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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不上你啦。〃
金铃道:〃天赋有高下,却也未必追不上我。有些人三十多岁,武功却不如我,反而被我追上。说不定你也可如此。〃
乞丐窝里最是见多识广的鲁不平曾说过,练武最佳莫过九岁,九岁之后,腰也硬腿也硬,永远到不了最高境界,她自己现下已有十五六岁,说什么也是练不过金铃了。因此她也只当金铃在说宽慰她的话,感激地朝她一笑。
金铃又一晃神,她初时暗中责怪自己不能震慑心神,后来又给自己找了个借口:实是从未有一个人,从未有喜怒哀乐这般丰沛的人,肯与自己毫无保留地说上一段话。
师父曾警告过自己,喜怒哀乐贪嗔痴怨,都应摈弃于心门之外,否则于功力有重大损耗。从前年纪尚幼之时,师父禁止周围一切人谈笑打闹,以免扰了清修,不过红尘滚滚,要所有人都陪着自己不说话未免霸道。是以纵使是对着银锁这般天真烂漫的少女,也须能收敛心神才是真本事。
她给自己找了个极其充分的理由,于是放下心来,安心看着银锁说笑。
作者有话要说: 周五!
☆、16龙若 二
两人日日清晨相会,金铃坐在一旁看她挑水砍柴,能一动不动看上半个时辰,有时指点一些用力用劲的法门,银锁聪明伶俐,举一反三,常常触类旁通,挑水砍柴也能砍出无限乐趣来。金铃喜欢她欢欣鼓舞的模样,禁不住越教越多。
一日银锁干完活,见金铃在自己屋中呆着,不好去打扰,只好在前院闲逛起来。
不料此时忽然天降阴影,她心中一凛,就地滚开来,只听一声闷响,方才她站的地方竟站着一个瘦得竹竿似也的人,那人手中棍子方才正正击中她站的地方,此时站直身子,正打量着她。
小龙王以前是一方小霸王,哪肯容别人欺负到头上来?脾气上来了,也不管危险不危险,跨上一步,低头就撞过去。她这一撞看似市井无赖蛮打,实则含着一个出拳的变招。那人一步闪开,不料银锁居然猜出了他躲闪的方向,一拳打在他小腹上,将他击退了两步。没等两人拉开距离,银锁又握拳往他脸上打来。这竹竿模样的汉子微一皱眉,手中竹棒一挑,勾住她的手腕,脚下一绊,银锁就忽然觉得自己离开了地面,仰面飞出去。
竹竿汉子先前见这小女娃穿着少主的衣服,人却不是少主,担心其中有什么阴谋,是以出手抓她,不料被她躲开。再一看她什么武功都不会,虽然凶悍,但打起来浑若泼皮无赖,料想不是敌人,只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顽童,因此要摔她一摔,教训教训。
谁知银锁并没有摔到地上,一个人轻轻巧巧按在她后背上,去势即止。那只手接着滑到她腰间,轻轻揽住,防她站不稳摔倒。她扭头一看,真的是金铃。
银锁喜道:“少主!”
那竹竿汉子却也同时道:“少主!”
两人都觉得奇怪,互相对望了一眼。
金铃放开银锁的腰,拱手道:“戴公,你来了。”
竹竿汉子也拱手道:“唐突少主了,请问这位小娘子是……”
金铃道:“这是我的一个小朋友。”她又对银锁道:“这是我师父的朋友,‘半峰云’戴长铗戴前辈。”
银锁一听是自己人,也学着金铃拱手道:“戴前辈,对不起啦,我方才以为你是坏人才打你的。”
戴长铗见这小姑娘是爽快人,心生好感,也对她拱手道:“对不住你啊小朋友,我方才见你穿成这样,以为你也是坏人,才出手的,我给你赔不是。”
银锁何曾受过别人这样好言好语地对待,连忙摆手逃跑:“不用不用不用,我去倒水你们坐!”
戴长铗目送她跑掉,微觉奇怪,少主身边何时有这样活泼的小朋友了?金铃见他呆愣,唤道:“戴公,戴公?这边请。”
戴长铗回过神来,点头道:“是。”
两人进堂屋落座,银锁很快端了米酒茶汤进来,摆好案几,带上门躲出去了。
没多时,戴长铗从屋内出来了,金铃紧跟其后,对他一拱手。
戴长铗亦是一抱腕,道:“少主,告辞了。”
他一翻身,跳上了房顶,就这么不见了。
银锁听见客人走了,从自己房间里探出半个脑袋来,小声道:“少主。”
金铃道:“方才打疼你没有?”
