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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清脆地砸在了水面之上,激起了言语间的细碎碰撞之音,“她从未看过我一眼,直至那一日太皓的到来。”
“我讨厌太皓这个人!”林西凛的声线里骤然乍起一丝尖锐,急切地表明着对太皓的厌恶感,“他对阿笈的眼神令人讨厌极了。不过也正因为他的出现,阿笈才看了我一眼,也是这一眼,令我十分心甘情愿地为她付出一切。”林西凛说到此处,眼眸一转,于水中微微仰望着我,带着一丝不可忽视的自嘲之意,“我犹记得,太皓与她说了一件什么重要的事,随后她便十分关注与我,更是赋予了我她的一魂一魄,让我这一身无可依附的精魅之身化作了实体,凭着她的模样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她轻轻一叹,眉目也低敛了下来,盯着冰澈透明的海水之面婉转而道,“只可惜,这些记忆我都记不得了,唯有的记忆里好像是我冒昧地亲了她,惹恼了她,于是,她便不见了。”
我听着林西凛这些断续的话语,想着阿宁的举动并不是抹杀,而是生生地掐断了有关太清,她以及我的存在,所以留下来的这些人记忆里有着不完整的空缺,但我并不确定是林西凛一人仅有,还是其他人也都有着这同样的反应。
“所以你才以风雪灵机四散地寻找着她?”我压了压心思,暗中祭起了灵机,侧步微凛地暗防着一道逐渐欺近的灵机,低声道,“如此你才能在第一时间就发现了我的存在。那么,此时你可发现了入侵而来的又是何人呢?”
“还能是谁?”林西凛懒洋洋地瞥了我一眼,身形慢慢没入海水之中,不可置否道,“还不是太皓,他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来。一来便会将我当成白芨,我不想见他。”话尾音落,她人便入了海中,如同一尾游鱼,很快连那一抹暗影都消失不见了。
太皓那方原本属于太清的身体也到了。天青色的衣袍,削刻般的容颜,修长的身形,散发未束地落入了我的眼中。
他人痴痴地看着林西凛消失的地方,根本未有发觉我的存在。
我本也不欲与他多为纠缠,但仍觉得他体内的命运灵识浅浅地溢出了气息来,这使我略感安心。
只要命运灵识尚在,那么一切便都有可能随着我预测的方向发展。
趁他还在发怔,我掩了罩帽转身就走,不想就听他一声轻喝道,“姑娘慢走!”
“何事?”我并未转身,只是拿捏了灵机,伺机而动。
“姑娘灵机虽是不凡,但身负之物更是令人惊奇,只身一人的话,恐怕会徒惹人觊觎,千万是要小心得紧。”太皓谆谆而言,看似为我担忧,实地里我却是明白了他将我当做一般人来唬弄,暗地里是自己想要我这背上的地势卷罢了。
既然明白了他这死性不改的贪妄之欲,未必不可为之一用,我转了身,迎上他温雅的眼眉,抿唇笑了笑道,“我也着实被这物什连累得紧,但此物乃世代家传,便是拼了性命,也是要护得的。”
“世代为传?”太皓清眸转了转,讶然道,“莫非阁下便是无往书院之人?这卷轴……难道?”
“你猜得不错。”我故作了笑而不语的姿态,眼眉里都是赞赏他的神色。
太皓果见了欣喜之色,一步上前道,“不知先生如何称呼?”
“秦时欢。”他果然是不记得我了,我随口道了名,心下里却是更加见深对阿宁的一片苦心安排感到难受难堪。她将我立与世人面前,还是那个游历为散,不谙世事的无往书院的院主秦时欢。
“在下乃修行散仙之境,太皓。”他说着一拱手,与我做了一个礼数,眼眉里尽是压不住的暗喜之色,“听闻先生历来喜好游历,今日到了这冰川之海,觉得此间如何?”
“景,乃非常景。只可惜……”我扫过了这一望无际的冰雪风原,摇着头道。
“可惜什么?”太皓不解地疑问道。
“可惜了无心意。”
白芨被林西凛的一魂一魄压制了灵识,如今看来,也不知是林西凛的一腔心意过强,还是我在冲破白芨所设下的三方阵法时将她伤得太过透彻,以至于她断了生念,才会如此放任了林西凛的反噬为主。不论是怎样的因,但产生的结果都是一样的,那就是林西凛所涉及的冰川之海是一片死寂之地,活物不存。
“心意么?”太皓闻言怔怔僵立,清雅的气质里一阵呆滞见弱,沉默了半响才开口道,“先生可曾在意过某一人来?”
