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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家里赶过来的顾成没怎么合眼,气色很差,衣领打卷,眼睛下面有很深的阴影,胡子都没刮,他的语气加重,“冬冬,她是你妈妈,不能直呼其名。”
顾冬没说话,落在顾成眼中就是个倔强的小孩子,他放柔了声音,“没有,爸来的时候只有那个叫夏志远的男人在门口。”
顾冬眉心一动,他垂下眼帘,在那个男人告诉他那些事之前,他从来没想过夏志远对他的感情会是兄弟的另外一种。
从小到大,他们一起共度了无知的童年,懵懂的少年,轻狂的青年,夏志远有太多机会可以说,但是没有。
不管过去如何,他们之间终究缺少了一样东西,也许是最好的时机,也许是怦然心动的感觉。
顾冬深深的呼吸,他是个自私的人,在明知道不能给夏志远想要的回应,却还是不想失去夏志远,如果丢了,恐怕这辈子不会再有人可以代替那个空位了。
家人,无可取代。
想起顾延亲他的时候,夏志远的突然撞见,那一刻的错愕,呆愣,苦涩,顾冬的呼吸就开始不稳,他答应那个男人,好好跟夏志远谈一次,敞开心胸的那种。
却没料到会出现意外。
顾冬揉着太阳穴,“爸,延延在哪?”
“出去买粥了。”顾成摸摸他的头发,温和的说,“冬冬,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有点困。”顾冬躺回被窝里,拍拍顾成放在被子上的手,轻声说,“爸,给我办出院手续吧。”
顾成皱眉,“医生说要再留院观察两天。”
“延延高三,缺课对他的影响很大。”顾冬闭上眼睛,声音有些迷糊,“爸,你也有工作,年底了,应该很忙吧,我这边不会再有事了。”
他确实很忙,公司根本就不批假,他直接走的,顾成蠕动了一下嘴唇,最终只是叹了口气。
顾冬醒来的时候面前是放大的一张帅气的脸,他往后挪了挪脑袋,“你靠这么近干什么?我”脸上长花了?”
“小叔说你能耐。”盛晨光扯扯嘴皮子,鼻子里哼哼,“我想看看你还是不是我认识的那个顾冬。”
顾冬沉默。
“夏氏,藤宇,宁家,个个都不是好惹的,你还都全碰到了。”盛晨光又气又担心,忍不住嘲讽,“操,你他妈比牛仔还忙。”
“……”顾冬花了几十秒才想起来比牛仔还忙是什么意思。
摸摸顾冬绑着纱布的额头,盛晨光挑高了眉毛,火气蹭蹭的往上涨,换成别人对他这样,他早就发火了。
“失忆了?”
顾冬闻言,嘴角一抽,“你最近是不是看了什么言情片?”
骂骂咧咧的,盛晨光摸了把寸板头,硬硬的戳手心,他龇牙咧嘴,“累成狗,学校为了比赛加大训练量,把我们当驴对待。”
“是瘦了。”撇了眼他又黑又瘦的脸,顾冬摸摸枕头,摸到几个牛奶糖递到他手里,“少吃泡面,没营养。”
盛晨光快速剥掉糖纸,把糖塞进嘴里,舌头滚了滚,嘴里甜,心里也高兴,“嗯嗯。”
“管家说削苹果能把皮完整的削下来,不在中途断开就可以许愿,愿望还一定会实现。”盛晨光把玩着一个苹果,琢磨怎么下刀,他笑的桀骜自信,“看我盛大爷给你来一个。”
顾冬看他拿起水果刀,一刀下去,眼皮都跳了一下。
半个小时后,盛晨光紧拧眉,手臂慢慢移动,手指僵硬,地上一堆苹果皮,跟狗啃的一个样。
顾冬头疼,“好了,别糟蹋苹果了。”
“嘘,别打扰我,这次的肯定可以。”盛晨光小心翼翼的活动刀刃,手肘慢吞吞往左边拐。
下一刻顾冬耳边就响起一声怒叫,“操!”
“给我。”顾冬无奈。
盛晨光把手上的苹果叼嘴里,重新拿了个给顾冬。
把苹果转了个圈,顾冬研究了一下就开始动刀,盛晨光看着薄薄的一层皮削下来,又快又流畅,忍不住嫉妒,“你练过的?”
