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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个反应很快,一棍子向我肩膀抽过来,吓得我赶紧往侧面闪,反手相去抓铁棍,手还没伸到,背后就被人结实的敲了一棍子,打得我有些喘不过气。人们总说的闷棍看来就是这个意思。
我也不回头,一把抓住眼前这个大个的铁棍使劲往自己手中拽过来,同时一脚向他裤裆部踢去,在他痛苦的用双手捂裆的同时,我拿着刚到手的铁棍转身使劲抡过去。他们不敢打人的要害不代表我不敢,于是棍子劈头盖脸的朝刚才偷袭我的人砸去,当然我同时也在被别人用棍子问候。但我没有回头再去和背后打我的人纠缠,因为他们人多,我只能和眼前的人死磕,把后背挨的打全算到他身上。其实这就和做人做事一样,一心不可二用,抓住眼前的就是够本,如果总想着周围,到时候什么便宜也占不到。
在我一阵疯狂的铁棍下,两个小子被我开了瓢,我趁他们楞神的当口,又一次抓起杨灿落荒而逃,我能打倒两个的前提是他们不敢下重手,如果他们要真急红眼的话,我跟杨灿今天恐怕就要交到这儿了。
我们不敢马上回家,怕家里大人看到身上的脚印子和脸上的瘀青,于是跑到了亮子的理发馆。我和杨灿经常来他这里剃头,他年纪也不大,一来二去我们就混熟了。我们这狼狈样当然要来他这里收拾下了。
亮子店里没客人,自己在椅子上摆弄收音机,一看我们的样子就明白了,好笑的问“你们唱的是哪一出啊?叶子,你也有被人揍得时候,当初你收拾马脸的时候不是挺厉害的吗?”。
我也不跟他客气,走到脸盆边洗了洗,然后坐到他身边跟他讲了刚才发生的事。“幸亏我聪明,要不然我和胖子今天就的被人当衣服缝了。”我讲完后感叹,“估计俩崽子明天还得堵我们,我明儿带上刀,直接废了他们,长这么大还没吃过这亏呢!”。
杨灿可能对刚才的事情还心有余悸,在一边呆呆的坐着。亮子本来一直笑着听我讲故事,但听完我这句话,脸突然沉下来,认真地对我说:“叶子,你还小,打架没人说你,但是你手太黑,万一出了人命,你一辈子就毁了。”这话用你说,我俩辈子加起来岁数比你还大,这我还不明白。我在心里暗想。
“你们还小,要是走错了路,就一辈子回不了头了。”亮子知道我没听进去他的话,又劝我“老实的上学吧,明儿我替你们找马脸,保证他以后不敢堵你了……”。
“谢谢亮哥,不过我自己的事儿,还是自己解决,要不然这帮孙子还以为我怕他们呢”我打断了他的话,拽起胖子往外走去。
回家前,我挨门的找了跟我一起玩的同学,告诉他们明天下午带家伙去学校操场跟马脸干仗。那孙子肯定明天还来,我可不想吃人少的亏。
第二天下午,我揣着两把杀猪刀,早早的翻进操场,等着崔雷他们。我没有叫杨灿,他胆子太小,打架这种粗活还是适合崔雷这样的傻大个子。
不一会,崔雷、刘冬和马国为也翻墙进来了。刘冬和马国为和我关系一般,大家也就是平常在一起踢球,不是一个班的,连同学都算不上。他们能来,让我挺意外。看不出来这俩小子还挺义气的。
不过接下来的事情让我更意外,直到马脸他们翻墙进来,我们身边也再也没有出现一个“战友”。“靠!平常都说得挺好,关键时候全他妈的成孙子了”我对崔雷抱怨道:“雷子,他们人多,一会咱们就打马脸和矮子,打挺他们咱往亮哥理发馆跑”。“行!”崔雷声音有些发颤的点点头,估计他是看到我们人少,有些害怕了。
说实话,我也怕,今天马脸带来的我们都没见过,估计是社会上的小混混,这帮人里保不齐有几个手黑的主儿,我们要是跑不出去的话下场肯定好不了。
马脸向我们慢慢围拢,亮出了他们的铁棍。钢铁厂的孩子们打架就是这特点,因为铁棍好找啊,这个大院里,谁家还没两根这东西。平常当工具,关键时刻当武器。
“钢子,小孩儿闹着玩,你们瞎掺和啥,都散了会去吧”就在我拿出刀子准备和马脸开练得时候,亮子突然出现在我们身边,旁边还站着喘粗气地杨灿,不知道他是看见这场面吓得,还是翻墙累得。
