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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始终一言不发,静静看着怀里的人化作一簇簇纷飞的浮光赤蝶消散而去,手中剩的仅是一袂红衣。
然后他站起来,面色平静无波,对身后的那人说:“皎何,那么此番我就先归位去也,你且缓一缓,我尚有一事交予你。”抬起手来再掐指默了默,“我提前归位是迫不得已,不过,螓连此番历的,却该是一回盛世劫,不该我牵扯了她。你化作景月胥的模样回去洛瑛城,与她好好再过些尘世,好成了她的劫数。哦,我平日里不会叫她夫人,你就唤她白菲就好。”
皎何俯身受了,起来时还是说道:“不想少君也会在乎尘世之事了,您以前不会这样的。”被瞪了一眼后又作乖伏状说:“是了,螓连神女渡劫,少君顾一顾是自然的。”
他们那一族本就天性冷然,他听了这话,不置可否,又添了句:“还有,你归位后去打探打探魔族那位二皇子。”
六千年后,魔族孚诡城。
为庆魔族首立太子,魔君钬鹧缜胨暮0嘶闹谏髯宥冀拥教樱叩叩鼗憔鄣搅四Ф兼诠睢
要说这魔族,二十多万年前还不叫魔族,只是一群乌合之众,空有武力,却部落林立,各自为政,一盘散沙。魔界环境恶劣,各族又相互争斗,蛮荒原始,在神仙们看来那就是一群野人,低等生物。可人家出了一位很有想法的领导者,硬是领导着一群小伙伴,在洪荒赤野累累荆棘白骨之上建立起了辉煌的王朝。众族和一,统称魔族,此时已能威胁到仙庭权威,并还有继续发展的趋势。
那位领导着魔族走出洪荒天灾,屹立于四海八荒一隅到今已不可轻易撼动的领导者,是为魔族第一位魔君,魔君钬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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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狸狐狸,你看那是不是就是师父说的‘鬼吹灯’?”火凤凰玉衔拉着身边的男子问。
被玉衔问得一脸黑线的黑狐狸颜瑾抒扶额道:“鬼吹灯不是一种灯,也不是魔族发明的……我说玉衔,你无知也要无知得可爱一点好不好?”
一旁的湮愔调笑道:“玉衔,那你知不知道什么是鬼吹气?”这时的湮愔碧发还未及腰,一双蓝绿色的眼眸调皮而璀璨。
玉衔想了一下,诚实道:“不知道,但按照狐狸的逻辑鬼吹气肯定不是一种气。”
颜瑾抒和湮愔一时间笑得形销骨立。
“大师兄……他们两个笑话我。”玉衔泪眼汪汪地跑到前面去告状。
“大师兄”回过身去,澈蓝色的眼眸冷冷瞥了颜瑾抒和湮愔一眼,那两个顿时就不笑了。之后大师兄又摸了摸玉衔的头,面无表情地说:“玉衔我认为师父讲学的时候你不应该用耳朵去扇蚊子。”
在爆笑声中一行人继续前进。
孚诡城作为魔都确然是极为繁华,黑如深渊的天空下是灯火袅袅宛如篝火的城市,各色魔火鬼火漂浮于半空,街道两旁是形形□□的铺子,陈列着各种魔族的土特产。人群熙熙攘攘,男女老少愉快地挤满了整条大街,可谓是万人空巷,与九重天的冷清出尘形成鲜明对比。
三日前师父接到魔君请帖,便遣了祁止携着三位师弟从九重天匆匆赶来这孚诡城。迎接他们的却并不是严整的魔君座下臣子臣孙,而是被人群隔开的近在眼前远在天边的魔族宫殿,连个带路的都没有,美其名曰“仙族各位体验魔族民风民俗”。
水族天生性情冷然,不喜太热闹的地方,何况后边还跟了那几个活宝师弟,祁止很不爽。
六千年前族中变故,他大哥不满他执掌族印便趁他历劫时起事,皎何匆匆下界将他唤回族中,终了他一段本不应终的劫数。之后皎何天上地下地去为他查他要查的魔族二皇子,各个版本说的都是那二皇子与风之魔君卉晏同归于尽,一杆破魂银枪穿胸而过,遗体召回族中的时候是残破不堪……
