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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明宗话语间,那厢四名秘术师掌间印诀已经发动,七圈金色符文发出淡淡的金芒来,流水一般地缓慢转动着,随着快速密集地低喃声起,这种转动愈来愈快,光芒也越来越耀眼,而悬浮的冰棺棺盖缝隙里亦发出淡淡的金芒。
“起!”居东的秘术师一声低喝之下,悬浮的冰棺之盖立时自起而揭,露出里面的枯骨来。
“主子,并无新近下葬的大王子。”
冰棺上的封禁之术不亚于我的封宁术,非起棺不得当中之气息,故而在起棺的瞬间秘术师就将里面的气息探查得一清二楚,立时便禀明了上去。
“找!给我找!翻遍墓葬也要给我找出来!”姬明夜一个急冲,冲到那秘术师面前,揪着他的衣领子吼道。
那秘术师也不见恼,不动声色地拂下了姬明夜的手,颔首无绪道,“是。”
姬明澈的尸身就在上方的平台,依秘术师的本事并不难发现,果不其然,那秘术师很快就抱着姬明澈的尸身落在了姬明夜面前。
“大……哥……”姬明夜一声轻颤,泪就落了下来。跌撞几步到了秘术师面前,接过姬明澈的尸身就跌坐在地,一脸苍白地呜呜大哭了起来。
“明夜,大哥已故,你还是收正心思,就战神之事多上些心思,立下功劳,保不准父王便会既往不咎,饶了你擅离封地,不受命而返都郡之罪。”姬明宗弯腰拍了拍姬明夜的肩头,不想被姬明夜一个甩肩,就给甩了出去。
“什么劳什子战神,什么姬家,你们都是害了我大哥的人,待我查得清楚,你们一个也跑不了!”姬明夜一声冷哼,“鬼刹!”
“在。”方才那秘术师应声而命。
“将我大哥好生安葬。”
“是。”那秘术师指尖印诀一动,就看姬明澈的尸身隔空飘了起来,横移到了一方空着的冰棺里。
“封!”四名秘术师同一个封字出口,一直浮在冰棺之上的棺盖齐齐落下,闷闷地发出盖棺声来。
盖棺的同时,姬明夜扑通一声跪地,对着姬明澈的冰棺连叩了三首,凄然而道,“十年之约,夜不能赴,大哥,你在黄泉路上且等上一等,等着看小夜如何替你报仇。”
“鬼刹,我们走。”姬明夜说罢,一挺起身,抬步便走。
他犹自少年,本该意气的身姿此时却透出缕缕沉重,我看着他挺直而倔强的背影,心中颇有些发堵,说不出什么感觉来。
那姬明宗坠步在后,眼角里都是算计的得意神情。姬明澈之死恐怕他参与的不少,却是全数推给了明老七,更是利用这一点让姬明夜来替他着手战神之事,当真是好一手算计。
我心底冷笑,世间险恶,也不过如此了。
“跟着他们。”秦时欢忽然出声,我顿时明白了他的想法。
既然是姬家墓葬,出入必得魂兽允许,只消我们灵机隐藏得当,趁他们出去之际,定然能寻得机会。
我点点头,随紧了他背着慕清抢先而动的步子。
一路无话,跟着姬明宗一行在黑暗的甬道里行了不知多久,终于听到姬明宗一声细语,“大哥既已安葬,卿志门无人掌管,你可有什么想法没?”
“慕家当年之事因由到底如何都不重要了,战神又是苏醒之际,卿志门的力量恐再也封禁不住与她,留着也是无用。既然慕清认定我们姬家亏欠与他,不若归还与他,也算了了大哥心愿。”姬明夜顿了一顿,恨声道,“明老七一方面利用姬家,一方面又害了大哥,不论他主子是否真的就是战神,即便是,这笔账我定然也要讨回来。”
“那随你罢。”姬明宗似是无奈地叹了口气,“接下来你如何打算?”
“无往书院院主不是来到了邺城么?”
“你是说?”
