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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双生花开如荼·上-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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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的仙魔一战不可避免,仇恨与绝望已经酝酿得太久了……明日我会离开,三万年来首次踏上神魔的战场。这也许是又一次煌水之战。”
  “也许,你会是最后一个知道这里的人。”
  我看着他的背影,总觉得很像那个被我斩掉头颅的故人。人界王宫的火与灵魂火似乎烧到了一起,两双眼睛也渐渐重合,翻搅着变幻莫测的光晕。
  

☆、玲珑

  长谲离开孚诡城已经一月。
  这一月中我过得清闲,时不时与贤禹杀杀棋斗斗嘴,或者陪白月在皇宫瓦檐顶上坐一整晚,看壮阔的星河。
  还有就是,我再一次遇见了那个在莲花池边见到的那个作画的男子。那天我又入了迷阵,又去到了那个莲池,池中红莲艳艳。男子仍旧端然坐在朱亭里,淡淡笑着,执笔勾画。
  他抬眼见我,招我过去,翻手间又凭空幻出白纸一张,画具一套,让我与他一同作画。他自说名氏谓句芒,是魔宫中闲散画师一枚,没领个闲职,倒是悠然。我看着他温和的眉目,觉得心底很平静。最后贤禹在境中找到我,看到我俩的形容,惊得合不拢嘴。
  后来我旁敲侧击地从白月嘴里探听到一些关于句芒的事情,内容极其模糊,最后的结论是,句芒是个很牛逼的人物。并且,从仙庭一直不知晓魔域有这么一人物来看,此人物还甚为低调。
  但这并不影响我们的友谊发展。
  我觉着句芒谈吐不凡,阅历可谓浩瀚,性情也很温和,身为魔族,开口间却谈尽八荒四海、天下苍生。纵使立场不同,我也不掩自己一颗拳拳敬慕之心,他在魔宫中来去自由,神出鬼没。我有时会刻意寻他,有时他会主动来找我。谈天论海、弹琴作画。相处久了,我越发觉得自己知道的实在太少太浅薄,与他交往,益处甚多。
  这日,我又与他在他的朱亭中作画。我咬着笔杆,对着空无一物的白纸思索题材。冥想半日,脑中灵光一现,动笔挥洒出一丛傲然青竹。又瞧了瞧,觉得不够,便在竹根处点了一颗大石,末了,鬼使神差在石边渲染出几朵禅宗的青花。
  直身看了看,画面空疏有致,内容饱满丰富,还算不错。
  句芒淡静的声音在一边响起:“你已动□□。”
  我不明所以,看向他。
  他走到我身边,低头细看我的画作,和蔼地看着我,轻柔道:“你在想着什么人?”
  我仍旧不明所以,回忆了一遍,觉得刚刚行云流水挥就全幅乃是灵光乍现,脑中一片清明,万万不是想着哪个才作出来的,便回道:“没有想着什么人。”
  他将目光从画上移到我身上,眸光仍旧很淡,很轻,很柔和:“将情谊埋得很深,理智得紧。但陷入之后都是用尽全力,点燃自己,熊熊燃烧,至死不渝。这一点,你与璧青真的很像,纪虞。”
  我看着他的眼睛,猛然惊觉他自从见到我以来长久的平静不是因为他不认识璧青,相反,他可能非常非常熟悉那个死了三万年的少年。他见到我的第一面说的那句“回来啦,玩的还开心吗”,也许并不是在对我说。
  他伸手抚摸画上的青花:“你来到这里是不是几乎没有想过这个人?但是你的意识已经不受控制不受牵引地流露了出来……呵呵,你与璧青,你们都一样;不必要的时候可以理智地抑制住心底的情感,可是一旦想起,便没完没了……你们终究都是重情的人。”他又低头来看我,眸光平静,“长谲一走,你精神放松,情谊涌来,你逃不掉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句芒。”
  “你知道。现在正出现在你脑中的那个人,就是我说的那个人。”句芒仍旧淡淡,落坐一旁继续他的画作。