他不信,找了四千年。
后来魔族中的内线传回影像,他看到陈在魔灵棺中的苍白人影,魔二皇子。仍旧是精致的眉眼,脸颊上却散了那朵令人惊艳的沧海花。
在万年以前的某个神魔聚会上他其实是见过魔二皇子的,是以能让皎何去查的指名道姓是魔二皇子。万年前他没有觉得魔二皇子有在凡世那么惊艳……惊艳得让他执着了四千年。
正这么想着,衣袖被拽,将他惊醒。他侧头一看,师弟玉衔又泪眼汪汪地来向他告状,他一叹气,正欲转身,一抬头却看到迎面而来的一个身影。
白的衣,白的面纱,漆黑的眼璀璨如星辰。
不是红衣,改头换面,祁止却毫无由来地笃定他,就是他。
人海茫茫,本应擦肩而过,却一眼万年。
他们曾在三千凡世中的一界,在溶洲洛瑛城内的一条春樱道上相遇,那时候璧青还是璧青,那时候他还是景月胥。
那么多凡世那么多城,他们偏偏相遇。
天命如刀,当真是天命如刀。
他伸手拉住了将与他擦肩而过的那个人雪白的衣角,凝视着白纱之上那双漆黑的眼睛,开口:“璧青,我是祁止。你说过如果我们再相见我可以告诉你我的名号,我找了你很久。”顿了顿,强调了一回,“我是仙庭东海,烨墟山祁止。”
此后过了很多年,四海八荒都感叹首位魔族太子的册封仪式当晚,那巍巍翊宫灯火通明,辉煌灿烂更胜九重天宫,紫明台下九百丈红毯铺展,万魔臣服,场面可谓盛大非凡。使到场的小族都被震得恍惚了好多年,回到族中大多结巴得无法描述当时的盛况。
但那自魔族建国以来最为盛大的典礼,却因太子失踪未能如期举行。
这是祁止他们后来才知道的了。
最后一个画面是少年抬起眉眼,淡淡一句轻语从白纱后飘出,泠泠如同雪顶清泉——
“我记得你。”
漫天的灯火,熙攘的人潮,漆黑的天幕,鼎沸的嘈杂声,渐渐模糊成袅袅烟云,继而变浅变淡,最终收束在一人心口。
立于榻边的湮愔待浮华云烟终于全然注入之后,伸手拢了拢静窝在玄冰榻上那人的鬓发。
爬满赤红色藤蔓的洞穴正中摆着一方万年玄冰榻,躺在玄冰榻上的少年一身白衣,一头黑玉般的短发被理得整整齐齐,宁静的眉目,挺立的一管鼻梁,淡色的嘴唇,雪白的面容。安安静静的,好像是在熟睡。
湮愔静静地站在一边,凝视了那张脸许久。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阿愔?”洞穴中的静谧被打破,一伟岸人影走入洞中,鬼斧刀削般深刻英挺的五官,一头红发张扬。他问的是湮愔,却低下头打量静窝的少年,一手搭向少年手腕,默了一会儿,再道:“以你的医术,经脉骨骼都矫塑得很好,这万年冰榻也已将他的余毒去了,你渡给他的那五万年修为,也一并化了。”
“我知道。”湮愔平静道。
“所以说,你到底想要做什么,阿愔。”赤发男子一双墨瞳深沉,凝着化不开的浓稠,“你为他祛毒特意来到我这里……虽然你来到我这里我心里是很欢喜的……又借珏玉为他顺脉,以你的心羽为他塑骨……这些我都能理解,可是你为什么还要将那些记忆注给他?都已经过了几万年,该死去的就当让它尘封,该回来的终归会回来。你如今逆天意而行,终究是不明智的。”
“逆天命……又如何?”
湮愔极为平淡地说出这句话,伸手抚摸少年有些扎手的发尾。他将他那几乎失陷于南荒狐族绯冥境中的徒儿的灵魂放到凡界去历劫,将他的身体带到了东北大泽这魇烨山来,细细地修补,修补到最完美的样子,比之前更完美。
湮愔抬起那双似蓝似绿的潋滟眼眸来,摄人的光华,一字一句缓缓道:“你说得对,该冲破的终究会冲破,该归来的,终究会归来。”
他那双本该清澈的颜色特殊的眼眸透着叵测的神色,那么深湛,那么遥远,那么坚硬。
赤发男子与那双眼睛对视了一会儿,无奈地笑了一笑,道:“你想要做的事,我在三十万年前察觉不了,二十万年前理解不了,如今,也依旧不明白。但是……你做罢,反正不管你做了什么,我都在你身边。”
湮愔正低着头端详少年的脸,隔了好一会儿,才不确定地开口:“我觉着他这一头短发断得很没有美感……你看我是不是最好给他修一修?”