姬明宗语气里透露出惊讶,我侧头盯着秦时欢,他显然也是一副没有想到意味地挑了挑眉。
“无往三问,百年难得,未必只有我们能想到。更何况,如今也恐怕只有再度请势之卷出山,方能重新封禁战神了。”
“小夜儿,想不到,你竟能如此思虑周全了。”姬明宗语气很轻,说不出一种轻意的寒就那么渗了出来,令我心头很是不舒服,愈发不待见他了。
“姬明宗,你要是信不过我,那么请你要动手,也等到我报了大哥之仇,如何?”姬明夜冷冽叱道,不留一丝余地。
“哼。”姬明宗一声冷哼,“我倒没那般无信。那人在地利苑,是国师请过去的,你若要去,我去知会国师一声便是,余下的,我不会帮你,亦不会再阻你。”
“……”
如此便再也听不见他们的声音,一直干燥的甬道里,忽地迎面而来一股潮湿的风气,就听秦时欢道,“应是到出口了。”
卷一贪字卷之第十六章:无往书院
甫一出来,迎面的就是浓烈的潮湿冷风,放眼一片潮头翻卷的阔海,昏黄的夕阳半挂在天边,像是随时都会被浪头卷没了去。
回头去看我们来处,就见了那通天惯地的金色柱子,依旧是直立着遥遥地伸到云深里去了。
“我们是从柱子里出来的么?”
虽是在金座后面看过这玄武魂兽的描绘,但真的眼见了这不知高处的真实景象,我还是忍不住地指着金柱,惊叹地问着秦时欢。
“应该是的。”秦时欢笑眯眯地道,眼神一挪示下,示意我去看脚下。
“有什么好笑的!”知道他是挪揄我的大惊小怪,冷了他一眼,随着他的示下我亦转了眼眸。
脚下是青黑色的地砖一般地一块一块铺就,依着金柱为圆心广袤地铺就了弧度,一直下顺到了了海面。
我心念一动,不确定道,“我们……该不会……真的在那只什么玄武魂兽的背上吧?”
“你看看不就知道了?”
秦时欢依旧勾着令人着恼的笑,知道他是故意调侃,我懒得与他再为纠缠,轻哼了一声,转身祭出龙魂剑,灵机一踏,落在了剑身之上,御行而飞,坠到金柱后方的空中,放眼了视野开阔,由上而下地看清了这只巨大的魂兽。
大约是夕阳的余韵有些灼人眼眸,我微微眯了眯眼。
这宽不知几百里的龟壳浮在海面,顶着通天的金柱,划拉着山一般的四肢,似缓似慢地往那半沉的夕阳游去。
一时只觉得万物造化,当真匪夷所思,却又是如此瑰奇美丽,让人心生惊叹佩服之意。
“吼!”
忽地一声嘶啸响起,我寻声望去,就看龟壳前面升起一只不知几座山大小的龙首头颅来,正仰天嘶啸着。这声音浑厚而绵长,听起来颇有愉悦之感,我心下也不由得生出几分轻松来。便在此时,眼前忽地一道巨大的黑影砸来,我忙催动龙魂剑避开,落稳身形才发现那黑影竟是不比龙首细得几分的一条巨长的蛇尾来。
龙首蛇尾,龟壳为身,玄武也。
正思忖着,哗啦一声豪响,蛇尾啪地砸在海面上,激起的巨大水花,像是下雨一般,兜了我一头一脸,更是扑了我满口的咸涩海水,呛得我咳嗽不已。
我这厢正难受咳着,忽地就听一声轻笑,接着那笑就似停不住地一直笑,笑得我一眼就瞪了过去,“秦时欢,咳咳……有本事的,你也给这样兜一脸,保证呛死你!”
“好了好了……我不笑了……”
我一阵抢白,竟是也不咳了,于是捋着湿透了的银发,冷眼瞧他收了好几次才忍得下笑意来,咬牙切齿道,“你这人好生讨厌!”
“是么?”他说着收正了身子,敛着一缕似笑非笑的表情,“怎么个讨厌法?”
“你!”他脸上的表情逆着夕阳的余韵,甚是漂浮和虚幻,就像是他一直以来给我的感觉一样。
“总之,很讨厌就是了。”我咬了咬唇,轻声而道,几乎自己也听不得清楚。
一时间,我浮在御行而飞的龙魂剑上,他在顺水而走的巨大魂兽之背,遥遥而望,潮冷的海风吹得我心底轻软地不想在说话,只觉得就这样下去也很好。
残阳渐渐没入,秦时欢的身形也渐渐暗下去,这种暗,有种深陷的感觉。我仔细看去,就发现是玄武正在以可见的速度往海底里没去,想也不想地,我急急道,“喂!你快过来!”话一出口,便觉得有些不妥,又道,“带着慕清快离开,那玄武在下沉!”
