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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什么事!”
“将军你可还记得你在云音班被下五石散一事?当日你还告诉微臣,恍惚之中是不是有人服侍你喝下了汤药,当时微臣撒谎了。其实,把你救起来,将害你的人绳之以法,并一直守在你身边悉心照料你的人,就是束郡王。”
“……什么?!”
“只不过在将军你醒来之前束郡王就已经悄悄离开了。他嘱咐微臣,一定不要让你知道他来过。微臣不清楚你们离开宁古塔后又发生了什么,但微臣想,王爷许是不想让你知道,他见到了你最脆弱最不堪的模样,他想让你以为你在他心中,一直是一个风度翩翩的大家公子,在他记忆中,一直是好的。”
“怎、怎么会这样……”
“当日如若不是束郡王一直守在将军你身边,恐怕将军现在的威风,都不知从何而来了。如今束郡王危在旦夕,九死一生,将军你难道真的忍心就此放任不管吗?将军希望的若是不再和王爷有所牵连,那就这一次将亏欠王爷的全部还清吧!自此以后,你们之间,就真的再无瓜葛了。”
朴有天受到的冲击还未缓过来,脑子一片混乱,眼前只有薛太医焦急万分苦口婆心的一张脸在晃来晃去,他不停说着要去救金俊秀,要去救金俊秀……
要去救金俊秀!
“你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啊!”
“是、是!”
薛晋邈被朴有天突然的一吼吓得一愣,反应过来之后一脸感激涕零的提着药匣子便向牢营狂奔而去。
朴有天伫立在原地,望着飘渺的云端,渐渐想通了一些事。
原来……云音班那个时候……是你救了我的命。
我竟然不知道。
我自以为我和你之间的账都算清了,可为什么,我明明之前才砍伤了你,你为什么还要来救我?我明白了……我明白为什么那天夜里你在我身下,会流那么多泪了……我还说了那么狠心决绝的话……你早就对我死心了对吧,我竟然还在畅音阁变本加厉羞辱了你。你把琴摔碎了,也意味着,你是彻彻底底,离我远去了……
是啊,你离我越远越好,这不正是我想要的结果么?
可为什么……伤害了你……我反而……更痛……
薛晋邈急急忙忙冲进牢营,命人将金俊秀的牢门打开,钻进去将倒地的金俊秀扶起来,虽然现在金俊秀已经不省人事了,但从表情上看还是被这些伤折磨得疼痛难忍。
要抓紧时间,薛晋邈这么想着,从上到下把外伤内伤都检查了一遍,心情却越来越沉重。
“怎么样了薛大哥?王爷怎么样了?”
“情况……不太乐观……”
薛晋邈边解开金俊秀的衣服给他上药,边摇着头回应金在中的担心。
“这是什么意思!薛大哥你不是太医院最好的太医吗!这天底下哪有你治不好的病!你不能泄气啊!现在能救王爷的只有你一个人了!”
“王爷对我恩重如山,我定当竭尽全力保住王爷的性命!在中兄弟请稍安勿躁,我要再仔细瞧瞧王爷的伤。”
薛晋邈伸出手摸了摸金俊秀的额头,发现滚烫无比。应是外伤感染了,以至于高烧到昏迷不醒。将外伤都上好药之后,薛晋邈又开始摸索着金俊秀的脊骨,想看看有没有什么重大内伤。当敲到金俊秀胸前时,昏迷之中的金俊秀突然疼得闷哼一声,迷迷糊糊中有了些痛的知觉,薛晋邈便再集中在胸腔周围抓了抓捏了捏,发现这里确实受了重伤。接下来再检查了一下四肢,发现原本金俊秀脚上正在愈合的伤口再一次溃烂化脓,而且已经肉翻见骨了,就算缝合之后也很难活动了。除此之外,当手指捏住金俊秀膝关节时,薛晋邈惊奇的发现,这里,断裂了。
收回手,薛晋邈沉重的摇了摇头,看得金在中心急如焚。
“到底是什么情况啊薛大哥!王爷他究竟受了多重的伤你快告诉我呀!”
