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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特么是头倔驴!池日顿时后悔没把这货打残,现在只能眼睁睁看着某人背剑跑了出去。
燕不离刚冲出剑阁,迎面碰上跨进院子的林正玄。
“哟,燕大盟主这是让谁揍了?”多日不见的损友指着他的乌青眼笑道。
燕不离没好气儿的捂着眼道:“你别管,你怎么回来了?”
殷老堡主前年过世,殷梅雪回塞北继承了白沙堡。林正玄虽说是武林盟的二把手,但常年跟在媳妇屁股后面跑,很少回关内,所以燕不离看到他还挺惊讶的。
“这不是要重建正阳宫和唐家堡吗?岳卓和唐故里又刚好下个月成亲,你不想出面,盟里就把我豁出去了。”林正玄也一脸不乐意,“话可说好了嗷,份子钱得公家出!”
“穷酸德行……自己找账房支。”燕不离轰苍蝇似的往外轰他,“我要出趟远门,一年半载回不来,有事烧纸。”
林正玄急了:“别介,你去哪儿啊这么久?盟里的事怎么办?”
“南洋。池月那混账王八可能没死,躲在海里游泳呢。”燕不离磨了磨牙,拍着某人的肩膀道,“我不在的时候,盟里你盯着就好了。”
“没死?出海?!”林正玄一听更急了,连忙上前拦住他道,“大海茫茫你去哪儿找啊?再说万一出了事怎么办?老燕,你现在可是盟里的顶梁柱,家里还上有老下有小的,做事多考虑一下行不行?别那么冲动!”
“谁说我要出海,我先到南边探探水寇的情况。你就老实坐镇中枢,先别回关外了。”
“我靠,梅雪还在塞北等着呢,你这是让我们搞异地啊!”
燕不离拿脚踹他:“妈的老子都丧偶五年了,你们俩憋几个月能怎么着?!”
两个大老爷们正在葬剑阁下争执,小书赶过来呈递了一封信。燕不离一瞅竟是花无信寄来的,连忙拆开一阅,越看眉头锁得越紧。
林正玄啧然道:“瞧你那便秘脸,坏消息?”
燕不离瞪他一眼:“老花遛狗额…遛你表弟时遇到一只青魃,就在碧落谷附近。”
“啊?!”林正玄连忙抢过信,“他们俩没事吧?”
“对方被林子御打跑了,估计是当年的漏网之鱼。”燕不离揉着眉心道,“看来我得先去趟碧落谷了。”他不想去那个地方,可也不能放任不管,由得那东西跑出去祸害人。
林正玄颔首道:“此事的确刻不容缓,但现在天都暗了,还是明日一早再上路吧。南洋之行也须得从长计议,而且我久不在东都,你总要给我点时间接手盟务。”
燕不离抬起头,望了眼天边的微光,叹着气折了回去。
林正玄晚间留在燕府用饭,顺便和燕不离将围剿青魃的事商议了一番。碧落谷方圆几十里,几个人去山林里搜寻无异于大海捞针,可带的人多了又容易打草惊蛇。而且被那玩意儿咬到就是个麻烦,所以两人光就挑选武功高强的弟子就讨论良久。
“爹爹!”花厅门口露出个小脑袋。
燕不离放下酒盏:“儿子又饿了?过来尝尝你林伯伯带来的肉干和乳糖。”
燕重锦摇摇头,跑进来拽着他的袖子,眸光闪闪,笑容熠熠,脸上写满了开心:“爹,我捞到月亮了!”
燕不离站在池边,看着那个不及腰高的小人儿吃力的抱着铜盆,盆里盛了一轮澄白的圆月,随着轻荡的水纹晃动不已。
“爹,你看,走到哪里月亮都跟着我。”燕重锦在他身边溜溜转了一圈,“月爹爹其实没走对不对?”
一滴泪落在水里,打碎了月亮的倒影。
作者有话要说: 燕不离抹抹眼睛,蹲下身拍了拍他的头:“对,你月爹爹一直都在,没离开过我们。”
“可我想看会说会笑的月爹爹,想看骑着爹爹的月爹爹……”
燕不离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卧槽!这孩子当年才一岁,怎么记住的?!
