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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门宗承载千年,埋骨之人百万有余,你们度得过来吗?”
善了个哉的怎么这么多?!工作量有点儿大啊……老和尚擦了把汗道:“池宗主不必担心,贫僧可以开个集体超度的法会,高效无痛,一次到位。”
池月点点头:“那就有劳祜幺大师了。”
“阿弥陀佛,度生死苦海,到涅盘彼岸,乃大无量之功德,贫僧自当尽力。”
池月笑了笑:“大师果与其他佛门中人不同,对我魔道并无歧见,还愿为鬼门宗镇度怨灵,本宗不胜感激。”
废话,谁会和钱过不去啊!祜幺双手合十道:“冤死枉死皆为累世业障所致,逝者已矣,与其争辩对错,还不如助其往生轮回。善德恶业,自有天道裁断;功过是非,亦有后人评说。”
“言之有理。”
“呵呵,鬼门宗日后若有需求,弊寺皆可提供服务。一个亡魂二百五十文,包年打半折,老客有优惠……”
两人饮着清茶,谈罢公事又聊私事。
池月问道:“大师,本宗读了几日《心经》,为何还会杂念纷纭?”
从昼入夜,睁眼闭眼,脑海中总会不停晃动着那个人的影子。可一旦动了情欲,体内的蛊虫就会躁动不安,所以他根本不敢见燕不离,只能尽量回避,竭力克制,想方设法的让自己忙碌起来,才能稍稍将对方放下片刻。
“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林中,心不动则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则伤其身痛其骨,终尝尽世间诸般百苦。”对方叹息一声道,“理是这个理,可御人者易,持心者难。莫说只读几日佛经,便是修行一世的僧侣,又有几人能够做到不起心动念?”
“池宗主若拴不住自己的心,就放它飞吧。机缘未到,越禁锢便越痛苦。”
池月暗骂一句废话。
他本是魔,若不是蛊虫作怪又怎会拘着自己?但他脸再大也没法跟一个和尚说自己想日老婆而不能啊!
心中正憋着一口闷气,忽然听到外面有动静,当下冷喝一声:“何人鬼鬼祟祟?!”
客寮的竹门“刷拉”一声被拉开,燕不离叉腰挺腹,直勾勾的盯着某人道:“不知是谁鬼鬼祟祟,宗主大人可真叫我好找啊……”
池月一瞅见他就吓了一跳,立马转过脸开始念经。
阿弥陀佛,这是某人的“杂念”来了……老和尚格外有眼色的起身离座,合十告辞。
见某人背着身不搭理自己,燕不离气冲冲的跪坐在榻上,磨牙道:“宗主这是要吃斋念佛,剃度出家了吗?”
池月继续合着眼:“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妈的,当老子是空气?燕不离挪到他面前开始摇晃对方的肩膀:“你睁开眼说句话行不行?”
“有事就说,本宗听着。”对方睁开眼又飞快的闭上了。
“为何一直躲着我?老子又不会吃了你。”
池月心里泪流成河:可我想吃了你……
燕不离上上下下打量着他,忍不住猜测道:“你不会……是不举了吧?”
“胡说。”
“老子不信,试过才知道。”某人伸出爪子就开始扒池月的衣领。
“不许胡闹!”
“你不让我试我就找别人试!”
“你?!唉,你慢点……小心孩子……”
彼岸斋门外,两个弟子见祜幺大师走了出来,忙迎上前道:“师父,方才有个女施主她非要闯进去……”
“为师知道,取经路上多灾多难,总有妖精要吃唐僧肉的。”
“那师父为何不拦着她?”
“为何要拦?”老和尚笑了笑,“唐僧他也想吃妖精肉啊。”
第71章:遇蛇
阳春三月,莺飞草长。幽谷之下,青潭碧波映日。芳林深处,玉树琼苞堆雪。又是一年梨花时节。
“白锦无纹落银霞,万蕊参差染香沙。天姿灵秀意高洁,缘乃姑射化仙葩。”芳飞如雪的花海中,披着轻袍长衫的女子立于林中,一手捧着隆腹,一手拈了枝冰清如玉的梨花,冲树梢上的杂毛大鹦鹉点了点,“快学!学好了赏小鱼干。”
衔环溜溜的转着小圆眼珠,张口叫道:“葩、葩、葩!”
“……算了,这句太难,换一首。”燕不离扶额道,“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
“日、日、日!”