“周身都是一道道长长的伤口,想必王爷被鞭刑拷打过,而且嘴唇发紫,皮肤紧缩,肯定是受了急剧的严寒。王爷现在正发着高烧,一定是由这些伤口感染引起的。我想,他们应该是将王爷泡进过水里,这么冷的天气,才会导致伤口发炎,高烧不退。现在血早就凝固,伤口都结痂了,所以这个时候绝对碰不得,轻碰一下都是钻心的疼。外伤就已经很严重了,我发现竟然还有两处大内伤。胸前肋骨断掉了两根,据外伤形状来看,王爷应是被一个强壮的人大力的踹了一脚,不过所幸的是,没有刺伤肺膜,否则王爷就真的没命了。还有膝骨,错位得很严重,双脚都脱臼了。这种伤,应是坐老虎凳产生的。王爷一定下身疼痛无比,根本不能走动,如果没有及时将错骨接回原位的话,恐怕下身就废了。”
天呐!俊秀竟然承受了这么多的痛!鄂多尔!我要将你千刀万剐!!!
“薛大哥,那现在该怎么办呢,你快想想办法啊!”
“王爷外伤感染的伤口我已经给他上过药了,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治外伤最好的金创药乃出自山东济南府巡抚家祖传的秘方,我这里是没有。要是用了那个药的话,就会好得很快,只可惜……”
“薛大哥你说的是这个吗?”
金在中从怀中掏出金创药的药瓶。薛晋邈接过去一闻,大吃一惊。
“在中兄弟你怎么会有这个?!”
“咳……因为这药……是我家的。”
“啊?原来在中兄弟你就是金巡抚之子啊!太巧了!实在是太巧了!”
“呃,薛大哥,救王爷的命要紧,你快把药给王爷抹上吧。”
薛晋邈赶紧将金俊秀周身的伤口都上好药,接着便将他的上衣穿上,怕再染上风寒就坏了。
“外伤只要每日按时上药,过一阵子慢慢结疤了,就好了。伤口感染引起的发烫,我会吩咐军医抓些药熬了送过来,让王爷尽快去热退烧。还好断裂的肋骨没有伤及到肺膜,日后多给王爷喝骨头汤补补,壮骨粉也摄入一些,静养一段时间之后自然也会痊愈。然后就是这膝骨脱臼,现在我要把它们接回去,顺利的话疼痛感就会立刻消失,王爷就不会那么难受了。”
“那快呀,快接呀!”
薛晋邈换好了姿势,将金俊秀的左脚搬到自己腿上,一只手捏着他的大腿,一只手找准他的关节,啪唧一声,接上了。再将右脚搬过来,用同样的姿势,啪唧一声,也接上了。
“行了,都接回去了。幸好还不算太晚,骨头还能正常接回去。”
“太好了!太谢谢你了薛大哥!知道王爷无大碍我就放心了!”
“可是……”
薛晋邈的神情又沉重下来。金在中心里刚刚落下去的石头又悬了起来。
“可是……什么……”
“王爷身上还有一处伤。那就是之前就被砍伤的地方,这次又被打伤,伤口已经急剧恶化,周围的血液流通不畅堵塞了起来,导致脚筋坏死,伤口边上的肉也会开始萎缩,到最后,王爷的右脚,就会失去知觉,从此以后,就只能一瘸一拐的走路了。这样的话,轻功是绝对不可能的了。”
“不,对于我们习武之人来说,脚废了,武功,也就废了……”
金在中悲痛的跌坐到地上,双手揪着头发恨不能自己替俊秀承受这一切!
薛晋邈看着金在中痛苦万分的样子,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薛、薛太医……”
一阵沉默之中,金俊秀弱弱的声息惊动了惋惜中的薛晋邈和崩溃中的金在中。
“俊秀你醒了?!”
“王爷!王爷你觉得怎么样?脚还疼吗?”
应该是自己给他接完骨之后,疼痛感消失了,便恢复了些精神。
那么那之后自己所说的,他都听到了吗?薛晋邈有些忐忑不安。
“……不疼了……”
“太好了!薛大哥,你快帮王爷把衣服都裹上,可别再着凉了!”
薛晋邈赶紧将下衣也给金俊秀套上,可刚伸出去的手就被金俊秀用微弱的力气抓住了。看他的眼神,好像有好多好多话要问。
“……薛太医……你告诉我……我的武功……是不是真的……废了……”
他听到了。
怎么办,还没有准备好怎么告诉他这个噩耗。他已经承受了这么多,如果还要他承受失去武功的痛苦,会不会,将他彻底摧毁?
