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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兰生的膝盖也伤了，就再把裤腿往上撩露出擦伤的膝盖：“这几日不急着去找向天笑，过几日再说吧。”
“别别别，不能为了我耽误行程，青玉坛之事已耽误太多时日，不可再耽误了！”
“不急在一时。”百里屠苏道：“那船也不是随便就可出海的，大不了明日我先去找他们说一下，真正启程还需时间。”
“……嗯，谢谢你木头脸。”方兰生抓了抓头发，不太安生的动了动身体。
“我去找小二要些金疮药，你躺一会。”说完也不管方兰生愿不愿意，扶着他躺下给他盖了被子。
方兰生抓着被子捂住脸，偷偷的笑了。
客栈一般都有备金疮药，只是受伤的客人不多一时找不到，百里屠苏等了一会儿才拿到金疮药，再回房中看时方兰生已经睡着了。
百里屠苏给他上了药，盖好被子，想了想又拆了他的发冠帮他脱了外衣，方兰生睡着了不说话的时候倒是乖巧的很。百里屠苏坐在床边握着他的手静静的坐着，就如当初他刚刚恢复人形，方兰生握着他的手一般。
整整坐了一宿，百里屠苏才在鸡叫前离开了，一出门便遇到了风晴雪。
风晴雪见他从方兰生屋里出来，却不吃惊，只是问百里屠苏：“苏苏……苏苏你是不是，喜欢兰生？”
“……是。”
“兰生人好，苏苏能和他在一起，也不错，我虽然……虽然也喜欢苏苏，却不如兰生为苏苏做的多。兰生和苏苏在一起，一定会幸福的。婆婆说，喜欢一个人，不是要他一定和自己在一起，最重要……是要他幸福，苏苏，我希望你幸福。”
“……是我负你。”百里屠苏对她始终心中有愧，开口道。
“不不不，苏苏不要这么想，能够喜欢苏苏，是我一生中最开心的时光。但是我却知道苏苏不喜欢我，感情之事本就是你情我愿的，强求反而不好。婆婆说，喜欢一个人便要大胆的去说，你不说他不会知晓，有很多人便是因为这样痛失了大好的姻缘。我知道，苏苏你对兰生也很好，上回还有上回红玉姐拿的东西，都是你买的，我瞧见了。你为什么，不告诉兰生呢？”
百里屠苏看了看自己的手：“我只是……怕日后还是不能存活于世，白白给他承诺却不能履行……”
“可是咱们已经找到了三样东西了，苏苏你何必如此担心呢？总是能好的，就像你们说的，什么天地轮回自有命数，我虽然不懂，却也知道好人有好报。苏苏你人好，兰生人也好，上天不会难为你们的。”
“多谢晴雪。”
风晴雪看着百里屠苏，这是她打小唯一喜欢上的人，她真的真的真的很喜欢苏苏，只是苏苏不喜欢她。
她有些难过却不伤心，苏苏能够活过来她已经很开心了。兰生喜欢苏苏，苏苏也喜欢兰生，婆婆说互相喜欢的人在一起才会幸福。
风晴雪想，什么时候自己才能遇到，她喜欢也喜欢她的人恩？
“苏苏。”风晴雪轻轻的叫了百里屠苏一声：“我可以……最后抱抱你吗。”
方兰生一夜好睡，早起的时候脚踝上的伤好了许多，睡得好自然神清气爽，伸了懒腰就要出门，却在推开门的时候看到了风晴雪和百里屠苏。
他离得远，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只看到风晴雪走上前抱住了百里屠苏。
他悄悄的掩上门，没有发出一丝的声响。
他真的没有很难过，方兰生趴在床上想，才没有呢。
不知怎么，方兰生想起幼年时的一件往事。
那是他五岁时的事情，当时是过年，他跟着二姐在家门口放鞭炮。一个癞头和尚打他家门口过，便看到了他。
那个和尚指着当时还小小一只的自己道：这位小公子命格富贵必定长命百岁，然而命富贵却福浅薄怕是受不住的。日后必受情劫磨难，越近弱冠之年磨难越深越重，小则皮肉受苦不断大则魂魄分离难关，怕是还要累及家人断子绝孙。若是为了他好，便舍他出家去，跟着和尚做一个小小行脚僧，免得日后受苦受难。