注:
世味年来薄似纱,谁令骑马客京华。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矮纸斜行闲作草,暗窗细乳戏分茶。素衣莫起风尘叹,犹及清明可到家。——陆游 《临安春雨初霁》
第146章
幽静的峡谷上空,回荡起嘀嘀踏踏的蹄声。武林盟一行十二人马,赶到碧落谷时正是清明。
烟雨缥缈,云雾缭绕,将苍翠的远山笼罩得一片朦胧。枯死的老槐树依旧笔直的挺尸在山门前,根旁长出一枝细瘦的小树,在微雨中嫩叶舒展,新绿可爱。
连续赶了十多天的路,大伙儿都有些人困马乏。燕不离让他们歇在鬼门宗前殿,解下清玄剑,拎上一坛老酒,独自一人披着细雨去了黄泉殿。
时光如沙,纷扬而下,埋葬了往昔的辉煌与繁华。曾经恢弘高大的殿宇,如今只剩一片坍塌的废墟,堆叠的瓦砾间生着三尺高的荒草,在凄凉的风雨中无声摇曳。
燕不离踏上布满青苔的玉墀,看到早已有人站在那座巨大的坟茔前,焚香祭拜。
那是一个身着蓝白布裙的异族少女,头戴颤枝银花,颈系百叶项圈。转过头时有细密的银白流苏在眉间轻晃,一张娇俏可人的脸上闪动着充满灵气的晴眸,正是花一样的年纪。
“你是何人?”他尚未来得及问,少女倒先开口了。
“我是何人?”燕不离苦笑一声,慢慢咀嚼着这四个字。
故人、仇人、未亡人……好像都对。
拍开褐色的封泥,将瓷坛里的清酒倾落在地,甘冽的酒香在空气里随风飘散。燕不离半蹲下来,伸出手,一根根拔着废墟上的荒草。
桑曼站在一旁,看着他不紧不慢的拔着草,忍不住问道:“这么多草,你拔得过来吗?”
对方没有答话,只是专心致志的埋着头,将手中几根长草灵活的折了几下,没一会儿就编出了一只活灵活现的小王八。
燕不离沉默良久,终于开口说话,却不是对她。
“这些年,我给粑粑编了不少小玩意儿,他最喜欢玩的还是王八,你说是不是随你?”
“那小子的弹弓如今是百发百中,老王家的鸡已经死绝了,我家现在连鸟都不敢飞过。”
“还有,他和驴没出什么事。”
“你哥也生了个儿子,叫痴汉,估计长大了也是个痴呆。”
“殷梅雪当了白沙堡主,花无信天天遛‘狗’,林正玄差不多能挑起武林盟的大梁,其他人都挺好的,我也……挺好的。”
“池月,如果你还活着,就知应一声。如果你死了,托个梦行不行?”他深深埋下头去,声音变得微不可闻,“我好久没梦到你了。”
桑曼听到池月二字,脱口问道:“你到底是谁?和夏稻泥是什么关系?!”
蹲在地上的男人愕然抬头:“吓到你?”
“夏稻泥就是鬼门宗主,池月。”
对方站起身来,仿佛叹息一般,慢慢吐出几个字:“我是燕不离。”
“噌!”一把银亮的匕首闪电般直面扑来,燕不离轻松架住她手里的利器,眼神一凛:“银龙怎么在你手里?”
“你认识?这是池宗主给我的。”桑曼踢腿将对方迫开,眉间染着丝丝杀意,“鼎鼎大名的燕盟主,居然会来祭拜死在你剑下的魔首,我可真看不懂你们中原人。”
燕不离根本就没听到她后面的话,眯着眼道:“你说什么?这匕首是他给你的?!什么时候的事?!”好你个姓池的,竟然把定情物送给别的女人!你特么给老子爬出来解释清楚!
桑曼大眼一瞪,小胸脯一挺:“我十一岁的时候啊,他可是给本座配种的男人!”
“十一……配种?!”燕不离一估时间,当即明白过来,扭头狂骂,“池老魔你个禽兽不如的王八蛋!当初骗老子去南荒求药,你他妈求的就是这种药?!十一岁的都不放过,脸都喂狗了吗?!”
桑曼越听越不对劲,茫然的看着他:“求什么药?他是来解蛊的啊。”
“昂= =?”燕不离恍然想起池月曾从体内取出过几条血红的虫子。那个人对南荒一行向来表述极简,只谈及过赫连一族的魔教,其他细节一律含混而过。现在想来,这老骗子怕是瞒了他不少事。╰_╯比如趁他怀孕的时候跑到外面祸害女娃什么的……
然而桑曼,这个年仅十六岁的巫族大祭司兼魔教教主,告诉了他关于夏稻泥的一切,燕不离才算知道对方曾经承受过什么样的苦楚。
望着眼前的残垣断壁,燕不离勾起嘴角,释然一笑。好在池月已经摆脱了噬心蛊,再也不用过得那么辛苦了。
以后的日子,换他来痛。
桑曼看着这个奇怪的武林盟主,此人似乎和夏稻泥相识已久。他手刃了敌首,又跑来祭扫。明明是仇人,可提到逝者时,她在那双星眸里寻不到丝毫恨意,只有一种铭心刻骨的眷恋,和无法磨灭的伤痛。
夏稻泥,真的是被他杀的吗?
