是楼越。
  楼越出不得越风山界,他最远只能守到越风山海界。
  少年踩在越风山海界上空,剑指龙卷飞,倒提一双青眉,毫不退让,嫉风如仇。
  青华是远远看着小楼越把龙卷风制服的。
  他等在海边,满心都是对自家徒弟的自豪,迎接战胜归来的少年英雄。却疏忽了一件极要紧的事——他在阻风暴初时受的那点小伤。
  小楼越踩着海浪回岸,远远见着师傅,原本倒竖的青眉顺服下来,脸上绽着笑。到底还是少年,他像所有孩子一样,领着功绩满心期待地回家要换师傅的夸奖。
  若是青华身上没有伤,这原是师慈子孝的一刻。
  然后,眼尖的楼越一眼就看到了青华身上的伤。
  他一对青眉“啾”的一下又倒竖起来,笑容僵在脸上,阴狠狠地道:“谁伤了师傅?”
  提起剑瞪着小虎目四周望一圈,小少年竟笼了一身杀气。
  青华忙劝:“莫急,为师不小心蹭的。”
  “哪里蹭的?”楼越一副要砍了谁的表情。
  青华晓得,他无论说是哪里蹭的,石头还是草木,定都逃不了被楼越粉身碎骨后果。更重要的是,以楼越的聪慧,必然不会信自己这个神仙会被什么死物蹭伤。楼越肯定会接着问“如何蹭的”“又如何不注意”……想到这些无止无境的拷问,青华脑仁直抽抽,只好没脸没皮地认输:“管那些做甚,还不快替为师寻些草药来。”
  此句果然有效。
  楼越立着的一身倒毛呼啦一下贴下来,皱着小眉,二话不说搀起青华。
  “为师伤的是手,不用搀。”
  楼越怒目,不用搀是么,“那是谁蹭的师傅?我去讨命。”楼越气急败坏,又立起对眉。
  “你急什么,快来搀着点。”青华实在拿楼越没办法。
  接下来,是青华平生最没自由的日子。
  他的小徒弟以照料师傅养伤为名,把师傅困在镇海楼里。
  青华:“为师想去走走。”
  楼越:“师傅说过,伤者要静养。”
  青华:“这回知道要静养了,上回你受伤,怎不肯歇歇,偏要练剑?”
  楼越:“师傅也说过,楼越是镇海楼灵,务必要练好镇海剑。”
  青华:“万事有例外嘛,受伤时就应该静养。”
  楼越:“师傅说的对,您现在受伤了就应该静养。”
  青华:……
  青华:“为师伤在手上,不若腿伤,不必总躺着。”
  楼越:“师傅说过,万物皆自成体系,源既是末,末亦是源。现在师傅伤在手上,身上自然也跟着受牵连,理当按全身伤了来养。”
  青华:……
  谁教的孩子,这嘴麻溜的!哪里有擀面杖,给来一根!
  青华实在拿楼越没办法,束手无策地被困在镇海楼里。
  不得不说,小楼越伺候起师傅真是无微不至。
  青华望一眼水杯,兑好的温水就送到嘴边;青华叹口气,小拳头就捶在肩头;青华望眼窗外,小楼越提剑在床前舞几招,一边舞一边询问师傅舞的如何。
  青华无语望天,很想感叹一番,还来不及吁一口,仙果送到跟前,青华就着小孩儿送过来的动作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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