“两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
“上、上、上!”
“我靠。”
“靠靠靠……”
“小畜生闭嘴!”
“畜生、畜生、畜生……”
燕不离气急败坏的把花枝子扔到地上,终于明白江莫愁为什么会喂它巴豆,揪它尾巴,关它小黑屋了……
要是换成自己,早他妈把这淫鸟炖了!
衔环呼扇着绿色的大翅膀自枝头腾起,盘旋在某人头顶上空,口中依旧“畜生”不停。燕不离昂首托腰,指天骂道:“死鸟,有本事你下来!”
对方鄙视的看了他一眼,意思很明显:有本事你上来。
“切,会飞了不起啊?!”燕不离摞胳膊挽袖子道,“老子以前也会,就是现在夹带着私货不方便,不然分分钟收拾你。”
大鹦鹉怪叫一声,屁股一抬,一坨温热的鸟粪便从天而降。
“靠,还发暗器!”身怀六甲的某人吓得往树林子里一扎,险险避过污顶之灾,却不凑巧的踩到一条刚从冬眠中苏醒,出洞遛弯晒太阳的蛇……
某蛇回头一瞧,发现自己的尾巴尖儿扁了,顿时泪奔。
尼玛这以后还怎么在爬行界混呀?拿什么泡母蛇啊!大姐你敢不敢把脚抬起来?本蛇的心好痛知道吗!
然而燕不离的注意力仍停留在天上,根本没意识到脚下的惨案,只是忽觉腿上一痛,低头一瞅才发现自己被蛇咬了。
“我靠,要不要这么倒霉?!”他骇了一跳,勉强扶着树才没跌倒,但还是捂着伤口,费力的蹲了下去。
妈的,那蛇长得好丑,会不会有毒啊?老子是不是要死了?池老魔你他妈到底跑哪儿去了……
燕不离又忧又怕的靠着身后的树干,明媚的日光透过横斜交叠的花枝,映在那张淌着水痕的脸上,斑斑驳驳、影影晃晃。
搬到这里的第九十二天,他第一次哭了。
上元一夜,虽然那个人竭力掩饰,但仍能感觉到身上的人喘息紊乱、汗出如雨,自始至终都在忍耐着什么。
追问之下对方才敷衍了几句,竟是练功出了岔子,心魔成障,不宜欢爱。这理由给的委实牵强,但燕不离不是女人,池月不愿说,他也不纠缠。
自彼岸斋归来,两人依旧极少照面。池月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明明住在同一屋檐下,却和两地分居无甚差别。直到有一天,神龙大人终于全须全尾的现身了,却是将他送下幽谷,只道为了安全。
碧潭旁的木屋里变化了许多。坏掉的木床真的换成了铁床,起居物什也添置得齐全,什么都有,只是终归有些寂寞。
好在有只贫嘴的鹦鹉在身边叽叽喳喳,住得习惯了,倒也不觉时间难熬。
三个月来,池月从不露面,每日送饭也是隔着窗子问几句:吃的好不好?睡得怎么样?还有没有缺少的东西……
燕不离也随口回答:吃得好,睡得香,什么也不缺。
只是少了你。
只是缺了陪伴。
只是欠了一个解释。
所以老子死也不会原谅你。
……
黄泉殿里,高层云集。池月坐于堂中,合目听着风部部主禀报讯息。
南荒的魔教在近几月有死灰复燃之象,南涯岛主又来催问他的凤血珠,林子御离开鬼门宗后未回北蜀反而去了江陵,塞北关外聚集了大批不明武装人士……
这个江湖没有一天不教他操心的。
当然,最操心的还是被他木屋藏娇的那位。
“宗主,叛贼河不醉也现身江陵,不知和正道中人在合谋什么,可要属下继续追踪?”
“暂且盯着吧,一群乌合之众,除了行刺也干不出什么有出息的事。”池月眼皮未抬的道,“湖澈丹注意加强门内防卫,再出纰漏你就自挂东南枝吧。”
“是,属下尊令!”湖澈丹头皮发麻的应命,又问道,“宗主,夫人她可还在黄泉殿中?是否要另行安排暗卫保护?”
“不必管她,黄泉殿的守卫一切照旧。”
“是……”
“畜生、畜生、畜生!”一声怪叫突兀的响起,一众门人弟子皆打了个激灵:我的天呐!这是哪位仁兄活腻了?