总之是没有一句好话，二姐气坏了，拿着扫帚就要去打和尚。当时母亲还住在家中，心中虽也不快却也不肯伤了和气，给了和尚一些饭菜碎银打发他走了。癞头和尚一边走还一边回头，看着他叹气：唉！孽缘起于心执念，放下吧！放下吧！放下吧！
那三声放下好似敲进了他的心里，小小的他记不得二姐教的四书五经，却将那和尚所有的话牢牢记在了心中。
方兰生想，那和尚说的怕都是真的，可不就一一应验了吗？祸及家人，皮肉伤不断，日后怕是也成不了亲，可不就断子绝孙？
最最不该的是自己还要长命百岁，日日受苦不说还要再受一百年，倒不如早死。
第三十七章
青龙镇只是个小镇，却也热闹的紧，几个人来的极巧，刚好赶上这镇里一年一度的放天灯大会，是为龙女娘娘的诞辰所放的，祈求保佑小镇平安康泰。
襄铃听了这个消息兴奋的很，立刻跑回来和方兰生说，还带了肉包来看望方兰生。
“襄铃还没看过好多好多人一起放天灯呢！不知是什么样子的呢！”说是给方兰生带的肉包，他却没有胃口，最后还是给襄铃拿在手里一口一口的咬。方兰生靠在床边笑了笑：“襄铃喜欢，咱们晚上便一起去瞧。”
“嗯！听人家说，每个人可以放一盏天灯，一盏天灯可以许三个愿望呢！整整有三个呢！襄铃也有愿望，第一个，给屠苏哥哥，我希望屠苏哥哥可以活的幸福安乐，快快乐乐的才好，屠苏哥哥都很少笑呢。这第二个……给我娘，希望我娘健健康康的，襄铃想多陪陪娘，襄铃每次去看娘，娘都开心的很。这第三个……我给兰生，兰生这些天虽然一直在笑，但是襄铃看的出来，兰生不开心，兰生对襄铃好，襄铃希望兰生可以开开心心的。”
方兰生看着襄铃，她一如既往的可爱单纯，真的很好：“襄铃，你有喜欢的人吗？”
襄铃摇了摇头：“回去以后，我想了很久，发现我其实不喜欢屠苏哥哥，可也不喜欢你，襄铃还没有喜欢的人。”
“没有喜欢的人好，襄铃，暂时、暂时就好，暂时不要有喜欢的人，喜欢一个人，太难受了。”
真的好难受，不要有喜欢的人，才好。
襄铃想问，却又没有问，只是坐在椅子上，一口一口的吃肉包，吃完了便起身走了。
到了晚上方兰生的脚好了很多，也一起去城外看放天灯。
在镇上这是难得的大日子，家家户户男女老少都出来放，天灯是免费的，不论是镇上人还是外乡来的，都可领取，一人一个。
有专门的人拿了火把一个挨着一个的帮忙点燃，许愿者双手抓着天灯低端，待天灯有上升之感便可松手。
方兰生左右瞧了瞧，见几个人都分散的较远，才悄悄的对着那盏天灯道：“三个愿望，我不贪心，我只许一个便好，只要实现这一个便心满意足。望天见垂怜，保佑屠苏一生顺顺利利平平安安，莫要在受魂魄之事所苦。可……可遇到心爱女子，可与她举案齐眉，长相厮守，与她安稳度日，此生再无波澜。若是……若是有无可避免之祸，不能绕过之劫，必有人得受，我愿替他承受一切苦难。”
天灯已燃的差不多，方兰生松开双手任由天灯承载愿望飞向空中。百里屠苏静静立在他的身后，将他的愿望一句不落的听在耳中，转身问那发灯的小姑娘要了一盏——他不信，故没有要。
三个愿望，也只是许了一个。
“希望天见垂怜，保佑此行顺顺利利，保佑我渡过此劫，此生安稳。上辈子不知积了什么德，得以遇到兰生。只望伴他左右，此生不负。”
承载着人们愿望的天灯一个接一个的飞向天空，不知飞向何处，不论什么时候，还有愿望能许，就证明这人生还有希望。最怕的就是没有盼头，只要有了盼头，一切都不会再有问题。
天灯很快就升的瞧不见了影子，方兰生站了一会儿便撑不住，百里屠苏走上前扶着他道：“走吧。”
“……好。”
“等事情了结，我想再回来一次。”百里屠苏搀着他，突然开口。
“啊？”
“还愿。”
“……到时我陪你一起。”
“好。”
夜风徐徐，带动满天天灯缓缓流淌，暖黄色的天灯取代了原本璀璨的星空，形成一幅暖黄的天河。
阿翔对天灯极有兴趣，自百里屠苏肩膀飞起，绕着明亮天灯盘旋，甚至尝试啄啄看，百里屠苏抬头呵道：“阿翔！莫要胡闹！”
大鸟悻悻然收了翅膀，拍拍羽毛落在方兰生头顶端正坐下，顺嘴撤散方兰生发带。方兰生却提不起精神对付他，如此这般顶着一只肥母鸡回了客栈。