顾冬没多说,只是从鼻子里发出一个声音,算是承认。
片刻后顾冬收住刀,呼出一口气,把削好的苹果递给盛晨光,“拿去许愿吧。”
盛晨光捧在手里,背对着顾冬,闭上眼小声嘀嘀咕咕,“我希望顾冬健康、快乐。”
正在挠痒的顾冬身子一顿,脸上的表情起了变化,他抿抿唇,胸口那里暖暖的,嘴上却调侃,“盛晨光,你果然看了言情片。”
盛晨光嘎嘣嘎嘣的啃苹果,“肇事者抓到了吗?”
“嗯,好像已经处理了。”顾冬明显不想多说,他吃了口苹果,“苹果很甜。”
“蠢货。”盛晨光骂了句。
过了一会,张弋阳和楚纪然也来了,后面还跟着恭余,病房一下子就热闹了。
顾成把买的水果拿出来都洗了,他有点紧张,这还是第一次跟儿子的同学老师共处,听他们随意聊天来玩笑,自己偶尔也说两句。
顾成把新泡好的茶递给眼前看起来很年轻,打扮很时尚的老师,”恭老师,请喝茶。”
站起身接住,恭余微笑,“谢谢。”
捕捉到这一幕,顾冬挑挑眉,似乎没想到恭余会遵从老一辈礼数,做的很自然,可见不是临时兴起。
“过马路要等绿灯,左右看看车,这是小朋友都懂的常识。”
楚纪然舔掉唇上的苹果汁,心有余悸,“冬冬,我们看到新闻的时候都吓到了,你以后别往门口跑了,路上车子多。”
“同意,你视力也不好,别四处遛达了。”盛晨光靠在椅背上,盯着顾冬的目光有些严厉,不听话。
感激他们的关心,顾冬点头,“以后我会注意。”
张弋阳突然。插。进来一句,“冬冬,快放假了。”作业好多。
恭余拍拍张弋阳的肩膀,笑的特别有魅力,“张弋阳,你好好学习,老师看好你。”
“我会的!”张弋阳黑着脸往后挪。
医院的花园里,夏志远蹲在石阶上抽烟,脚边落了很多烟屁股,顾延手抄在口袋,两人已经沉默了很久。
弹掉烟头上堆积的烟灰,夏志远问,“你能给他什么?”
顾延把唇角拉直,“我所拥有的。”
“你还没高中毕业,拿什么保证那句话?”夏志远字字清晰,口气很冷,“你想过没有,他比你大五岁,你们要面对哪些困难,你家里的压力谁来承受。”
“我给他承诺,他信,我就不会食言。”顾延的嘴唇抿的,“至于以后的事,我能做到极致就绝不会让他难过。”
两人你问我答的持续了很久,谁也没有选择逃避。
“他很蠢的。”夏志远狠狠的吸了口烟,肺腑一阵灼痛,“他喜欢一个人就会喜欢很久,只要你不放弃,他就会永远抓着你。”多么蠢。
顾延突然开口,充满深意,“他说你是他的兄弟。”
呼吸一滞,夏志远低笑,“兄弟……”那两个字在舌尖上停了几瞬,拆解后全吞进了肚子里,夏志远抬抬下巴,目光深沉,“这点不会变。”
夏志远低着头,腾起的烟雾中,脸上的神情模糊不清,干涩发苦的喉头艰难的滚动,碾出的声音又低又哑,掺杂了太多东西,后悔,遗憾,不得不甘心的悲愤,全部都是苦涩的。
“对他好点。”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这个作者什么话也没留下。
☆、第47章
顾延回医院的时候盛晨光他们已经走了;病房里安静一片;床上的人睡着了;一只手搁在外面;被子一角。夹。在腿间;睡姿很随意。
“哥;你的过去我来不及参与;以后我不想错过。”从夏志远口中了解这人的过去;精彩丰富;同样充满笑与泪;他羡慕夏志远可以有那些画面去回忆,至于赵毅;他不嫉妒。
如果不是赵毅的贪心和摇摆不定,他这辈子都不可能遇上这个人。
顾延把手放进裤子口袋,过了好一会才拿出来,手心里攥着一枚戒指,简简单单的,他把戒指戴在顾冬的无名指上,抿了抿唇,郑重其事的承诺,“先占个位置,以后我会取下来,给你换更好的。”
睡着的人打了个哈欠,看起来挺像是刚醒的,他把手放到眼前,看着那枚戒指,“你应该问我愿不愿意。”
顾延没回答,而是伸手按住顾冬脸上的伤,顾冬吃痛的求饶,“疼,轻点。”
“还以为你是钢铁侠。”顾延出声讽刺,气的。
顾冬摸摸戒指,平静的声音里隐藏着愉悦,“怎么突然送我这个?”