亮子走到我身边,搂着我的肩膀对马脸旁边的那个叫钢子的说“叶子是我兄弟,今天看我面子,事儿就算了,他打过马脸,马脸也带人堵过他,谁也不欠谁的了”
叫钢子好像挺怕亮子,连忙笑着点头“感情是您弟弟,我们刚才不知道,您放心,以后他就是我们兄弟。”说着走到我身边拍着我的肩膀“叶子是吧,亮哥兄弟就是我们兄弟,以后谁在敢堵你你直接找我,不用麻烦亮哥”。说完又掏出烟给亮子点上,客气了几句,匆忙得带人走了。
我有些疑惑的问亮子“亮哥,他是谁啊,好像挺怕你的?”亮子好像想起了什么,拍拍我的肩膀“走,都回去,今天都去我家,我给你们弄条鱼吃”。说完转身往前走去。
我们跟着他往回走,杨灿告诉我是他把亮子叫来的,我今天没去找他,他就猜到我是去和马脸打架了,不敢告诉家里人,于是找到了亮子和他一起过来帮忙。于是赶巧亮子认识马脸的帮手,于是架就打不成了。
其实后来我才发现,当两帮人约好地点准备好武器打架的时候,人越多反而收场越平淡,因为人多了两帮人就有认识的,于是中国人好“攀关系”的传统就起了作用,于是什么事情也发生不了了。
吃晚饭时崔雷对亮子十分的热情,一口一个亮哥的招呼着,眼里全是崇拜的神色。刘冬和马国为也是同样的眼神,这可和他们以前见了亮子时避而远之的情形大相径庭。他们还想跟亮子一块喝点,但亮子以我们还小为由拒绝了,在一旁自斟自饮。
“你们知道我是从劳改队放出来的吧?”亮子看着我问道“你们知道我是怎么进去的吗?”
我们大家摇摇头,亮子是劳改犯我们知道,但因为什么进去的我们还真不清楚。认识他这么长时间了我们也没好意思问过。
亮子没理会我们,自己喝了口酒,好像是在回忆什么:我爸以前也是钢厂的职工,我家以前住在3号老楼,我也是在铁一小和铁一中上的学,和你们一样,那年头学校不怎么管学生,所以每天我们一伙同学到处乱跑,啥事儿都敢干,日子过得挺好,挺快乐的。我初三那年,认识了个混混,叫二彪,那时家里都不富裕,二彪带我偷铁块卖钱,买烟抽,买酒喝,那时我抽的烟比我爸的都好。后来我认识了跟二彪一起玩儿的四胖子,还有小碾子也就是钢子他哥。我们拉帮结伙的在厂院里祸害,揩小孩钱,欺负女生,自以为是……
后来我爸知道了我当时的德性,结实的揍了我一顿,但我没改,依旧和他们四处瞎混,我初中毕业后和他们混了一年多,那时候我们偷过仓库,敲过闷棍,还捅过人。我们学着梁山好汉的样子,都觉得自己算号人物了。
当时我爸已经管不了我,又怕我出事,就想让我当兵,想让部队好好的教育我,其实我也挺想当兵,觉得穿军装特爷们儿,于是就同意了。当兵前的一天,四胖子来找我,说被人打了,让我们帮他去报仇。
打他的是甜水井的“小霸王”,我和二彪,和小碾子带着自己做的喷子,晚上在小霸王家的胡同口把他给崩了,送医院没抢救归来。“小霸王”姑父是警察,把我们全都抓了,我被定成主犯,送去劳改,二彪他们因为是从犯,而且年纪也不够,就被送去劳教。
大圈里的人不是人过的,当时我年纪小,在里边几次都差点被人折磨死,后来我认识了一个叫保成的,他力气大,人也壮实,大圈里没人敢欺负他,我跟着沾他的光,后来也没人欺负我了。
后来我跟保成去了新疆,我们是自愿的,那时候去新疆能减刑。我跟保成拼命的干活,想多挣分,好早点减刑出来。从我被劳改我就没敢给我爸写过一封信,我不知道该写啥。我爸也从没来看过我。他丢不起这个人。
我到新疆的第二年,我爸在厂子出了事故,没多久就走了。我想出来在我爸灵前给他磕个头,可是监狱不让。后来一个人在被子里哭了好几天。那个时候我才知道我自己错了,错到连给我爸守灵的机会都没有了……
亮子的故事讲完,崔雷他们有些发傻,亮子伸手摸了把眼睛问我“知道我为什么告诉你们我的事儿吗?”。
“可能是咱哥俩比较亲吧”我努力的放松自己的情绪回答他,其实我知道,这是一个走过一段黑路的人在善意的提醒一帮孩子,别在路口选错了道儿。