  我不经意一瞥,看到他所描绘的画面——灰色的荒原,紫色的天空。青铁色的火焰在云海中燃烧,洪荒裂谷冲起沸浆百丈。一玄衣男子枯坐荒原,手持伏羲凤凰琴,长发飞舞。
  末世之景。
  经句芒一挑起,脑中似乎真的有一弦断。我回到寝宫,一人安静下来的时候,回忆铺天盖地涌来。我第一次在这远离九重天的血色魔都里,想起那个人笔直长发和墨绿的眼眸,以及那雪白袖角绽放的灼灼青花。
  想他的声音、想他的拥抱想他的吻……
  ……想见他。
  思念可以抑制一月、一年、十年、一百年,但当它找上你的时候,它力量巨大,呼啸席卷你的心你的血,避无可避,没完没了,好像永无消歇。
  我在院中藤椅上惊起,红霞满天。院中有一棵胡桃树,正是花落时节,红霞下下着一场流光溢彩的红雨。
  外面刚刚有一阵骚动,我管不着,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走到胡桃树下伸手抚摸它的枝干。世间的一切植物都是我的亲族,这一月我与胡桃交流了很多,知道了它是这宫中最老的花树,知道了我住的这个宫是璧青幼时的寝宫。我透过胡桃的记忆看到了璧青的孩堤时代,那个在乱红花雨中时而安静时而激越的孩子,的确与我当年长得太像太像。
  回过神来,发觉有人已经在我身后咫尺之间。果真大意。
  我还没来得及回头,那人便从身后抱住了我,一种气息混杂着血腥味涌进我的鼻腔、胸膛、四肢百骸……我僵在了那里。
  过了很久,我缓缓转过身,拥抱他。
  轻轻唤他:“师兄……”
  他吻过我的额头、鼻梁和嘴唇,将我拥抱得死紧。
  “君上!君上!”巨大的动静。
  我睁开眼睛,看着镂花床梁愣了一会儿,浓浓的失落感席卷而来。居然是梦。
  “君上!君上在你这里吗!”贤禹风风火火破门而入,我能想象他欢天喜地的表情,直想把他掐死。
  “魔君就是回来了,也不会在我这儿吧。”我扶额坐起来,手向旁一撑,满手鲜血。
  这时贤禹撩开帘子探进一个头,看到血也愣了,皱眉:“怎么了?”
  “我不知道。”我脑中一团浆糊。
  他伸手碰了碰几乎染红半张床面的血,眉头皱得更深:“……这是,君上的血。”
  我与他担心的不是同一件事。
  昨晚那个梦……我梦到尔竹一身血腥杀破重围来接我,然后那个拥抱,那个气息,那个吻……那么那么真实的感觉……难道是长谲?我已经麻木到了……将长谲错认成尔竹的地步?
  “向暝,你出来。”贤禹的气息变了,直起身来,冷丽的面容如同冰封。
  一团蓝色火焰凭空凝聚,蓝袍的内臣从火焰中拜出。
  我看着那团蓝色火焰,惊呆了。那是荆棘鸟的护身火焰。荆棘鸟是凤凰一族的附族,没有凤凰的圣愈和涅槃的能力,力量与速度却比凤凰还要强大,凤凰一族能君临四海,荆棘鸟族居功至伟。那是效忠于凤皇的一族,凤凰中的皇族才能得到他们的侍奉,他们的忠诚不死不休。
  “向暝,你还活着,怎么君上会伤了?”贤禹的声音如掷冰刀。
  向暝低眉颔首,长跪在贤禹身下,低沉道:“臣下不力,甘愿领罪。”
  贤禹向他走近了两步:“我也不是不知道你的能力……那是个什么情况,你说说。”
  “是。”向暝埋着头开口,“君上到达前线一月,连战连捷,跟随君上前去的那支魔狮团,也是战力极强,攻无不克。战况极好。然而三日前,南荒狐帝谦痕向君上投来拜帖,君上接了,当日亲手布下保障安宁的阵法,邀请谦痕帝君入境。我随君上前去……君上自愿让谦痕刺了一剑,还答应给他一件东西……”
  “九窍玲珑心。”贤禹打断。
  “是,君上这次回来,就是来取九窍玲珑心。主人……臣下不知君上是如何考虑的。”
  听到谦痕的时候,贤禹的神情就已了然,摆了摆手:“旧事而已,无可奈何。你去罢。对了,记得这回,你死之前别再让君上流一滴血。”
  “是。”向暝化作蓝焰散了。
  我激动道:“贤禹,你居然是只凤凰!”
  “你抓错重点了。”贤禹扶额,“还有我不是凤凰。”
  “别骗我了,荆棘鸟只会效忠凤凰的。没关系啦,我回仙庭也不会说什么的,你选择留在魔域就留在这里吧,谁说凤凰不能呆在魔域!”
