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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郢看着他,解释不清自己怎会对这个无意间遇见的人生出了好奇心和保护欲,“那你是何人,怎会在此受罚?”
他听见楚郢这样柔和的问自己,心口一颤,将头垂的愈发低了,“我犯了错,故而在此受罚。”
这话语虽然轻,但仍是掩盖不住那嗓音传进耳膜时的动听。
而听到这声音时,楚郢眉睫不由一跳。
楚郢倒是很好奇这传说中规矩多如牛毛的皇宫,规矩到底是怎样的“喔?犯了什么错会受这样的罚?”
楚郢见他不答,便双手拄着膝盖欠着身子看着他,声音是自己都未有察觉到的温柔,“那你说与我听听犯了什么错,保不准我还能帮帮你,让你减轻些刑罚。”
他的心在听到这样的话时,涌起万千情绪,但他却连看一眼楚郢都不能,“多谢,只是我的罪孽是无法洗刷的,这一辈子怕都减轻不了,我是罪人。”
楚郢直起身子,不知怎的听他这样说,内心一时怜惜不已,楚郢实在想不透这样一个少年会犯什么样的罪竟被判个终身监#禁。
楚郢不再多问,环顾了下四周,见四周委实阴森可怖,便涌出了一个想法,“不如我明日给你求个情,让你换个地方受罚也好,这地方实在让人看着不舒服。”
他听了,嘴唇蠕动半晌,想说什么,但千言万语只化作了那一声悠扬的‘多谢’
楚郢到不介意他的拒绝,一撩衣袍坐到了他的旁边,扭头看着他的同时,心中也不禁在想这少年是个什么来路。
“我看你不像寻常的太监奴才,若方便的话,可以告知我一二么,或许日后我能帮你。”
他转头迎上楚郢温和的目光,那目光中的情绪楚郢看不明白,只那么盯着他,等着他的回答。
“大人,您能否答应我一件事?”他看了楚郢一会儿,这才轻轻的问道。
楚郢和善的笑了笑,拄着下巴看着他,“好啊,说说看,什么事?”
“您在这里看到的一切都不要对任何人说起,好吗?”
楚郢见他看着自己的目光十分的急切和担忧,好似很怕自己会说出去一般。
“你的意思是,你被关在这里外界很少有人知道?”
他的身子轻微一颤,片刻后又释然了,在他面前的人可是楚郢,“嗯。”
楚郢一挑眉毛,对他更是好奇,却也不忍为难他,“可以,人都有身不由己的时候。”
他听了,干裂的嘴唇略略扯开了一个微笑,那个微笑如蜻蜓点水般在楚郢心里荡开了一个小小的波纹。
院中有一枯井,原没有枯,只是水源有些低,他说他方才就想出来打水喝,只是还没走到井口边就倒了下去。
楚郢废了好大的气力才勉强打上了一桶水,喂他喝了些后,便欠着身将衣摆撕下一块布襟往水桶里润湿才蹲到他面前。
他坐在石阶上,被头发略挡住的眼里盛着楚郢看不到的哀伤和眷恋。
直到楚郢拎着布襟过来,他才略略收了收心神。
楚郢走过来,也不等人同意,直接开始伸手剥人的衣服,“我给你擦擦,上些药。”
他倒也不反抗,坐在那儿任由楚郢动作。
不脱还好,一脱楚郢便觉的自己胸腔里窝着一团火气,哪怕是牢房里的死囚也不会只穿一件单衣。
看着他连件里衣都没有,只一件单薄的灰色外衫裹住身体,且这外衫在鞭子的摧残下已破落不已,楚郢就想杀了那伤他之人。
楚郢看着他瘦弱且带着一身鞭伤的身体,怜惜之情早已不易言表。
难道他是皇上的手足,争夺皇位失败故而被关在此处?
楚郢突然想到,但细想一下又觉得不可能,皇上继位是先皇遗诏亲命,就连当年的凛王,也是造反的罪名,而不是夺位失败。
楚郢想着,手上动作却未停,仔细且轻柔的给他擦洗着伤口,待伤口擦洗洁净后,便从怀里掏出了时常备着的伤药,一点一点仔细且耐心的给他涂抹上去。
整个过程,他未吭一声,只紧紧的闭着眼,阻止眼里的东西流出来。
楚郢从来不知道自己还有这样好的好心和耐心,看自己把少年收拾妥当后,突然觉的自己是不是感情太泛滥。
不仅泛滥,且还啰嗦,“好了,这药是我在武夷派时我师父相赠的,对外伤有极好的效果,你现下是否好受些了?”
