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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双生花开如荼·上-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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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感觉到自己喝下的仿佛是熔铁,胃里烧起一团火,要由内而外的,将这幅身躯焚烧殆尽。我依旧在笑,为什么不呢?这才是真正的董虞啊,死又何妨,亦不逾仰头纵横长笑。
  “阿虞!”他爆喝,狂奔上来,几乎想要直接冲过烈火围成的笼。
  我缓缓倒下。隔过火焰,我看到他狠狠推开想要将他拦住的张玄,又径直冲来。可是,我真的不想让他再碰我了。
  斜刺里窜出一人,生生将即将踏入火圈的帝王撞开,自身却跌入火焰里,熊熊火舌瞬间舔舐过她的身体,凄异的惨叫响彻宫殿。
  我看清了,那被烧得焦黑扭曲的女孩,是只剩一臂的秋柳。
  就是这片刻,我的身体终于及地,鸢辇不愧是这宫中最禁断的美酒,施施然终了一段不切实际的幻梦。
  我左右是没有死在他怀里,这样真好。
  不过,若是可能,真想让这火,把这个混账的世界都全部烧得一干二净才好啊。
  

☆、归尘位

  再次睁开眼睛,看到的是优雅穹顶上一幅华丽的七宝图。
  略略冥思片刻,上一刻还恨不得灭掉那伤我至深之世的怒火毫无过渡地就平息下去,那一世的红尘纠葛,好像突然就模糊成了别家的戏台子,远远看过,心中却波澜不惊。
  我走出玲珑塔,迎面伫立着一人。
  那是一个极其清雅,淡如远山的男子。一袭青衣,及膝碧发悠悠垂下,狭长的眼略略慵懒地半睁着,那双眼睛的色彩尤为奇异,似一汪春水之绿,又偏偏透出天空的湛蓝。
  那人翩然倚靠一棵青柳,卓然出世,让人只觉遥不可及,哪怕浩荡红尘亦不能沾染其一分一毫。
  如果不是过分熟悉了,我估计会看呆在那里。但凡事总有例外,就好比你妈妈是个惊天动地的美女你也不可能天天看傻不是?因为她是生你养你的人,你从小到大都看着那张脸,一纤一毫,看着它绝代风华然后渐渐衰败,却不会产生距离感。综上所述,对着这张从我第一次睁开眼就日日在我眼前晃的脸,管它再卓然出尘,我也再不可能被它震撼到了。
  “师父。”我笑起来唤他,快步迎过去。
  “这次历劫一月零一十三天,倒是比上一世多活了不少年。”他淡淡笑着,似蓝似绿的眸子里也尽是笑意。
  “我好想你啊师父。”我一下子扑到他身上,把脸埋进他的胸膛。呼吸几口那染着淡淡梓燕花味道的香气,觉得心中安实无比。
  我此番下界化作一个名为董虞的凡人,经历多番挣扎苦痛,爱恨别离,实是被折磨得够呛。那飞扬洒脱的董虞,到头来却只是本仙君一个情劫梦。那些几欲将董虞逼得癫狂的是是非非恩恩怨怨,本仙君现在堪堪回想起来,只觉得和其他那些劫数里的故事也是一流,过眼云烟,浮华也短暂。
  我生在栖梓山,到今两万三千余岁,却已历了不下百次劫数,其中还十有九次都历的是情劫,还每次都是断袖之情……至今我也不知道师父是怎样想的。
  栖梓山是一座新进的灵山,才三万来年月,乃是本仙君的高师湮愔上神亲手择地、开辟而来。神山仙水,灵物丰饶,倒是一座后生可畏后来居上后浪推前浪的好山,又有本仙君高师坐镇,堪堪超过昆仑崆峒,成了这仙庭首屈一指的神山。再说本仙君这位高师,乃是开天辟地不久就存在的上古神祗,据说曾经在仙庭也是混得风生水起一呼百应,虽在三万年前辟了这栖梓山来了个避世隐居,但湮愔之名在仙界至今也仍是如雷贯耳,没有哪个神仙听了敢无动于衷不向这栖梓山方向拜一拜的。
  便是因了本仙君有这么个才惊绝艳的师父,又生在长在这样一座神山,是以是一定要比同辈小仙努力一些、优秀一些的。
  别人都说我那不食凡尘烟火的美人师父总该是个多么清淡的性子,我看却不然。天知道他是个多么好面子的神仙,在竹桃杏菊梅五大弟子都纵横仙庭之后,还撵驴似的要我成为栖梓山的第六个骄傲。
  可怜我现今两万多岁年纪,却足足历了数十道情劫,十数道乱世劫和□□来道盛世劫。要知道我们这些天然生就的仙胎与修炼成仙的凡人不同,两万来岁着实还是个很稚嫩的年纪,哪像我这般已几乎历尽了凡世凡人所有的,但凡有几分看头的世事沧桑。
  本仙君的高师,仙庭地位崇高的湮愔上神,此刻正被本仙君八爪鱼似的缠着的美人师父,轻轻揉了揉我的头,以呵气如兰的销魂语调在我耳边说:“去休息一下吧,准备历劫。”
  “什么!又要历劫?师父你就放过我吧我才刚回来!”我只觉得一块巨石当头砸下,砸得我眼冒金星。还来?虽然每次历劫都会让我的修为大为精进,但作为凡人在凡世挣扎沉浮一生,每一次对我的小心肝来说都是极大的摧残啊!特别是每次情劫过后我都心力交瘁急需修养啊!