池月睁开眼,便看到一只白头绿羽的杂毛大鹦鹉在殿顶不断盘旋。
所有人都替这只胆大包天的鸟捏了把汗……膳房动作够快的话,中午就能吃上红烧鹦哥了。
衔环怎么会飞到这儿来?又看上黄泉殿的哪只乌鸦了?池月微微皱起眉来,燕不离下去的日子也不算短了,就不能教这鸟说点儿好话吗?
这时头顶上方又传来一句:“日、日、日、日!”
众人:“……”
池月揉了揉眉心,感觉有必要和某人规范一下衔环的教学内容。否则别人家的鸟最多是上天,他这鸟早晚敢日天。
随手打发走一干属下,从密室里下到幽谷,跟着衔环一路寻到梨林,直到看见那个蜷缩在树下的身影,才知道这家伙出事了。
“你这是怎么了?!”
燕不离垂着头,闷声道:“被蛇咬了。”
“咬在哪里?”
“腿。”
“好歹也在江湖上混过几年的人了,怎么连蛇伤都不会处理?”池月握着他的腿在伤处吸了几口,看到血色是鲜红的才放下心来。
燕不离艰难的摸了摸肚子:“我倒想吸,也得他妈能弯下腰啊。”
池月一愣,这才发现对方的腹部圆隆得像只西瓜。三月未见,胎儿已经长大了不少。
他叹了口气道:“好在这蛇没毒,我一会儿给你拿药来。”
“真的没毒吗?可我怎么觉得腿都是麻的?”
“你那是蹲麻了……”
将燕不离抱起来向林外行去,方觉怀中一点儿也不沉。某人的肚子虽然胀大了不少,但身上却看着清减了些。
“最近睡得不好吗?”反正肯定不是吃得不好,这位孕妇的饭量向来是有增无减的。
燕不离摇摇头:“挺好。”
“那本宗怎么瞧你瘦了许多?是不是把吃的都喂给衔环了?”
“没有。”
“现在天气暖和了,可以时常出来走动,多晒晒太阳才有精神。”
“哦。”
“但别往草稞深丛里去,免得遇到蛇蚁。”
“好。”
池月忽然有种异样的感觉,如此乖巧听话,住在这壳子里的真是燕不离吗?不是江莫愁回来了吧?
回到木屋之中,将人放到床上,对方立刻背过身,拿屁股对着他。
宗主大人终于觉察到哪里不对了……这人一路都没有抬头,从始至终也用没正眼瞧过他。
“生气了?”池月推了推他的肩,“我不是说过嘛,这段日子江湖不太平,门中又有隐忧内患,你在这里会安全许多。”他终究不能无时不刻的守在他身边,黄泉殿的守卫又形同虚设,如果真有刺客再来,难保不会发生意外。
对方闷声回道:“我没有生气,道理也都懂,宗主请回吧。”
“既然没有生气,为何连看本宗一眼都不愿意?”
“我是怕再看见你的脸,脑子里又记得清楚了。”燕不离闭着眼苦笑道,“老子第一个月还会想你,第二个月就想忘了你,第三个月好不容易忘得差不多了,你他妈又跳出来刷什么存在感?!”
池月硬将他扳过身来,才发现这人早已泪流满面,却依旧双眸紧闭,不肯睁眼。
原来一个受不了心痛,所以敬而远之;而另一个受不了思念,所以再也不见。
仿佛有一块巨石从天而降砸在胸口,压抑得让人呼吸凝滞。池月几乎可以听到蛊虫在身体里疯狂啃噬内脏的声音,疼得他眉尖深蹙,险些咬碎了牙,却还是伸出手,动作轻柔的抚过对方的眼角。
“是本宗的错,不该一直避而不见。你别哭了,睁开眼好不好?”
“池月,我再傻也明白你是不想见我了。”燕不离睁开眼,眸红如兔,“可就算打入冷宫也要有个罪名吧……老子到底做错什么了?”
“我不是不想见你,而是不敢见你,我练功……”
“别提什么狗屁心魔,你骗鬼呐?”对方骂完又补了一句,“就算老子是借尸还魂,智商也没下降!”
但也没增长……池月腹诽了一句。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告诉这家伙是织心的缘故,否则以燕不离的性格一定会把帐算在自己头上,甚至会为此良心不安,一生介怀。
这东西太蠢,也太善良,根本不像江湖中人。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活到今天的……
哦,不对,确实已经被坑死过一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