“不曾。”我摇了摇头,下意识地防备着他,心下里却是想着阿宁。
“无怪乎。”太皓淡淡哂笑了一息,“修行之境,除天之阙命,地之厚魂,不外乎求个长生,多享受些欢喜时日。”他说罢抬眉看了我一眼,反问道,“先生觉得对么?”
“不无道理。”我依言点了点头,多少的觉得太皓有些不一样了,“欢喜所在,自然是希望得时日长些,但反之为痛楚纠葛,还是早为脱离苦海的好。”
“我所顾及的欢喜,便是这了无心意里的寒冰世界,一抹我真心实意顾承的人。”太皓洒脱意气而言,瞬间又是眉目一阵黯然,颓然道,“只不过,她总是躲着不肯见我,全不似幼时的那般亲近。我也不知是哪里出了问题,便也只好一心用在了修行之术上。不瞒先生,在下确实对这地势卷生了妄念,但这皆是心性由生,若是偏要去阻挡遏制,岂非就入了魔障心眼小术了。”
“你说得不错。”我愈发对眼前的太皓有了几分改观,他言辞里的心性油然,让我也顿生惊讶,“固锁本性,实为大障。本性所在,乃生灭之存,万法有之。你能如此坦诚,与修行之境,已是难得。无怪你喜散而为之。”
我一笑点罢,太皓亦轻抿而笑,一步轻侧,更为贴近了林西凛消失之处道,“性所而喜,不外与她,这是执念之障,若有朝一日能脱离此障,恐也是无欲之境。若得无欲,那么所谓的长生与修行,其实也没那般有着意义了。”他伸出手来,对着我摊开掌心,浅笑着反掌覆下道,“这样想来,反倒是觉得一开始便放手了最好。可是自来有得才有失,故而依循天地本性而言,我终究是要得这么一回,才能有所失去一回。这执念啊,索性也就这般适而存之了。”
“太皓。”不知名地,我就叫了他的名,那一份久远的厌恶之感也淡了许多,随口而来的是我想要感叹的话,“你真的变了许多。”
“先生何出此言?”太皓讶然地看了我一眼,显然对我这莫名的话语震了心弦。
“没什么。”我忙找了个借口,转了话题,“她既不肯见你,那你接下来如何打算?”
“青叶之地出了些乱子,我得去看看。”
“青叶么?”我想到了空十方。
“先生可是知晓?”太皓略见疑问地看了看我。
“青叶之城,立于风沙肆虐的荒漠之境,还能数年屹立不败,我一直是想去看看的。”
“能得先生之助,此行太皓也能多些把握,如此,太皓先谢过先生了。”
太皓说着又是一礼,我微一个侧身,避了过去,“一切尚可未知,言谢方早了。”
“先生当真客气。”太皓也不在意,收身又自看了一眼林西凛消失的地方,良久才低声道,“走罢。”
卷一番外卷之第五章
即便太皓有些变得不一样,但是与我最为深刻的意识里还是十分抵触厌恶与他的,一路故作持礼的同行,让我倍觉难受的不自在。这样的相处让我觉得十分别扭和不像是自己。
青叶城好似从未出现过毁灭一般,熙攘的人群里,皆是平和的面容。我与太皓行走其中,那些人的眼眸里随着我们所行所在,眼眸里皆尽暗隐地闪过一些奇异的神色,一般无二的像是看一个怪物一般地小心翼翼地盯着我和太皓,一旦为我们察觉,便轻巧地躲闪了开去。
投视过的惊虑眼神得到了太皓的回应,他轻轻点了点头道,“空十方的统治是有些门道的。”
“他们就好像是一个整体,”我亦压着声音道,环视着这座古朴的城镇,一些隐秘的角落里暗藏的杀机,“一旦有了某方面的特别切入点,就会如同饿狼发现诱饵一般,露出锋利的牙齿。”
“你说得不错。”太皓眼底隐隐祭起了金黄之色,让我升起阵阵不安。
“凡人与修行之界本不该是互不相干么?”我心底猜测太皓与空十方是否有所纠葛,试探性地问了他一句,“你为何会如此关注此地?”