“你走吧。”燕不离的目光不知停留在何方,显得散漫而模糊,“南荒的魔教,武林盟二十年内不会动,这是我能斡旋的最大限度。但朝廷早晚会对南荒下手,你们还是好自为之吧。”
倘若南荒众族在二十年内还无法壮大,那便是气数已尽,没有帮扶的必要了。
桑曼手中握紧了银龙:“你为什么要帮我们?”
因为那是赫连家的老巢,因为那里有池月救过的族人,因为自己要给朝廷留个隐患……理由实在太多,但燕不离只说了一句:“我没兴趣帮你们,只是懒得跑太远的地方打架。”
这种人是怎么当上武林盟主的?!桑曼正要损他两句,却见对方面色骤然一变,猛地出手向自己掷来一枚暗器!那暗器擦头而过,带起的凛风将她的脸颊刮得生疼。
“嗷嗷啊!”背后一阵阴风乍起,随即又很快消散。
“快过来!”燕不离一把将桑曼拽至身后,表情审慎的看着突然出现的走尸。
桑曼骇然的望着那个白发散乱浑身发绿的怪人。对方眸光幽碧,四肢枯槁,身上还穿着褴褛肮脏的衣衫,已经辨不清原有的模样。脑门正中深嵌了一只草叶编织的王八,正痛得他两手狂挠,嗷嗷大叫。
她立即收回对燕不离的轻蔑。拈花飞叶便能将人开瓢,这位盟主的内力怕是已入臻境了。
“银龙给我。”燕不离是来扫墓的,带着凶器不敬,所以卸剑而来。却没想到刚巧遇上这只青魃,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桑曼知道自己不给对方也会被抢过去,便乖乖交了出来。
这时那怪物已经带着脑门上的王八,迅猛的扑了过来。燕不离侧首躲过狠烈的一爪,矮身一进,随意的一出手,就精准的将匕首插入了对方的右腋下。
无招胜有招。他如今用剑根本没有招式,一切都出于身体的本能反应。
在池月死后,他的清玄剑法便突破了太上境界,终于做到了不困于心,不耽于情,不妄动于外物,放下了所有的执着。
倒也并非灵台一清顿悟了什么。
而是无可执着,才不执着。
手下黑血四溢,走尸抬起头凄厉的嘶嚎一声,萎顿倒地。
燕不离这时才看清对方的脸,不禁惊得目瞪口呆,此人竟然是鹿秉闲?!这老头儿当年被池月一掌打下悬崖,居然侥幸未死,还一直徘徊在碧落谷附近?!
鹿翁被刺中要害,痛得浑身抽搐,眼神却反而清醒了。他艰难的张合着溢出黑血的口,断断续续的道:“南涯……快去救……南涯岛……”
南涯岛易遭海潮侵袭,没有凤血珠镇压泉眼,恐有覆岛之虞。燕不离看着掌心的那道疤痕,总算明白这个老头儿为何丧失了理智也没有离去。想必对方心底里始终惦记着遥远的故土。至死不忘,从未放弃。
“鹿老,你放心吧,我这就带凤血珠去南涯。”他说完这句话,鹿秉闲才终于瞑目咽气。
燕不离将银龙拔出来,擦净血迹,摸了摸手柄上细腻的鳞纹,递还给桑曼,对方却没有接。
“怎么?”燕不离瞅了眼黑溜溜的锋刃,笑道,“嫌脏啊?”
桑曼歪着头道:“你为何会识得银龙?”何止是识得,这男人望着那把匕首的眼神太复杂了,复杂到让她怀疑对方和银龙有一腿。
燕不离坏心一起,便将某人盗走圣物的丑事抖了出来。不过他实在没脸说这偷来的东西是两人的定情信物,只坦诚自己曾用银龙伤过池月。
桑曼又将头歪向另一边,眼神里充满了深意:“夏稻泥说他是被妻子划伤,所以不小心污毁了银龙。”
“……”
“他还说这是两人的定情信物,是他的妻子劝他来归还的。”
“……”
“他还说自己的妻子最喜床笫之欢,所以才想摆脱禁欲之苦……”
“别说了!”燕不离忍不住跳起来,扭头冲废墟骂道,“姓池的你特么是不是有病?和个十一岁的小丫头扯这么多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