他点点头,却仍只说了一句:“多谢。”
楚郢一笑,也不再问什么,直接将那白玉药瓶塞进他手中,“送你了。”
他紧握着那药瓶,咬着嘴皮,再道了一句:“多谢。”
楚郢站起身拍拍衣袍,低头看着他,款款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看你不像是大奸大恶之人,既然你不愿意说你犯了什么事,我也不勉强。”
“多谢。”
听他又道谢,楚郢无奈一笑,“反正我从今日起是要待在这宫里了,也不知要待多久,我会常来看你的,至于你说的不要宣扬,我自会遵守承诺。”
他听闻此言,这才站起了身,凝视了楚郢些许后才道:“天不早了,大人请回罢。”
楚郢看了看天色,确实不能再逗留,不然明早得爬不起来。
“你好自为之,他日有空,我带些吃穿之物再来。”
言罢,楚郢提起轻功一跃而上。
他看着楚郢离去,却见楚郢突然在屋顶顿住了脚步,接着便回头扬起嘴角道:“喂,我叫楚郢”
看着那身影飘逸的消失在了月色之下,他的两行清泪从那双漂亮的眼里缓缓滑落。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么么么么么。。。。。。。。。。。哒
☆、面圣
作者有话要说: 修改了一些,抱歉啊,不过具体没什么影响,只是一些小细节改了改
“宣楚郢进殿。”
皇帝下首,张公公那独有的尖细的嗓音此刻非常中气十足的吆喝起来,那声音的穿透力使站在朝阳殿外的楚郢听了也不由提了提萎靡的精神。
今早,天才擦亮,那张公公便差人来唤,昨夜因着那少年,本就回来的晚,歇下时已不早了,哪知才一合上眼,张公公便差人来将自己强行唤醒,而这种被人扰了清梦的感觉,楚郢当真是气的想杀人。
洗漱妥当,本已做好了准备去见那位皇上,可是没想到张公公差的人带自己来的地方却不是宣华宫,而是那皇上每日上朝的地方,朝阳殿。
难不成皇上是要当着大家的面儿介绍自己?
“楚大人,宣您呐。”圆子见楚郢没有动作,忙上前小声提醒了一句。
楚郢这才反应过来,抬头看了看面前那威武庄严的朝阳殿,内心升起了一股莫名的无奈和压抑着的火气。
吁了口气,楚郢提起衣袍,不得不疾步入殿面圣。
在跨进殿门时,他的眼睛不经意的瞥到了那分站在殿门前左右三人的身上,不知怎的,楚郢总觉的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这六个人。
可一时间又想不起,只道自己错觉,但当腿朝里迈进时,楚郢突然瞥道他们的衣角处有一个月牙状的图纹,那衣角很矮,图纹也小,若不是方才吹过一阵风,使他们的衣摆动了动,再加上楚郢眼力极好,否则是断然发现不了的。
看到此处,楚郢又是一阵疑惑,遂抬起眼从下到上的打量着他们。
“宣楚郢进殿。”
正要看出究竟时,那张公公十分好心的再提醒了一次。
楚郢只得收回目光,抬步跨进了门栏。
一入殿内,那龙椅带来的威严使得一殿的气氛十分庄重肃静,文武大臣的目光皆在楚郢身上逡巡。
有些楚郢见过,有些没见过,不过众人都商量好似的的拿着一种隐含不解的眼神将其看着。
楚郢收到那些不解的目光,听到他们此起彼伏的吸气声和暗里的叹气声,又新添了一层新的疑惑。
自己莫不是猴?
