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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还能去哪儿?
首扬抬起眼帘,偏头看着大大的防弹窗外遥远而宽广的天空。
即便透过暗色的玻璃窗,依然能看到外面的天空晴朗而清澈。干净的蓝色很空灵,几朵一尘不染的闲云淡淡漂浮着,就像那人往日清淡的脸,似乎始终一层不变,却只看着就能让人觉得异常舒服。
首扬的眼神似乎暗了一分,垂下眸子。
他记得他明明不想见顾知航!
他厌倦了他频繁的莫名生气!
厌烦了那一复一日的单调束缚的生活!
没错,是束缚!
无论什么事都不能做主!
无论做什么事都是错!
这种感觉让他想打破、想爆发、想离开!
可当他真的离开了,他突然发现他更适应不了——适应不了没有顾知航的生活。
首扬没有回头看陈东阳,所答非所问,“姨妈——和黎在一起,开心么?”
陈东阳的眼神晃了一下,把枪扔到一边儿,走到旁边拿起一罐啤酒,打开灌了一大口,“还好,他们还是之前的相处模式,不过就是比较黏了一些。”
“还好就好……”首扬苦笑了一下,他还真的挺担心游黎或者乐亦也会像他一样感到厌倦,如果那样的话,他们兄弟之间该怎么继续相处?
“东阳,我不知道我到底怎么了。”首扬倚在沙发里,微仰着发白的脸,一双失了往日神采的眸子略显无力地垂着,“回来的时候我只想着要离开顾知航,他越来越像一个牢笼,把我锁在他身边,无论什么事都必须由他做主!可回来后我发现,我TMD居然又想回去!”
“为什么不和他谈谈?”陈东阳语气很清淡,好像这些不过是芝麻大的小事儿。
“谈什么?”首扬回过头。
“谈你为什么想离开,谈你想要他怎么做。”
首扬原本染上阴郁的眼神变得困惑起来,“我想要他——怎么做?”
“扬,你究竟想要什么?”陈东阳喝完最后一口啤酒,随手把易拉罐扔进墙角的垃圾篓,发出轻微的“啪”声。
“黎想要一个能陪他一辈子的人,亦想要的是我们所有人好好的都在,华子想过轰轰烈烈、挥洒放肆的生活,卉想要平凡地活着,阿文这辈子都在追求值得的人和事。”
转身走到首扬身边,陈东阳居高临下看着他,“那么你呢?扬,你究竟想要什么?”
——想要什么?
首扬迷茫了。
他想要什么?
他想要的——太多了!
最初,他想要回到谢雨身边!
谢雨死后,他只想不再被罗抿良带回基地!
再后来,他有了东都,过起刀口舔血的生活,唯一想要的就是变得强大、不会被人欺负!
那么现在呢?
他究竟想要什么?
首扬忽然想到平淑宠爱的笑,她揉乱自己头发的手那么温柔!
想到顾知航清淡的脸,那个冷酷的家伙系着围裙做出的手擀面那么香!
“想不明白?”陈东阳抬手把首扬好多天没打理的乱发拨开,露出他那双漂亮的大眼睛,“既然想不明白,就按照心里想的去做。”
陈东阳蹲在他面前,看着首扬茫然的双眼,“得到是付出的结果。这些年,你付出了一切,所以得到了我们和整个东都。可是扬,你在得到顾知航的时候,付出了什么?你想要顾知航,想要一个家,就注定你会被困在这个‘家’里,这,就是你得到的同时需要付出的。”
第一百一十二章、错了么?
首扬的双眼依然茫然得不知所措,好像不明白陈东阳的意思。
陈东阳也不解释,站起身,“不管你想要的究竟是什么,东都、我们,永远都在!”
陈东阳,真不是一个好的指点迷津者!
开着魅影漫无目的地游荡在圣彼得堡的大街小巷,首扬觉得脑袋里好像绕成了一团迷雾。
陈东阳的话让他发现了一点头绪,可同样的,却让他又陷入了更深的谜团。
他离开顾家明明是因为讨厌了顾知航无休止的束缚和管控,陈东阳却忽然告诉他,想要一个家,就注定会被“家”困住!
更重要的是——
他究竟想要什么?
他想要顾知航怎么做?
他又需要付出什么?
首扬脑中乱成了一团麻!