“看到办活动打折,就买了。”顾延摆出随意的语气。
顾冬,“……”
见他呆呆的摸戒指,顾延唇角勾起,扑上去,“我跑了好多地方,腿酸死了,你往里面去一点。”
门锁在这时转动了一下,顾冬把带着戒指的那只手缩进被子里,顾延躺下的身子坐起来。
顾成提着水瓶进来,“延延,你买个粥怎么买了这么久?”他看了眼桌子,“粥呢?”
偷偷碰碰顾延的手,顾冬咳了声,“已经喝过了。”
“这里的物价真高,一小碗面就要十几。”顾成唏嘘,他掏出一卷钱递过去,“这钱是爸刚才出去取的,你拿着。”
顾冬皱眉,“我卡里还有钱。”
还有?顾成脸色顿时就变的难看,学费是对方暑假当家教赚的,生活费他提过几次,对方都说还有,他就真的信了。
等他来了才发现这边物价高的吓人,那些钱应该早就花光了,怎么可能还有,顾成拿着钱的手在抖,剩下的那个可能他不敢想,“冬冬,你是不是在外面……”
顾延侧头,盯着顾冬。
被盯的头皮发麻,顾冬太阳穴疼了,“我跟夏志远是朋友关系。”
顾成还是不放心,“可是他……”对你也太好了。
“他快结婚了。”顾冬闭了闭眼,“我之前有一份周末的家教兼职,教初中生,任务不重。”
顾成一听,脸上的神色缓和了很多,唠叨着让顾冬别太累,家里有固定积蓄,够用,又让他到时候别忘了给夏志远送份礼,毕竟是恩人,住院这些事都托了对方的照顾。
顾冬和顾延心里都沉沉的,顾成保守古板,人又固执,该怎么跟他坦白,这一关太难过了。
第二天下午,顾成和顾延回去了,张弋阳跟楚纪然作为室友,非常热情周到的把他们送上车。
顾冬出院那天,大家伙都来接他,天冷的连只鸟都没有,路人都缩着脖子哈着气满嘴怨气,他的心情却很好,从没有过的轻松,甚至觉得现在才是真正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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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里没有开灯,漆黑一片,宁清让坐在椅子上,他已经维持这个样子坐了很久,脊背弓成一个难受的弧度,双手放在腿上微蜷曲着,指尖轻抠大腿。
门外传来脚步声,伴随着一道呵斥,“给我出来。”
宁清让抬了下眼皮,又垂下去,他用手在脸上抹了抹,把额前的发丝往后捋了一下,这才拉开椅子站起来。
他打开门,苍白无一丝血色的脸上没有表情,“爸。”
门口的男人五十来岁,身板高大硬朗,穿着西装打着领带,似乎是刚从外面回来,长的很俊朗,鬓角掺杂着几根银丝,眉间的厉色让人忌惮,他二话不说,直接抬起手扇过去。
那股力道让宁清让脚步一晃,身子摔到门上,半边脸颊渐渐红肿,嘴角溢出血丝。
盯着他肿起来的脸颊,宁闻气的额头青筋暴起,没有再出手,削薄的唇一抿,“回国前你答应过我什么?这才不到两年,你就为了同一个男人把自己弄成这幅鬼样子。”
宁清让低着头,纤长的睫毛颤了颤,垂下来的发丝挡住了脸上的表情,他伸手擦擦嘴角,一言不发。
“从明天开始,给我去公司上班。” 宁闻的黑眸锐利如鹰隼,一字一顿,“以后再敢回国,我就打断你的腿。”
宁清让忽然扯开唇角轻笑出声,他捂着脸呵呵笑了起来。
见他笑的疯狂,宁闻紧锁眉峰,“你笑什么?”
宁清让转身进了房间,背过去的时候,满脸都是泪痕,他永远不会告诉这个男人关于那个孩子的事。
一个人静下来,褪去一身威严,宁闻脸上是深深的落败感,他这一生大起大落,底层的艰辛,高处的奢侈都体会过,拥有过多个情·人,却只有两个儿子,一个不知生死,另一个活到今天这个地步。
第二天宁清让去公司上班,在这里他不是大学教授,只是一个上班族,没有人知道他的过去,他不用小心谨慎,嫉妒迷茫,走在街上,迎来的只有倾慕惊艳的目光。
宁闻松了口气,他给儿子安排了一条很长的路,免去那些不必要的弯路和容易迷惑心智的东西,希望儿子能顺利走下去,就像小时候一样。
日子过的很快,这个国家没有春节,人们依旧来回出入地铁站,忙碌的在公司和家两头奔波。
比起国内的冷,这里很温暖,阳光明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