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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栎沉着眉眼若有所思,“程妈妈见识多,可看得出这方姨娘过来,是真心还是假意?”
“真真假假,内宅里也就那么回事。大家都想过好日子,做下人的,想过好日子就得讨好主子,以前大人在,方姨娘有儿有女,脊背能挺的直一些,现在夫人身体渐好,大少爷年纪渐长,守孝过后娶妻当家,方姨娘儿子还未满岁,只要不蠢,就不敢不讨好夫人。”
“柏明海夫妇呢?”卢栎提起这二人,“我看他们很想当柏府的家啊。”
“不过就是两个破落户!”程妈妈一时激愤骂出了声,骂完了赶紧捂嘴,下意识看看四周,小声告罪,“瞧老奴这张嘴,胡言乱语污了先生耳朵……这些天事情多,老奴也有些心浮气躁,先生可千万别生气。”
道过歉,她又言,“那两个,与咱们府早已分家,前几年死皮赖脸搬到兴元,大人和夫人也没让他们得太多好处,如今登堂入室,不过是趁大人去世,夫人又横糟意外,大少爷年纪小可欺罢了。现今夫人醒来,一天比一天好,大少爷也渐渐立了起来,他们哪……没几天好日子了!”
卢栎又问,“府里人心可有浮动,比如见柏明海夫妻二人能做柏府的人,便倒过来的?”
“这个啊——”
沈万沙突然插嘴,“这个你不问程妈妈,我都知道!”
程妈妈见沈万沙活泼发言,微笑着闭了嘴。
卢栎好奇,“你知道?”
“我当然知道!人之常情嘛!”沈万沙晃脑袋,“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不光生意场上如此,哪都一样。人活着都是为了自己,觉得哪处是靠山,哪处有前途,自然往哪处走呗,如果手里有些可交换利益的把柄,更是要使出来!所以本少爷不用问都知道,必有那些墙头草倒的!”
程妈妈笑着夸沈万沙,“少爷胸中有山河,好见识!”
沈万沙手里扇子‘刷’一下打开,骄傲的像只孔雀,“那是!”
……
待要走出府门,卢栎突然意识到今日有个人没见到,“关管家今日不在?”
程妈妈笑道,“关管家今日休沐,大约又去江边钓鱼了。”
卢栎笑的别有深意,“是么……”
待离开柏府,卢栎立刻问赵杼,“洪右被你派出去做事,现在手边无人,你能不能……”
赵杼早知道他要说什么,直接摆手,“你回去等着。”说完脚尖轻点,人就不见了。
沈万沙扇子遮了嘴,“赵大哥好高的功夫啊!”
卢栎与有荣焉,“那是!”
回到楼里之后,卢栎拽住要走的沈万沙,问他,“刚刚在柏夫人房里,你发现了什么?”
沈万沙有些茫然,“发现了……什么?”
“对!你拿着那只八宝簪时明显——”
“啊!”沈万沙听到八宝簪突然想起来,“那簪子有机关!”
“机关?”卢栎好奇,“不过是支簪子……”那么小,会有机关?
沈万沙鼓着小脸一脸‘你不能侮辱本少爷眼力’的认真,“有机关没机关的首饰外表很难看出来,但上手感觉会不一样!我家开着珍宝阁,高超的手艺见过不少,那八宝簪绝对有机关!”
“簪子有机关……会放什么呢?”卢栎沉吟。
“谁知道,”沈万沙也跟着猜,“许是隐私?家中不传之秘?纸条?”
“对!”纸条!卢栎眸子突然迸发出神采,抱住沈万沙转圈,“少爷你是天才!”
柏明涛沉稳,周正,心思细密,如果有天大的秘密,他不会与任何人讲,因为会招来灾祸,可他知道自己情况危险,手里的东西必得好生保管,放在哪里最安全,不易引人怀疑呢?
柏夫人的首饰!
柏明涛亲自设计花样,重金请求制首饰大师打造整套首饰,工艺细致,连天天戴着的柏夫人都看不出异样,若不是见多识,对首饰极有为研究的沈万沙,恐怕不会有人知道!
这套首饰里,一定有东西!
卢栎极兴奋,沈万沙起先不明白,不过他很快想到了关键之处,激动地拽着卢栎问,“那里面可是有证据?有关柏大人死因的证据?”本少爷是不是立大功了!