带着独一无二小金人标志的顶级豪车无视周围惊艳的视线,冷冰冰穿梭在这座繁华的大都市。
和国内一线城市差不多,圣彼得堡的道路上也是车水马龙。
豪车内的倾城男人面无表情地游荡在人流量最多的地带,看着周边形形**的人群。
他看到路边的情侣说说笑笑、吵吵闹闹,中间好像有一根看不到的线将他们紧紧系在一起!
看到幸福的小家庭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满足的笑,没错,是满足!
看到年迈的夫妇经历了沧桑的眼中写满平淡,可紧紧握在一起的一双手却坚定得好像任何力量都不能将他们分开!
首扬的脸色泛着白,捂了捂又在揪疼的胃。
他忽然又想起顾知航,那个从来话少、只会默默做好一切的男人。在他第一次去顾家之后,顾知航就没再抽过烟,直到后来和平淑闲聊时才知道,顾知航为了他把烟戒了。
又是一个酒吧略过车窗,首扬心里微微动,却并没停车。
他的胃需要长期调理养护,不能受到任何刺激,所以顾知航很少允许他喝酒!
首扬忽然狠狠捶了一下方向盘,他都回到东都了,都决定不再见那人了,为什么还一直想着他?!
胃疼像在耀武扬威张显着什么,一个劲儿作祟。
久违的疼痛隐隐让首扬产生了陌生的感觉,他这才想起,自上次和顾知航回国到现在,他的胃病都没有再犯过。
靠在舒适的驾驶座上,首扬的眼帘微微垂着,脸色泛着白。
A市的空气、环境、交通……哪里都比不上圣彼得堡,可是他却日复一日地想念,好像那里存在着某种特殊召唤,让他对眼前这生活了多年的大都市都产生了烦躁的心理。
明显的心不在焉,让首扬没能及时发现前方的交通状况。等他回过神儿时,周边的车辆已经排起了长长的队伍,前面的道路被堵了起来,一片喧嚷吵杂。
首扬向前看了一眼,晃眼的急救灯要命似的闪个不停,隐约是出了什么事故。
皱起眉,再一次捂了捂疼得更厉害了的胃,首扬心情很不好。这种交通状况下,连掉头都不能。
很快,事故地点有救助的车开了出来,刺耳的鸣笛声让人很不舒服。
首扬的眉一直没舒展开,随着让道的车流缓慢移动着。
依稀看到出车祸的是个女人,浑身是血的模样。首扬扫了一眼,看得出这女人基本上已经没救了。
车窗大敞着,露出她身边男人哭号得撕心裂肺的脸!
首扬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心忽然间被扎了一下,发出刺刺的疼!回来这么久,他从没想过,被他扔下的顾知航是什么感觉!这些日子,那家伙又是怎么过的?
首扬抿了抿唇,不由得不安起来,忍不住一遍遍安慰自己:妈打电话的时候什么都没说,说明那家伙其实还是挺好的。
可是越安慰自己,首扬越放心不下,忽然很想立刻就回去,看看那家伙现在怎么样了!
东都五十四层,颇具宫廷贵族风的豪华大主卧的房门被敲响。
邵文一打开门,就看到首扬脸色苍白地站在门外,一手捂着左上腹,一手撑着门框,背都直不起来了!
“文……我、胃疼!”
邵文眼神一寒,立刻抱起首扬就快步往隔壁的医疗室走,“这些天是不是没好好吃饭?还是说又喝了酒?”
“没喝酒。”额头的冷汗一滴滴往下淌,首扬一想到自己都快到机场了,却疼得不得不回来的狼狈相,就忍不住苦笑。
原来顾知航那家伙每天管着自己按时吃饭还是有好处的!