走至最前,一个蓄着胡子,两鬓已斑白,但眉宇间仍显英气的男人正黑着脸看着楚郢。
楚郢迎上那目光,知他爹肯定气的不行,赶紧上前打了一个招呼,“爹,您回来了。”
张公公在上首咳嗽了一声,楚丞相也使了一个不得无礼的眼神,楚郢这才想起,正主在上方。
“臣楚郢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楚郢将身子伏低,声音洪亮有力,虽是跪伏之姿,但那身形仍旧挺拔轩昂,散发着蓬勃朝气。
楚郢原以为马上就能听到皇上的声音,哪知大殿内却突然十分的寂静,方才那些吸气声叹气声都没有了。
虽没有抬头,但楚郢感觉的到,现下,那些大臣们的目光并没有锁在自己身上,而是锁在了皇上身上。
楚郢已跪了有一小会儿,才听到张公公那尖细的嗓音。
“免礼,平身。”
楚郢在心里不由翻了一个大白眼,“谢皇上。”
站起身,楚郢挺直身子,目光磊落的朝前一望。
可就这抬眼一望,楚郢被惊的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楚郢自问自己再怎么对朝堂无知也没有听说过有哪朝哪代的皇帝上朝时还在龙椅前方拉了一层厚厚的幔帐。
那幔帐厚的几乎看不清后面坐了一个人。
楚郢很想透过那层幔帐看一看当今天子,但那幔帐实在太厚,厚的像把那位少年皇帝与尘世已隔绝开了一般。
见此,楚丞相朝外走了两步,身姿伟岸,虽略有收敛,仍能看出这位权倾朝野的丞相,有着不可侵犯的气势。
“皇上,犬子资质平庸,怕是会辜负皇上的厚爱。”
幔帐后的皇上,似乎一直在等楚丞相开口,一声哼笑淡淡的响起。
“丞相大人过谦了,令郎的资质如何朕自然是清楚的,再说,侍卫统领罢了,也用不着多高的资质。”
这声音很是冰冷,从那厚厚的幔帐内传出来就更如那雷打不动的万年寒冰。
听闻此话,楚郢升起一股火,嘴角笑意更深,原来这皇上这么瞧不上自己,那是不是得让皇上改变改变对自己的印象才是。
楚丞相的反应可不像楚郢那般无所谓,语气沉重里加了些着急,“回皇上,犬子身子一向羸弱,四年前更是遭遇了一场变故,故而体力不及他人,且犬子一无功名,二无散职,这样突然成了一宫统领,着实令老臣和犬子忐忑难安,对他人也是不公。”
楚郢在这一刻才真正的确定了,皇上与爹真的不合。
虽然这只是简单的几句话,但是,爹的语气,那种焦急和不安听的楚郢一阵内疚。
既然如此,那皇上召我进宫就真的是为了牵制爹了。
楚郢笑意渐散,两道剑眉微微聚拢,双目凝力看着上方,很想知道这位少年皇帝有什么手段,很想看一看,那幔帐后的人是个什么面目,什么表情。
“哼,丞相大人果然公正不阿,只是人才往往是要培养的,听说令郎数月前拒亲,差点把女方逼的跳楼,如此行径,丞相大人既然□□不好,不如朕帮你教,岂不是更好?”
楚丞相还想再说,却听皇上又冷声道:“抗旨不遵,丞相大人,您是辅政大臣,这是个什么罪名,您该清楚吧,还是说朕连封个侍卫统领也要经过丞相大人的同意?”
“老臣不敢。”
楚郢望向他爹,这语气中的疲态和那些微的失望,听的楚郢一怔。
印象中,他爹可是一向如擎天柱一般的存在,对朝廷鞠躬尽瘁,这失望是对皇上的失望。
事已成定局,现下只有遵守,那声‘退朝’一嚷出,楚郢心头起了一味无名火。
退朝时,楚郢察觉到了一件十分奇怪的事。
散朝一般都是皇上在大臣的叩拜声中走出,而这位皇上却真是不一般,待大臣们叩拜完毕,一个个皆退身出去时,他也依旧端坐在上方,没有一点动作。
楚郢回头朝那幔帐望了一眼,却依然什么都看不到。
踏出朝阳殿,楚丞相便将楚郢拉到了一侧,皱着眉,语重心长的说道:“阿郢,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为父只当嘱咐你,伴君如伴虎,万事皆小心,皇上的性子委实古怪,你切记守好本分便是,以后若有机会,为父必定会想办法让你出宫。”
楚郢感受到他爹握着自己的那双手有些抑制不住的轻颤,就好像发生了什么连他爹都控制不了的大事一般。
“爹,我听成叔说皇上对您…”
不待楚郢说完,楚丞相却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打断了楚郢的话。
“阿郢,朝堂风云诡谲,爹从来不愿意让你淌这个浑水,我们楚家,你曾祖,你爷爷,你爹,你两位兄长都在里头搅了一辈子,而你,爹一直希望你走一条不一样的路,只是江湖最近也不太平,哎,早知如此,爹当初不该把你从武夷山强行带回来。”
楚丞相担忧惋惜的口气,和那一脸为子打算的焦急神色,使得他看起来一瞬间苍老了许多,楚郢心里陡然有些内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