“也许。”卢栎现在非常期待赵杼回来,他回来,入了夜,便可以去将那套首饰偷偷拿出来看上一看……
可是新来的张府尹不准追查柏明涛死因,没准还派了人盯他们的梢。
柏明涛死的蹊跷,牵连重重,就算他猜到了谁是凶手,若是没有官府支持,这背后的东西,如何定罪,都是个难事。
卢栎叹口气,又消沉了起来。
沈万沙担心询问,卢栎便把种种猜测告诉了他。沈万沙不由捂了嘴,“这、这是真的?”
“十有八九。”卢栎笑容无奈,“若不是种种线索都这么指,我也很难相信会是这样。”
“的确是有点难办……”沈万沙坐下来,托着下巴与卢栎一块想辙。
赵杼回来时,卢栎与沈万沙正在张罗饭菜。沈万沙说人生已经太多烦恼事,越是烦恼时便要吃的越好,没准心情一好,就能想出解决办法了。
赵杼回房间换衣服,值班的邢左帮忙收拾东西,调查归来的元连单膝跪在屏风外禀报事情。
“继太妃的家信寄到了军营,说请王爷无论如何回家一趟,家里生意受损,怕是有人针对;汇通钱庄的确与贪银案有关,但凡有汇通钱庄的地方,必有贪银之事。盐运使那边查不出太多消息,线索查到吴强这个名字便断了,恐怕我们得找出这个吴强是谁,才能知道更多;升龙会后,那个天雄帮帮主‘擎霸天’终于甩掉旁人到了悬棺,看到了王爷改过的信息,他将关键名字改了一遍方才离开;至于西夏,回鹘,倭人,刚刚得到的消息,他们已经一个一个悬棺在找,估计很快会找到关键位置……”
听到继太妃请他回家,赵杼嘴角讽刺挑起,回去帮忙?这就是他吩咐干的!藏宝图之事都在预料之中,只是还需要知道更多;贪银案倒是有些意外……
赵杼换好衣服从屏风后走出,“继续盯着。”
元连应是,站起来欲退身离开。
不想卢栎听到赵杼回来,正风一样跑进来,“赵大哥——”
邢左听到卢栎声音吓的不轻,他已经被逮到两次,再被逮到就坏了!小右提醒过他,不能坏王爷的事,王爷现在还没对王妃说自己是谁,不能因为他露了!
邢左立刻把手上东西一丢,‘嗖’一声蹿上了房梁。
没来得走,被堵在房间里的元连下意识接住了邢左丢开的东西,东西有点多,挡了他的视线,一时不查,被急急冲进来的卢栎撞到了。
他会武功,也知道卢栎是谁,万万不敢得罪,心说自己这身板把王妃撞出个好歹怎么办,一点也不敢使力,甚至主动往后倒,生怕伤了卢栎。
他一倒,手上的东西散了一地。
卢栎一看闯祸了,懊恼的不行,“对不起对不起,我一时着急,冲太快了,没撞坏你吧……”说着要去搀元连。
赵杼冷嗖嗖的目光射过来,元连背上一紧,哪敢让卢栎搀,赶紧避开卢栎的手,滚地一爬,自己站了起来,“没事没事……”
“那我帮你捡东西。”卢栎弯下腰帮忙捡散落一地的东西。
这一捡不要紧,他看到了了不得的东西!
“这是——”卢栎拿起一块牌子,“按察使的令牌!”
卢栎对古代的事知道的不多,但见过写着平王的金牌,又被沈万沙告知了一些‘常识’,旁的不认识,这令牌是什么模样却是知道的!
这枚令牌周金漆黑,上书按察使三个大字,底部有朝政独有标识,定是按察使才能用的!
再低头一看,地上散落的衣服里,好像还有按察使级别的官服!
卢栎激动的拽住元连,“您可是按察使大人?”
感觉到赵杼森寒视线,元连连连后退,“这是王——”
“咳咳!”赵杼突然大声咳嗽。
元连眼珠一转,“这是我王交于我的……没错,我就是按察使!”
“太好了!”卢栎更加激动,“参见按察使大人!大人,经查上任兴元府尹柏明涛冤死,在下能设计揪出凶手,还望大人禀正明察,清肃兴元官场!”
元连避开卢栎的礼,悄悄看了眼赵杼。赵杼微微阖眸,不怎么高兴的地点头……
“好!”元连立刻明了,学着文官架式,“只要你所言属实,本官必会将恶徒绳之于法!”
卢栎高兴的不知如何是好,跑过去拉赵杼袖子,“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开始了?”