  也许是我的种族观念太达观,让他有些感动,他水汪汪的蓝眼睛盯着我看了很久,似乎是要潸然泪下……他说:“我真不是凤凰,是只夜枭。”
  最后他化了原身我才相信,居然真的是只有漂亮蓝羽毛的夜枭。
  “那你的原身是什么,纪虞?”所谓礼尚往来。
  我诚实道:“我不知道。”
  我看他面色古怪,问他原由,他道:“璧青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原身。”
  

☆、谦痕

  渡过往生裂谷,血源野展现在眼前。干枯荒凉的荒原绵延万里,暗红一片。荒原的那一头,便是魔都孚诡。
  十数个小黑点在荒原上迅速移动,比风还要快,比砂砾还要难以察觉。
  谦痕移走在最前方,身后是他的三个儿子,再然后是凌月君临一十九杀中的十三杀。
  这队人马,几乎浓缩了南荒最恐怖的力量。
  就要这样潜入魔族帝都了,谦痕下意识摸摸剑柄,面容冷冽。长谲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取了九窍玲珑心快要赶回前线了,那日他与长谲约定今日正午在边境凤翼山移交九窍玲珑心,长谲必会守约,但他不会。这是他的调虎离山计,此刻他们潜入不会碰到长谲,时机很好。
  他知道长谲必定守约,从那天他将碧野剑递入长谲胸口时他就知道了。就像长谲知道九窍玲珑心对他有什么意义。
  可是有什么用?就算拿到那颗心,过去的时间也不会回来,那个人也不会回来。
  “去。”已行至孚诡城外,他一声淡喝,十几道阴影分散开去,像风起的砂砾一样悄无声息地落入城中。
  ……要找到他。
  ……一定要找到他。
  “父君,”他的六子影子一样隐匿到他身边,汇报,“打听到了,长谲似乎在日前带回一个神仙,一直禁在吴垣殿。”
  他长袖一挥,前往吴垣殿。
  湮愔。是一个传奇。他是开天辟地以来第一只青鸟,由女娲神亲手点化成灵,历过洪荒天劫、煌天火雨,始终清远如同天际远山,与这世界若即若离。他淡然、高雅、冷静、慈悲、仙力无边,再没有比他更像神仙的神仙。数十万年来没有闹出过一丝情缘,无数仙人对他顶礼膜拜,效仿他断情斩欲的品行,欲图也做个神仙中的神仙。连他身边的人,譬如羁狂,譬如玉焚,譬如他谦痕,都以为他是真的清心寡欲,情根冷然。直到两万年前谦痕在栖梓山上第一次见到那个孩子,他才明白,原来即使是湮愔的心,也不是真的无欲无求。
  要找到他……
  必须要逼栖梓参战,没有湮愔……这一场赢不了。
  要找到……湮愔造出来的那个孩子。
  进入吴垣殿,他的二子颜子京正在门口迎接他,汇报说镇压已经完毕,反抗不激烈。院内跪了一地宫仆,安安静静的,凌月十三杀立在周围警戒威慑。院内有一棵胡桃树,正簌簌落着红雨。
  他踏入殿内,环顾一周,看到床帘后一静卧的人影。
  真是不知所畏。他在心中冷哼。
  等了一会儿,他才走过去拉开床帘,淡淡道:“这是你的命,孩子。”
  床上的人影纹丝不动。
  他懒得再宽慰什么,直接伸手打算将床上的那个人提起来。忽然发觉不对,那个人被整个翻过来,手脚被绑着,嘴里也塞了白布,整张脸都害怕得扭曲了,涕泗横流的。他伸手扯掉了那人嘴里的棉布,问明事由,得知此人只是这宫中的奴仆,又动念力探查了一番,认清了现实。
  被掉包了!
  ……逃掉了吗?
  他放弃那个人的心来到这里,那孩子居然跑了?不愧是湮愔教出来的徒弟,真是有本事!
  我躲在那一干畏手畏脚的宫仆里,戴着布帽子,低着头,偷瞄着谦痕帝君淡定地走进去又火冒三丈地走出来。
  谦痕作为南荒主君,这么堂而皇之地潜入魔族帝都,也真是很有胆识。这时候长谲取了那什么九窍玲珑心招呼都没打一个就回了前线,贤禹担心长谲的伤势便追上去想瞧一瞧,搞得魔宫中人虽多,却没剩几个修为足够的来拦住南荒的精锐部队。
  按说谦痕是仙庭的一员,我这时候应当谢天谢地地去抱他大腿才对。
  不过我理智地计较了一番,认为不妥。
  那次谦痕帝君钦点了凌月君临十九杀中的妃鸢、鬼疵、墨仪以及他的近身侍卫长卓晔护我进入绯冥境。明明是十分保全的情况,却险象环生得有些太不自然了。陷入泥沼那次,吞寤那次,大裂谷那次,血魇那次,迷梦那次……如若不是颜子惑,我估计死得连渣渣也不会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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