银锁摇头道:“不疼不疼…”
“那好。”她道,“你将后面二楼右边那间收拾出来。”
银锁想了一下,后屋整个都是金铃在住,一楼是个小厅,楼上是她的卧室和书房,那里连打扫都是金铃自己来的,她只在第一天来的时候进去看过一次。
金铃领她经过堂屋,走进后院。她又心头乱撞不已:莲儿当初已明说后屋是禁地,她决不许踏入一步。如今金铃竟领她进来,定是对她多了一分信任。她这么一想,就不禁咧嘴微笑起来。
金铃回眸一望,见她笑嘻嘻的,微有些诧异,问道:“要你做事还这么高兴?”
银锁生怕她瞧出自己开心的原因,连忙避开她的视线摇摇头。
两人上了二楼,银锁见楼上收拾得一尘不染,中间这一间是金铃的书房,墙边搁着书柜,上面放着一堆书和信笺,墙上挂着一把剑。她探头看了一眼右手边,不由道:“少主,要我收拾什么呀?”
金铃道:“把这张榻放下来,桌子放到窗边来。”
银锁依言放好,
这房门口垂着珠帘,其中原有一榻一柜案台小几若干,皆堆在墙角。门口墙边有两个藤条箱子,地上薄薄一层灰,显是甚少有人进来。银锁进来,把摞着的家具码放开,依金铃的意思放好,又下楼去提了水来,跪在地上统统都擦了一遍,终于和外面一般干净了。
金铃自然不会等她,早就坐在书房里找了一本书看起来。
她躲在墙后看着金铃,心中犹豫要不要打扰她一下,告诉她房间已经收拾好呢?
金铃却已抬起头来,见她小心翼翼,话中已不觉带了点笑意:“你躲在墙后面做什么?”
银锁一惊,道:“少主,收拾好啦,要我搬什么东西进来吗?”
金铃站起身慢慢走过来,看了一圈,道:“你把你自己的东西搬来吧。”
银锁吓得跳起来,涨红了脸,道:“少主、少主,这…这不太好吧!?”
自古以左为尊,金铃独居后院,连地势上都是最高点,她小龙王却只是个小乞丐,蒙此间主人垂青,才得一容身之处。目下她住在前院最角落的屋中,仅能容身,就在门口附近,却是颇方便她大早起来劈柴挑水。
金铃不说话,就这么瞧着她。这原是她惯用伎俩,常人只怕片刻就服软了,不料银锁竟未屈服,胆敢与她对视。金铃心中异样,道:“这家里,好像是我当家?”
银锁方觉僭越,低头应诺,回房捡了自己的东西,抱着床铺走回来。
金铃似是很满意,不再指挥她,坐下来继续看她那本书。
中午时分寒儿与莲儿都不回来,银锁只得一个人把莲儿做多留给她们俩的饭热了,端来饲喂少主。
饭中银锁不禁问她,“少主,家中这么缺人手,何不买些仆婢,还要你亲自动手呢?”
金铃听了她的话后,依旧慢慢嚼饭,不像是要作答的样子,银锁心知唐突,吐了吐舌头低头乖乖吃饭。
金铃忽道:“我师父原是派我出来找人,须得保密。我初道容易,因此只带了两个人。孰料比我想象的要麻烦,若是再问师父讨人,不免被他责怪。”
“原来如此,那莲儿寒儿两位娘子必是怕我探听,才防范我的。”
“不错。”
金铃看着她,忽然拉着她站起来,道:“你叫人摔了一跤,可知道为什么吗?”
银锁不知她指什么,茫然摇头。
“你像昨天攻戴前辈一般攻我。”
银锁犹豫了一下,出拳打来,金铃站定不动,银锁的拳头到她面前辄止。她摇头道:“不是这么慢的。”
银锁又活动了两下,一拳打来,金铃倏地换了位置,左手勾住她的拳头,脚下一绊,她又飞了出去。
金铃往前走了两步,看似很慢,却直接绕到了银锁背后。她往银锁背上一摸,把她接住,一手揽住她的腰,怕她站不稳摔倒。
“你可知你为何会被摔一跤?”