少年笑的眉眼弯弯,清澈双眸里闪动着期待,赵杼摸了摸他的头,“我亲自盯看,你所料之事皆为事实,可以收网了。”
第107章 机关
一过来听到的都是好消息,卢栎笑的见牙不见眼,差一点就像刚刚抱着沈万沙转圈一样,扑到赵杼身上了。
至于为什么忍住了,一是因为赵杼……的性向,二是旁边有外人嘛。
此来兴元借住的是绸缎商周家的地方,周全处事贴心,丫鬟小厮个个顺手,赵杼这个房间与另外两间主人房布置一样,吃用准备一应俱全。卢栎便端茶倒水招待元连,“大人贵姓?什么时候来的这里?可是有什么公务要办?如果需要帮忙只管发话!”
很是热情。
元连面无表情扮演一身正气气质肃然的文官按察使,内心已经糊成一团浆糊。他是武官啊!从小就混军营的啊!让他当前锋去和对方进行一场畅快淋漓的骂战他能把人骂回娘肚子里去,烤腰子能豪放连吃几十串,和弟兄们拼酒醉了也能站着撒尿,下窑子敢唱十八摸让窑姐儿都臊的慌,这文官引经据典装逼范他不会啊!
少说话摆威风一会儿可以,就像当初在成都府那出,时间长了完全撑不住!而且这位王妃不注意便罢,一旦注意……那亮亮的利利的什么都欺瞒不过的眼睛,那睿智机敏的推理能力,那令人心肝俱颤的剖尸神技……
他会被王妃给剖了吧一定会被剖了吧,从肩膀上开始往下划,肚子割开——
元连吓的一激灵,恨不得跳上房梁把邢左拽下来揍一顿,害死老了啊!
“大人?”
意识一回来,王妃正眨着一双清澈澄净的大眼睛,等着他回答。这时候恍神是大忌,很容易引人怀疑!
元连心底扇自己嘴巴骂自己蠢,“哦我——”
岂知受惊过度,不开口便罢,一开口声音尖颤的不像话,比王府里继太妃身边太监的声音都吓人!
邢左在房梁上捂了眼睛……完全不忍心看!
这还是威名远播,号称平王旗下第一疯狗,无人敢招惹的鬼见愁元指挥使吗!
赵杼也觉得很丢脸,自顾拉着卢栎坐下,“他叫元连,是我的……朋友。”指挥使官不算太大,权力却不小,说手下有点不合适,尽管他的确是。
元连立刻点头,“对,朋友,我们是朋友,我可以替……赵大哥去死!”他想表达交情过命,是自己人,完全可以信任这个重点,岂知卢栎听了更纳闷,“替赵大哥……去死?”不说这忠心手下一般的语气,元连看起来好像比赵杼大啊……
赵杼轻啧一声,给卢栎喂了块点头,“别听他瞎说。元连虽是按察使,私底下性格却很瞎,我与他是至交好友,他不重礼数,日后与他相处平常即可。”
卢栎总觉得赵杼表情有些硬,好像在崩溃……或暴发边缘似的,有些怀疑地看向元连,“是么?”
元连立刻点头,“正是如此,卢公子完全不必见外!”
卢栎总觉得哪里有些怪,不过令牌是真的,人也自己承认了,赵杼总不会骗他,便不再多提,想着眼前案子怎么办。
他伸手拽了拽赵杼袖子,悄悄朝他递眼色:现在的事,能说几分让元连知道?
赵杼神色板正:全部。
卢栎便松了口气,两人关系好到没有秘密,显然元连此人极为可信。“我记得正月里成都府贪银案一事,大人曾亲去调查解决,从容果断雷厉风行实在令人佩服。当初我与好友也曾陷进案子,只是大人去时我们刚好抽身,未得见大人一面,实是惋惜。”
元连搔搔后脑,心内庆幸审案时让那想洗白的府尹的上,自己隐在屏风后,不然别的时候被卢栎逮住一准反应不过来,“是,呵呵,是。”
赵杼凉凉瞥来一眼,元连手脚僵硬,不明白。
窗外挂着的洪右小心冲他比手势:注意言行举止!
元连立刻挺直腰板,对,现在他是文官按察使……
房间里几个人都在担心,卢栎却完全没注意到,说着成都府之事,“大人查此贪银案,可知此事内有隐情?”
元连小心试探,“卢公子指的是——”
“大人无需客气,唤我卢栎便可。”卢栎眉眼肃然,“我无意中得到贪钱案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