拿掉金俊秀的手,薛晋邈麻利的将下衣给他套好,并把披风也给他盖上,脸上故作轻松的表情,语气上也是尽量在逃避这个棘手的话题。
“来来来,把衣服套上,裹得严严实实的,就不会觉得冷了。”
谁知金俊秀还是不依不饶。
“……薛太医……我脚不疼了……是因为……已经没有知觉了……不是吗……”
他都听到了。
到了这一刻,薛晋邈再也沉不住气,泪珠子一颗颗的往下掉,打在金俊秀面前冰冷的地面上,也打在了金俊秀失去一切一无所有的心底。
“……我知道了……”
金俊秀把脸转向墙的那一边,不让薛晋邈抑或是金在中看到他的表情。
薛晋邈察觉对气氛的不对劲,便不再多话,默默拎着药匣子出去了。
在残酷的现实面前,任何安慰都是徒劳的。
看着不远处那个满身是伤的小小的身躯,金在中什么都为他做不了,只能红着眼,狠狠咬着唇,抓住隔栏的手指嵌得很深,因为心里一直在自责。
“俊秀?”
试着呼唤他,希望他知道,不管他变得怎么样了,还有自己一直在身边。
“……嗯……我没事……”
金俊秀依旧是背对着,金在中眼眶里已经噙满了泪水,只是一直在强忍着不让它们掉下来,因为不想在已经是最脆弱的人面前再表现出自己的脆弱,所以,金在中的话,是颤抖着的。
“俊秀……我发誓……我一定会把那个陷害我们的小人抓到你面前……然后将他碎尸万段……”
金俊秀没说话,依旧只有一个背影。
而金在中知道,他现在根本连仇恨一个人的勇气都没有了。
薛晋邈垂头丧气的拎着药匣子慢慢踱回营帐,刚到帐门外就看见朴有天迎面走来,原本只是想稍微致意一下就进去的,毕竟之前有些冒犯了他,可谁知朴有天出乎意料的叫住了自己。
“薛太医。”
“参见将军。”
“嗯。”
见朴有天既不打算说话又不打算离开,心情低落至极的薛晋邈也不打算揣测他的意图,径直就将自己的疑问问出了口。
“夜这么深了,将军来找微臣所为何事?”
“本将只是为了清点人数路过这里而已。”
“噢?那将军没什么其他吩咐的话,微臣就先告退了。”
刚要进门,却又听得背后一声召唤。
——“薛、薛太医。”
“将军还有何吩咐?”
看着朴有天又是扭扭捏捏高高在上有话偏不直说的样子,薛晋邈没了耐性,懒得管他了,掀开帘子就要进门。
——“那个束郡王怎么样了。”
朴有天的声音比苍蝇扑腾翅膀还小,薛晋邈惊异于刚刚没听真切的问话,又将帘子掀起来,反问了一道。
“啊?”
“本将是问,那个,束郡王的伤,有无大碍。咳咳。”
朴有天勇敢了一些,声音也浑厚了一些,末了还捏拳假装咳嗽了两下,眼睛看向别处。
薛晋邈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心想着,就算王爷身上其他地方的伤都有法子治好,但是脚伤,却会成为他一生的遗憾。而造成这个遗憾的罪魁祸首,不是鄂多尔,而是你,朴有天!王爷跟我说过,是你把他砍伤的,要不是你给了旧伤,这个新伤就不可能复不了原!一个曾经可以为他出生入死的人,如今在人人都抛弃王爷的时候,非但没有选择相信他,而是作为敌对的一方带头质疑他!这样的你,没有资格关心他!
“回将军的话,很严重。”
随便扔下一句话,薛晋邈放下门帘,又欲转身进帐,突然身后的帘子又被掀了起来,朴有天继续追问。
“有——有多严重。”
“浑身是鞭子打出来的伤口,受冷水刺激急剧感染,导致此刻高烧不退,又被人逼着坐了老虎凳,胸口也被人踹了一大脚,肋骨断了两根,膝骨错位脱臼,而原来的脚伤,”说到这里,薛晋邈用责备的眼神直接盯住朴有天,“又添了新伤,以致筋骨坏裂,右脚——废了。”
薛晋邈明显看到朴有天脸上闪过一丝不可置信的隐忍,那强装威严的面孔背后,一定是无止境的怜惜和忏悔。
“咳。我知道了。”
薛晋邈没有再多说什么,至少看到了朴有天为此还有些情绪波动,就证明,他还没冷血到无可救药的地步。叹了口气,薛晋邈转身进了营帐,朴有天也颤抖着手将帘子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