“我知道。”他淡淡道,一个转身,望着快要没完的残阳,“能在玄武背上欣赏此等美景,实为幸事。事情已了,你带着你的朋友离开罢。”
“难道无往书院的院主便是只知欣赏世间美景,不知言行践诺之人么?”我原以为同难之谊不算多深,但至少也不算得就此别过,到不曾想,他竟真是这般想的。心头浮起淡淡的酸涩,咬唇倔强地以甬道之底他所应的话语来激将与他,好似期待着他能有什么转念一般。
“我并没有应你。”他言语间冷淡和疏离,让我最后的一丝期待瞬间湮灭了。细想起来,他的确没有应我,一时间我竟不知如何反驳。
他的衣衫在海风鼓荡下翻飞不已,人也似随时会消失远离一般。
“好。我走。”他疏远至底,毫无牵绊之意。我心底浮起莫名的恼意,言语间也不再客气,身形一转而下,扶起倚在金柱旁依旧昏睡的慕清,御起龙魂剑,转身便走。
御行数里,心底的一点委屈泛滥翻涌,我想不出他为何这般变了一个人一样,生出万分疏离,忍不住地回了头。
随着最后的一点光亮消失,他依旧背对着立在玄武背上,疏离的身影与玄武一同没入了深海之中,终是没顶不见了。
“真是……讨厌极了……”
我带着慕清回到了绛红阁。
这是我唯一想到能安置他的地方。
确如我所想的,绛红阁的人把他照顾的很好。
三天后他来找我的时候,看上去还不错。
彼时,我正在二楼的厢房里喝着桃花醉。
人间,总有些东西妙不可言,比如酒这种东西。
姬家墓葬里发生的一切,让我有些理不清头绪,衮衮也还没回来,我在想若是它再不回来,我就要去文府或者卿志门去寻它了。
我忽然很想它。
“西凛在那里?”
怎么又是这句话,真是惹人头疼。我醉了几日酒,这样一想,头就愈发疼了。
撑着随时放佛要倒下去的脑袋,我醉眼朦胧地看着这个少年,一脸的冷峻严叱,生出几分逗弄他的心思来。
“明老七比你厉害,她跟着厉害的人走了。”
“你胡说!”他一拍桌子,将桌子上剩余的酒坛子全都扫了下去,一时间,碎裂的声音炸在我耳边,令我烦躁。
“胡说!什么是胡说!是你们!是你们都在胡说!”我也恼了,拍桌而起,瞪着他道,“都在骗我!你们都在骗我!”
我不知怎地就想哭,言语间都带着哭腔,忍也忍不住地眼角酸热,滚烫的液体在面具下泛滥而来。
慕清大约是被我吓到了,一时怔愣了,张了张口,想说什么,终是眼底一滑,神思几遍,抿着唇看着我一言不发。
我哭了一阵,头愈发的疼痛,脑子里混乱得很,身子撑不住地又趴在了桌上,陷入了昏沉。
再醒来的时候,就对上了慕清愁意沉沉地眼。
看着一地的碎裂酒罐子,我想起,我好像是发了酒疯。
“那个……我没说什么过分的话吧?”我低低地瞥了眼他。
“你是不是……把我当成了什么人?”慕清眉眼低沉,紧紧地看着我。
“阿?那个……算是吧。”我倍觉难堪,忽地不敢再看他。
“我不管你把我当成谁,我都不想和你有任何关联。眼下,我之所以过来,是想你告知我,西凛她到底去哪里了?”他似是急了,额角的青筋都扭曲了出来。
我想他是彻底没耐心了,便只好把事情过程都与他讲了一遍。
他听完后,脸色铁青,森森道,“无往书院势之卷的传闻,自来有之,但都是百年传闻,到底是不是真的,都无从考据。但他既然决定入手,肯定是有把握,若真是真能对付那什么战神,寻得西凛回来,这无往三问,便是如何为难,我都要去试上一试。”
“这无往书院到底什么来头,无往三问又是什么?”我见他说得一二,想来对那无往书院也是有些眉目,便想趁机了解下无往书院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不知晓?”他斜着看了我一眼,好像不相信。
“嗯,我是真得不知晓。”我点了点头,认真道。
他眼眸幽幽一缩,沉默了片刻才道,“无往书院兴起于何时,谁都不知道。但他的每次出现都会引起各方人士的觊觎,传闻它拥有与天命卷齐名的上古奇书的地势之卷。两卷本都为上古神兽所掌,后来神兽失势,天命卷不知所踪,而地势卷则是从一开始就是由神兽赠与人类,故而一直在凡间流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