亮子不置可否,把他的酒盅端到我面前,示意让我喝掉。然后看着我面前的空酒杯说:“叶子,哥哥谢谢你。”
我有点明白了他的意思,作为劳改释放人员,他在这片是没法抬头做人的,所以他没有朋友。不是他不想和别人交流,而是因为别人因为他的“历史问题”而不给他机会。他给邻居剃头时收钱便宜,给邻居干活时舍得出力气,但却连一句谢谢也换不来。我明白了我第一次见面跟他说谢谢时他为什么会发愣了。也明白了为什么每次我来找他聊天时他问什么生意也顾不得做了。
附近的邻居没人看得起一个劳改犯,厂院里除了我没一个孩子敢大声地叫他的名字就连经常和我一起来的杨灿在和他聊天时也是小心翼翼的。因为这不是2000年以后那个存在即合理的年代,这只是老百姓从循规蹈矩开始往敢做敢为发展的80年代末。
第七章 … 倒爷
晚上,我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脑子里是白天的画面,我不住的问自己“我是谁,我从那里来,我在做什么,我想要什么样的生活?”本来我是想用用自己多出来几十年的见识让自己和全家人过的好一些,可是舅姥爷的出现却提前实现了我的愿望,就这么昏昏噩噩的过日子,等着继承舅姥爷的遗产,也可以让全家人过的很好。而且舅姥爷上次走得时候给我家的钱已经够我家轻松的过一辈子了。
可是经过今天发生的事情,以及听了亮子的故事后,我又推翻了自己的想法,我还是应该做些什么,我身边的朋友并没有因为舅姥爷而改变他们的生活轨迹,或许我应该为他们做些什么……貌似人活在世界上总应该有个长远的生活目标吧!
第二天我起了个大早,用一块破被单把姐姐从香港寄给我的那些磁带和明星海报统统包起来。拿大录音机,又借了楼下孟奶奶的三轮车,径直蹬倒亮子的理发馆门口。
我一阵大声地叫门后,亮子睡眼朦胧的开门问我“你想剃头也用不着这么早啊”。他没有房子,就住在理发馆的里屋。“亮哥,赶紧洗把脸,我带你发财去”
他听见我的话后乐了,问我:“你才多大,你带我挣钱去?”我跟他解释道“我姐从香港给我寄来好些流行歌曲的磁带,咱们去大白马的旧货市场卖了去,一上午铁定发财”
他摇摇头说:“不行,你姐寄给你的东西,你咋能随便卖了呢,要是让你爸妈知道了还不得揍你啊!”
“这是我让我姐再香港帮我买的,为的就是把他们卖了,我这叫勤工俭学!”我边说边往远处走“我去叫胖子和崔雷,顺便买电池。你赶紧收拾下,去晚了占不了好地方”。
果然,等到我们感到大白马的时候,已经有不少人了,这里的旧货市场很杂,有卖古董的,有卖花草的,还有买衣裳的……我们拣了个小树根低下铺开被单开始摆磁带。没办法,大树底下都被别人占了。
把录音机拿出来放上千百惠的歌,声音开到最大,也不用吆喝,是人就明白咱是干什么的。歌放了没一会儿,摊前就围了几个年轻小伙儿其中一个问道“哥们儿,有崔健的没?”
崔健去年在工体拿着把破击他唱了首“一无所有”算是宣告中国摇滚时代的到来。“这哥儿几个接受新鲜事物挺快,说不定以后也能和秦勇,轮回似的成为中国摇滚中生代呢。”我有点奇怪的想到。
亮子客气的告诉他们这都是港台那边的磁带,让他们挑挑别的,不过他们没那个兴趣。于是又问道“那罗金呢?霹雳舞的有没有?”。
“嗯?”我听到他的话愣住了,罗金,一个很久没人提起的名字了,中国曾经的霹雳舞王,和崔健一样是影响了整整一代人,可惜英年早逝,今年好像是罗金成名的年头吧。
中午的时候,我们收摊了,收获还不错,卖了90多块钱,把他们几个快乐疯了,我却只有暗自苦笑的份。这个时候的人民币太值钱了。明明我的磁带比市场里别人的贵好几倍,但实际上却还不到姐姐替我买磁带的钱的五分之一。为了亮子的个体户生涯我这是赔本赚吆喝啊!
我提议去冬来顺吃涮羊肉,杨灿高兴的差点蹦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