此时天空中那只辛勤的太阳鸟正挥舞着燃烧的翅膀经过大泽上空,朝旸谷飞去。三千人世纠葛沉浮,回环复沓;仙庭一隅,时光静好,细水长流。
作者有话要说:
☆、倾舞
“前日我与程潜大哥摆的那一局棋,我已经摆给你看了,可有好好记住?我猜想看程潜大哥的个性,他还对这个事耿耿于怀,也许前昨两天都在纠结那个死局,你得好好参参那个棋局,好与他探讨。”
“三日前我答应左元帮他评的那篇赋歌也写好了,你今日莫忘了交给他。”
“对了,姬绥昨个硬是和我说了说柳家那位小姐,好像是叫作柳容姬。”
“王昆兄跟我提了一提宫廷舞这个事,还说今日闫雾楼会来个倾世倾城的舞姬,是他的第一手地下消息,忒可靠……我也不管它是不是忒可靠,总之是要说给你听的。”
“……”
正当我在前往鲁国公生诞的马车里回忆这些字字句句的时候,破风之声突然传来,一个什么鲜红的物事穿过车帘砸进了车内。我下意识地伸手一捞,举到眼前一看是个面相挺好看的红苹果。
接着前边车夫一声痛呼,但我能想象他见怪不怪拉住马儿的样子。乒乒乓乓的敲砸声落在了马车上,不过在外边投掷的人技艺并不大精湛,有幸进得这车来的,就只有这只顶好看的躺在我手心里的红苹果。
“在哪儿呐在哪儿呐?”
“你也让我看看啊,诶,别推我!”
“嘿!上次你按在我身上这次换我了。”
“唉!隋公子!隋公子!”
状若沸腾的喧鸣,大姑娘小姑娘老姑娘塞满了一条洛阳街,毫无矜持闺秀之气可言,就差抱着一西瓜皮大喊“阿岳阿岳我爱你”了,剽悍如一群母猴子……不是猴子哪里来这么多瓜子果子?弄得每次我外出一趟得载一车瓜果回去,多出去几趟,整个隋府一年四季都不用去管乡下那几皮田地了。
我看着手中红得十分娇艳可爱的苹果……几口把它吃了。
“阿岳阿岳你出来看我一眼,我让爹爹将西岭那片原野都给你!”外边传来声清亮的高喝,不知又是哪家土豪的女儿。
按说是个人被这样多的女孩子捧着喜欢着都该是有几分欢喜的,可我听在耳里,只觉得讽刺。
这份喜欢,并不是对我的。应该说,根本没有谁知道这世界上还有我这么一个人。
马车停在闫雾楼的时候已是晚宴时间,在阶梯下都能听见里边笑声喧哗络绎不绝,袅袅灯火悠悠丝竹,我踏进楼中的时候一个满身酒气的人影就扑了上来。
“安仁啊,你可算到了,真是大人有大腕,为兄等你等得好苦啊!”
我将那满身酒气的家伙推开一点,上下打量了他一身精细的墨绿色长袍和修剪得很漂亮的小胡子,按着他又要压过来的肩膀,说了句:“昆兄你撑住!”然后将走路飘飘欲仙的这家伙交给了一边的侍者。
刚转身,这一头一个满脸络腮胡却五官漂亮的男人走过来搭了我的肩膀,我侧头一看,是程潜。只听他压低声音说:“安仁贤弟,前日那个棋局愚兄琢磨了很久,想着一个解法,你看我们兄弟两个哪天再摆一摆。”后来程潜又拉着我谈了许久,从门口谈到二楼栏台,期间遇着左元,把袖中的赋歌给了他。
二楼栏台上一派糜烂奢华纸醉金迷,团团云袖片片香粉。排场最大的还属前栏一人,躺在金榻上,身边美人环肆,燕瘦环肥样样俱全,当真是人间美事。见我的目光一直停在那人身上,程潜说道:“那是赵王的嫡子司马馥。”
我向他笑笑,也不答话。看着迎面而来的两个人,干巴巴地迎了上去。
“安仁兄可来得好早。”黄衣的年轻人走上来。
“姬兄好啊。”我拱手作揖,不得不向姬绥身后那个女孩也行一个礼。
那是一个并不很漂亮但是第一次见面就能看出其温婉气息的女孩,黑幽幽的大眼睛,微圆的脸蛋,两颊一抹云霞的红,漆黑的长发高高盘起,两鬓垂下两缕整理得整整齐齐。
“昨日跟你说的,柳家柳小姐。”姬绥朝我挤眉弄眼。
假装没听到程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