阿翔不知何故非要跟着方兰生，百里屠苏几回伸手它都不肯挪窝，最后方兰生不得不顶着它回了屋。阿翔进屋自觉无比，落在桌子上啄吃糕点，还翻出方兰生包裹中的肉干大吃大喝，包裹内除吃食外物品散落半桌，有些还被踢下了桌。感情它是惦记上方兰生背包点心，大吃大喝完毕心满意足叼了一片肉干拍拍翅膀飞了。
方兰生叹气，却实在提不起精神和一只鸟生气，坐在桌边一点点把被阿翔翻出衣物叠好塞回包裹。走动间踢到异物，低头一看发现是那块兰花玉佩，百里屠苏送的那块。想来是他出门之时落在桌上的，方才被阿翔踢落砸在凳脚，才自上而下磕出裂痕，显眼无比。
虽不是自己弄坏，始终是他人赠送之物，方兰生拾起心疼擦拭却再也挽救不了。犹豫半晌最后还是攥着它出了房门，去敲百里屠苏的门。
百里屠苏人形损耗体力巨大，此刻端坐床边游走调整内里。昨日在野外他化为小蛇近一盏茶的工夫，吓坏了两个小姑娘，好在很快便恢复人形。方兰生不在故不知晓，他并非存心欺瞒，只是怕兰生知晓后平白担心，委托襄铃和风晴雪莫要说出。
以往不觉，这几日方兰生不在顿觉孤单，在琴川与方兰生同塌而眠数月，睁眼之时看不到倒是不习惯了。百里屠苏叹气，从小也无人教导他若是有了喜欢之人该怎么办，若是去问红玉怕是又要被调笑一番，得到办法也不一定管用。
百里屠苏闭眼神游太虚，满脑子都是方兰生，想东想西，忽然听到有人敲门声响，下床开了门发现是方兰生。
“何事？”
“嗯……有一事左思右想还是要告知你听，这个。”方兰生伸出手来给他看那块已摔坏的玉佩，满是愧疚：“今日不小心碰掉，便弄坏了，难道你花了心思送我，却被我弄坏，实在过意不去。”
“无妨，只是一块玉佩罢了。”百里屠苏摇了摇头，想了想便又加上一句：“喜欢的话，下次再送你。”
方兰生脸腾地红了，张嘴正欲答话，百里屠苏却猛然蹲下，浑身白光后化为小小青蛇一条，闭眼趴在地上翻滚不已。方兰生大惊失色，连忙弯腰将其捡起捧在手中。
“木头脸！你怎么了？你没事吧？我我我……我带你去找红玉姐！”
“……无妨！休息一下便无大碍……夜深红玉怕是已睡下了……莫要……叨扰与她……”变成小青蛇之时浑身剧痛无比，百里屠苏每句话几乎都是咬牙说出，蜷缩一团微微发抖。
方兰生心疼他却别无办法，捧着他小心进了屋子，沾湿了随身手帕小心擦拭他微微发热的鳞片。清凉的水气让百里屠苏好过不少，将头靠在方兰生手指上喘气，青白肚皮一起一伏，竟是闭眼睡去了。
百里屠苏已不能稳固维持人形……
方兰生捧着百里屠苏，心里难受得紧，他不奢求能与百里屠苏如何如何，只求他长命百岁安度余生，却连如此心愿都不能达成了么？百里屠苏自复活之后几乎日日受苦，他束手无策，一点办法都没有。
天眼血，妖之肉，女娲石，东宫珠，灭人魂，且不说目前还弄不清到底为何物的灭人魂，单就东宫珠和女娲石便不是轻易可以到手的东西，本以为得到两件东西可稍微安心，却不想日后的路愈加艰难。
更需有缘之人的一魂一魄……方兰生以手指轻轻拂过小蛇鳞片。若是自己就好了，若是自己就最好了，如果给了一魂一魄百里屠苏便可自此安乐无忧，不论什么痛苦都无所谓了。
唯望君平安，得偿所愿，此生足矣。
怕百里屠苏夜间有事无人照顾，方兰生便依照在琴川一般，铺了手帕将小青蛇放在内侧，自己脱了外衣上床睡了。手指轻绕在小蛇尾巴尖，方便发现它是否异常。
一夜倒是相安无事，方兰生和百里屠苏安稳一觉到天明，天泛鱼肚白时百丽屠苏一睁眼，便看到方兰生的脸。
百里屠苏不知何时恢复人形，方兰生睡觉本不老实，此时钻在他怀中，头抵着他的下巴，手抱着他自身后攥紧他的头发，缩成小小一团。
百里屠苏下意识反应竟是去看方兰生身上可有伤口，上次记忆太过深刻，他是怕了。好在这回平安无事，方小公子完完整的睡得香甜。
天还早，连日赶路几个人都累得不轻，日上三竿几个人都不一定醒得来。百里屠苏安心搂紧怀中人，以指腹细细勾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