迅速给他做了个检查后,邵文寒着脸把黑乎乎的药汁给首扬灌下去,让他平躺在病床上,轻轻按摩腹部。
首扬却推开他,挣扎着坐起来就要下床,“我还有事,不……”
“你能有什么天大的事儿?!”邵文脸色更难看,强硬把他按下,甚至气不过故意手下用力一分。
“啊!”首扬被他按得惨叫一声,脸色更白了,身体更是哆嗦着蜷成了一团。
“闭嘴!平躺!身体放松!”邵文像个严肃的私塾先生,毫不留情地教训着不听话的学生。
“你丫的、混蛋……色胚!”首扬疼出一身冷汗,不自觉侧着身体,双腿半曲着,一阵阵压抑地痉挛。
“东阳!”邵文铁青着脸喊来整层楼唯一的闲人,“让他平躺!给他揉内关,点按足三里。”
一看就知道首扬的胃病又犯了,陈东阳一点惊讶都没有,拽拽地坐在一旁,轻车熟路地充当助理的角色。
“什么时候、能好?我要去机场。”首扬神情很不耐烦,因疼痛总想蜷起身体。
陈东阳眼神动了一下,邵文则淡着一张脸明知故问,“去机场干嘛?”
“老子要回国!”首扬更加不耐烦,语气明显是掩饰心虚的恶劣。
“回国?”邵文嗤笑一声,“回国干嘛?”
“老子想干嘛干嘛!老子就不能回国了?”首扬怒,眼睛瞪得圆溜溜,很有些恼羞成怒的味道。
“你急什么?我不过是问问。”邵文的脸不寒了,慢条斯理打圈理着首扬腹部的皮肉,“生气也会引起胃疼。”
首扬顿时蔫了,这么一会儿功夫,他的胃的确舒服了一些,可不想再疼。
“等下我把小花寄回来的护肤礼盒拿给你,帮我捎给平淑,这套东西比较适合她的皮肤,纯植物的,没有伤害。”
“我妈又不喜欢你,再献殷勤也没用!”首扬撇撇嘴,神情嫌弃得分明在说:这么久都没搞定我妈,真没用!
邵文似笑非笑瞟着这个傲娇的小混蛋,“你怎么知道她不喜欢我?她只不过对顾家责任太重,一时不能接受我。”
首扬冷哼一声,很不屑他的辩解。
邵文好笑地看着他,“你连家庭责任都不懂,哪里会懂这些?只管把东西给她就行了,她会用的。”
在听到“家庭责任”四个字的时候,陈东阳的眼神明显颤了一下,唇角似乎扬了扬,可那并没有什么笑意的弧度却似乎含了点苦涩。
邵文也不看他,停下为首扬按摩的手,把一个温热的水袋放在他胃部暖着。
“谁说老子不懂?”首扬最经不起挑衅,立刻冷哼反驳,“不就是赡养抚养的义务?!顾老爷子早死了,顾知航也早成年了,就算责任,也是顾知航赡养我妈!”
“所以说你不懂。”邵文在他身边坐下,语气清清淡淡,“家庭责任,其实就是一种感情。淑她虽然和顾昌平没什么感情,但她却认为自己对顾家是有一定责任的,而这个责任的根源来自于她是顾知航的母亲,她爱自己的儿子!”
听到顾知航名字的首扬似乎眼中闪过一抹什么,又不屑地哼哼两声,对邵文的话很嗤之以鼻。
邵文也不在意,继续说自己的,“有感情,才有这种责任。其实这就像你创建了TOP一样,保护我们每一个人就是你自己潜意识里的责任。你觉得你是我们所有人的老大,我们既然选择跟着你,你就有责任有义务保护我们每一个人都好好活着、拥有更好的生活。同样的,家庭也一样。”
首扬忽然沉默了,似乎明白邵文不过是借机想要和他说些什么,别开脸,不再看他。
邵文也不管他听不听,坐在首扬身边耐心地一句一句告诉他、自己很早以前就想教他的东西,“两个人在一起,组建成一个家庭,靠的就是这种没有血缘、只单纯建立在爱情上的牵绊。这种牵绊,就是责任。你对他有责任,所以你爱他、保护他,给他你能给的最好的,他也一样,这是爱情的责任。”
首扬沉默着,薄唇轻轻抿起。
邵文拨开首扬额头被冷汗打湿的一缕缕头发,深邃的蓝眸里是无法遮掩的放心不下。
这个精睿果敢、智勇双全的TOP杀神,在他面前从来都是孩子一样的存在。他还不到二十三岁,还不懂感情的真谛,更不明白家庭的牵绊。
他太自由,想要的就去争去抢去夺,不想要的就扔掉就打破;
他太幸运,他爱的人恰好用命爱着他,他永远不会体会到爱而不得的滋味;
可他又太懵懂,他从来没有家庭,眼里更没有法律的约束,所以不懂这个平凡世界的温暖定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