  于是本仙君还是死死地扒着本仙君敬爱的师父大人,打定主意不松手,可怜兮兮地冲他眨眼睛。
  他亦低头望着我,狭长的美目中流淌微光。然后他伸手按住我的额头,笑道:“在想什么呢六儿,为师就是再怎么无情也舍不得我们六儿又去历情劫啊,六儿每次去历情劫为师都心疼啊。”我实在受不了他这副为老不尊的模样,被他提着领子从他身上下来,又听他缓缓道,“这次是天劫。为师推演你的命数,看出那九天雷劫就在这两天。你也不必担心,凭你的修为,这种雷劫也真是走走过场罢了。”
  师父每隔五十年就会为我占一次大命数,三年就会为我算一次小境遇,这个习惯是从我五千岁那天开始的。因的那天本仙君差点化成一堆渣渣,师父说那时真是让他分外心惊。
  神族一生下来便是一身神骨岁月长流,几乎都是长寿不老的。可要神仙都是这般不老不死,那仙庭还不得人满为患了不是。于是在神仙漫长的生命里总会历下多番劫数,挨过则飞升高位,挨不过则化为飞灰。
  就一般神族来说,常是出生一万年时,五万年时,十万年时和二十万年时会迎来九天雷劫,也称天劫,能从二十万年的天劫中蜕变的神族寥寥无几,如今剩下的都是各族尊神,比如我的师父湮愔,那早已是不伤不灭寿与天齐的身躯。
  天劫,是所有神族都逃不过的宿命,但是仙庭还有另外的劫数,譬如我历过多次的情劫、乱世劫、盛世劫什么的,大大小小数百种劫数。这些劫数有的是必须历经,比如飞升上仙时至少需得历过七道情劫,承战神神位时又必须历过七道乱世劫且有所功绩。这等可以自主选择的劫数称作红尘劫。
  虽历红尘劫对神仙的修为是一剂大补药,但大多仙家对红尘劫都是避如蛇蝎,得过且过。究其原因,大约是无论身份何等尊贵,化作凡人之后皆是记忆全失毫无根基,红尘牵绊备受折磨,与凡人扎做一堆,还要任凭司命其人捏扁搓圆,着实大大地失了神仙的身份。有时还可能因失了记忆而受蛊堕入魔道。
  像本仙君高师湮愔上神这等为提升修为不择手段的受虐狂毕竟还是少数……问题是受虐的不是他自己,是本仙君啊……更不幸的是,师父掌握的上古神器偏偏还是玲珑塔,进入塔中可以随性随时随地下界历劫,劫数完全随机,连给司命的礼钱都省了……
  本仙君时常佩服自己,历了这么百十来道红尘劫,侥幸还没有一次走火入魔。
  顺带一提,有不少仙家舍不得爱子爱女历红尘劫受红尘苦,便只得向司命求求那一杆鹤翎毫稍加留情,最好得添下几笔锦绣歌舞苦尽甘来,不,甘尽甘来的好命数,于是那仙格确实不高的司命却成了个确实很富贵的仙。
  “天劫?这么快?”我不确定地问。我本来还以为可以再潇洒两万年呢。
  师父点头。
  于是,托着那百来道红尘劫累下来的修为的福,本仙君在本仙君两万三千零七十二岁这个年头,便要历了那本该在五万岁时来临的九天雷劫。
  

☆、红尘怨

  为了应那雷劫,师父这两天都没有管我,只吩咐我要好生休养。虽说那几十道红尘劫下来,我的修为远不是同辈神仙可比,但是九天雷劫再怎么说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为此,师父还特地将天罗伞从玲珑塔中取出来给了我,让我好在历劫时更轻松些。
  “死鱼,你这次回来怎么老发呆?上回你下界化成北戎皇子把你那中原皇帝情人一刀杀了也不见你这样。”元乐在一边啃梓炎雪莲的莲子,啃光后也许觉得甚是无聊,便转过头来打趣我。
  “不,我只是觉着我师父越来越俊了。”我也百无聊赖地回它。
  之所以要称作“它”,是因为元乐并不是神仙,亦不是凡人,更不是妖魔,而是一只没有性别的腓腓,乃是师父在我飞升仙君之后捉给我解闷的。