“空十方的父亲空明子本是修行之人,乃诸璐川第一秘术师,奈何为人间姬家利用,终究落得了个不得好死的下场。”他斜看了我一眼道,“大约是这空明子早有心算,故而当生出了一个如何也习不得秘术之法的废物儿子来,也算不得太难过,只任由他与山间胡闹,结果反倒是让空十方练就了一身御兽之术,加之他天生聪慧,暗地里竟拼命博出了一方控制傀巫的技击之术,两术相合之下,他虽无灵机傍身,但依然有着无可比拟的攻击之能,以及掌控之术!”
我并未做声,心底思忖着空十方这一身御兽之术当真是如太皓所言的那般自行领悟,还是苏浅当时寂灭时将一身御兽之能皆尽加附与他,从而才使得阿宁无法下得狠手杀了与他。
“与我来讲,或许是天生的亲近感,让我对这个世间或多或少有着一些感应之命,总觉得天命所存,皆有存在的理由,不该任由杀戮折取,所以当我感觉到青叶之地的突变时,就立时奔赴过来,与白芨,也不过是路过一观罢了。”他清濯濯的语气里,让我恍惚有了些天命的感觉,心底幽然升起了一缕他是否是被汲取在身的两方天命所同化了,才会变得如此感悯天地。
“等等!”我心念一动,猛然止住了脚步,惊然地扫过那些行走的人群,“你说的变化,难道是?”
太皓暗凛的眸底闪过一丝精光,低沉声道,“你猜的不错,青叶城早在姬家当时征战天下的时候,就已经是一座被屠灭殆尽的鬼城了。如今的这般繁荣,恐怕皆是虚幻之相。”
“是傀巫。”太皓如此一说,我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正因为是傀巫,空十方才能做到如此一心地感知所有的一切。”太皓不疾不徐地走到了一方宅邸门前,仰视所在,是一方乌木的匾额,“这里便是空家最后的一人所在了。”
空府。
匾额上的字苍劲而有力,朱红的像是一抹殷红的血色泼了上去,隐隐的腥气从紧掩的大门里散发了出来,囫囵的低咽声断断续续,好似那里处藏着一个什么巨大的怪兽一般。
我与太皓对视了一眼,他暗自点了点头,我亦为之颔首回应,随之祭出灵机,随着他从高大的院墙跳了进去。
一落地,就觉得脚下一阵黏稠的松软,我低眉所视,就发觉脚下竟是凝了一层厚厚的血痂,因为时间的久远,已经全然是成了发黑的块状,松陷的感觉是太过凝厚所带来的,令人万般觉得恶心。
“是狐血。”太皓低声谨慎道,“还是青丘之地的狐血。”
“狐血?”唯一与狐狸有所相关的,我只能想到阿宁身边的那只小狐狸衮衮。它的出现当时是我未曾预料到的,更何况它后来一直与颜良有所关系,这让我顿时万般警惕起来,盯着暗色泯然的庭前幽蓝泛下,面对颜良的那种恐惧,颤栗着从骨子里蔓延了出来。
“青丘之地的妖兽最为接近当时的神兽之骨,这么大范围的狐血浸地,恐怕是在做极为浓重的血祭了。”太皓手腕一转,一方玉尺在手心里打了个旋,潇洒的动作里满是凛冽暗藏。
我随眼瞥过了那方玉尺,心底不免有些尴尬之意。红莲之剑在小东莱山随着阿宁的消失也遗失了,无法再祭出万法因果阵,如今我只能凭着自身的灵机化出一方灵机剑来面对眼前的局面。
“我想不出是什么东西需要如此为重的狐血,”太皓反握了手心里的玉尺,衣袂动辄,几乎有些急切地踏了出去,往那幽暗的门庭里冲去,“可是我感觉到它在呼应着我。”
太皓这一句话,我脑海里第一反应的就是命运在青叶城厚土缚魂阵里流失的那一抹灵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利用青丘狐血可做的血祭就太过令人觉得可怕了。
太皓疾走,我随之跟上,这一步放走,就觉得背负的方物志隐隐暗动起来,这一动,我就踏入了一抹极致的黑暗里,这是比冷寂渊底还要黑暗的无光之地,而我,也见到了终我一生都难以忘记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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