  上一次应天劫我还记得很清楚,那是我五千岁生日的当天,栖梓山难得热闹起来,一方面庆我的生……好吧我知道这只是很小的一方面,更大的一方面是庆祝师父的好兄弟的亲姐姐生了一双麟儿,虽然我至今不晓得师父那位好兄弟的亲姐姐的双胞胎的百日宴为何要在栖梓山大办。
  席间觥筹交错,众仙娥载歌载舞,师父和他那好兄弟却不见踪影。自出生以来从未出山的我自是半个人也不认得,又许是把百花酒当成蟠桃果汁来喝了,只觉着天旋地转,当年后羿神大发慈悲留下的一只太阳鸟却莫名其妙变成了两只。
  宴席间一派歌舞升平闹闹腾腾,我觉得很是头痛,便想寻一处僻静点儿的地方打个盹儿。昏昏沉沉地走出宴席,到一旁的柒生林中找了块平整的青石,躺下来。方一闭眼,只觉眼前一片大亮,我不明所以,又睁眼来看,却见一团极度耀眼的光芒从天而降,已到我近前,晃得我双目甚为灼热刺痛。
  我那时可是完全懵了,也忘了躲,当然躲也是躲不掉的,就那样平平躺着生生受了那一道九天雷劫。
  那一道雷劫劈得我甚为悲惨,疼痛都被巨大的震惊掩盖了,只感觉整个正面的皮肤被寸寸烧毁,一张脸估计也面目全非。彼时别说是我,就连师父也一定没料到九天雷劫会在这时候落下,我虽也历过几遭红尘劫,但终究只有区区五千年的修为,我只道是老天瞎了个眼,青天白日放下道惊雷,还好死不死落在我身上,要不是我的修为确比实际年岁深厚上几分,估计直接就灰飞了。
  我咬牙翻了个身,正准备爬起来去找师父诉个霉苦,却不料又是一道天雷劈下,将我的背面也烤了个外焦里嫩。我终于意识到不对了,细细想过之前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不得了的人物。答案是没有,我这五千年来从没出过栖梓山,见过的人两只手都能数出来,确实没做过什么伤人的事儿。
  难道是天劫?
  脑海中划过这个念头的时候我只觉荒谬,谁的万年雷劫会在其五千岁的当口这般气势雄浑地降下?要不就真是老天瞎眼。
  须知若是真正要历天劫,任何一个神族都需谨慎对待,休养生息,准备万全,照现下我这毫无心理准备和物质准备的状况,十有□□是要灰飞烟灭了。
  再说一林之隔那一众宾客,看到天雷便循着方向找了过来,发现了我。师父的客人哪个不是身负绝技?却又有谁愿为素不相识的人挡天雷?我听到一个离我较近的雍容女子向旁的小声道:“哎呀怎的这般不小心,历天劫却也敢这般空手白拳形容散漫,活该作孽。”
  真是天劫?
  我环视四周没见师父的身影,心中一黯却也知道今次怕是真要灰飞了,却才没给师父道个别。
  就这转瞬又是一道惊雷劈下,硬生生劈在我背上。我已感觉不到疼痛,只觉喉头一阵腥甜。吐了口血,闭了眼。预备下一次劫数就来个痛快的飞烟焚散,心中想着这五千年活得真是十分窝囊,还从未出过山,不说别人,连五位师兄师姐都没有见全,连死法也能这般窝囊……被瞎眼的老天活活劈死。
  却是突然,估计早已被炸熟的心脏那个部位却传来了一阵尖锐的痛楚,那是心被生生穿过一般的痛,我活这五千年却从没有感受过的极致的痛苦。
  眼泪就那么汹涌地涌出来,这么痛啊这么痛,我发现我其实真的不想死。
  我挣扎着看了看胸口,一支泛着绿光的白色光箭洞穿了那里,看不到血流出来,我想是因为那里本来就已经血肉模糊。
  我眼前蓦然就掠过一个画面,仙谷白云,一条九蔓罗藤编织出的吊桥通向外天,我认得那里,那是栖梓山顶的偃烨台,是最接近外天的地方。师父穿一身青衣站在谷边,手中握着他的雨歇弓,神情紧张地望着某一处虚空。在他身边有个一头红发剑眉朗目的男子想要拉他,却被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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