“不知……忽然就飞起来了……”
金铃又上前一步,摸住她后腰按了一按,“你往前冲的时候,腰力松了,叫人寻到破绽。我这样拨你一下,”金铃抬起她的手,照刚才那样掀她一掀,银锁立刻向后仰倒,“哎呀哎呀”地要抓她的手。她放在银锁后腰上的手使了使力,“腰要紧,再往下伏低一点。”
银锁依言为之,金铃再用力扳她,果然没有扳动,银锁喜道:“真的!少主,你真厉害!”
金铃轻轻浅笑,摸了摸她的头。
两人其实年岁相差不多,但银锁要比金铃矮上一些。加之金铃稳重寡言,又是一家之主,银锁却天真烂漫,跳脱得很,顿时显得长幼有别。
银锁却是高兴坏了,心里砰砰直跳,脸上泛起一层嫣红。
她忽然退后了两步,一连翻了三个跟头,头朝下用两只手在屋里跑来跑去。金铃也不阻拦,只是托腮坐在案前看着她胡闹。
蓦地平地一声雷,却是寒儿:“小龙王!你作死吗?!谁准你进去的?!”
银锁一轱辘站起来,往窗外一看,寒儿正站在厢房屋顶上,怒视着她。
金铃站起来,走到阳台上道:“寒儿,你回来了。”
寒儿一见少主,瑟缩了一下,低头道:“少、少主,方才,方才我没瞧见你……”
金铃整了整袖子,招呼她过来,道:“若我是敌人,你可就把命送了。何事值得你大惊小怪?”
“少主,我见小龙王竟然在,竟然在你房里,担心她……担心她……我分明是不准她进你屋里的……”
“因此你一生气,就忘了看看四周?我记得师父当初,不是这么教你的……”
“是、是我的错,请少主责罚。”
作者有话要说: 有一种存文快要放完了的感觉……(紧迫感
对不起我算错了!!!!8号文是周四就开始了!!!两天!!!
☆、17龙若 三
金铃却没理她,站在那里看着窗外。银锁躲在她背后,悄悄伸出头来,不料一伸出来就遭到寒儿的瞪视,吓得她吐了吐舌头,又缩了回去。
金铃道:“我叫她搬到我隔壁了,明日可叫她扫这边,不必你来。”
寒儿抬起头,瞪大了眼睛,惊道:“少主!少主竟叫这胡儿搬得这么近?”
寒门士族,蛮夷汉裔,贵贱有别。寒儿虽然从小同金铃一道长大,却也从不敢僭越。就算是出来任务,她与莲儿也不过是侍女,只能住厢房,何曾住过正屋了?因此她万分难以置信,为什么少主能叫一个来历不明的胡种住在身畔而毫不挂怀呢?
金铃点点头,道:“你去休息吧,稍后再来汇报。”
寒儿不敢再问,带着一肚子疑问和一肚子火回了自己的房间。
晚饭时分,四人在堂屋中吃饭。屋中安静异常,寒儿因为今天得罪了金铃,不敢多说话。银锁却是担心说多错多,若是被寒儿记恨,后患无穷。莲儿不知道她们今天为什么这么安静,一个人雾沙沙地吃着闷饭。
终于寒儿还是忍不住了,碗一推,长身而起,拱手道:“少主,你将小龙王招到身边住,是之后要带她回山吗?”
此话一出,连莲儿也坐不住了,失声道:“少主要小龙王住哪?”
金铃皱眉道:“住之前放行李的那间。怎么了?”
莲儿饭也忘了吃,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好。就连银锁也震慑于这种诡异的气氛,停下筷子,一会儿看莲儿,一会儿看金铃。
莲儿不解道:“为什么?”
金铃道:“她白天一个人在外间不安全。”
莲儿语塞,腹诽道:因此你就把她藏在自己屋里吗?!
寒儿不忿,几乎开始胡言乱语起来:“那以后我们称她什么?小龙王妹妹吗?这成何体统……”
莲儿扯扯她,叫她不要妄言。又对金铃道:“少主,确实这名字不太含蓄……”
她知道寒儿快言快语,定要说“带出去不嫌丢人吗?”
金铃想了一下,道:“‘河伯东出渤海望若而叹’。小龙王既然姓龙,就叫龙若吧。”
莲儿心下乍舌:龙若这名字很是清俊啊,比之莲儿寒儿简直是云泥之别,简直不是小丫鬟的名字,少主是在玩哪一手?
寒儿却已经喊起来:“什么?为什么比我的好听那么多!”
莲儿又拉住她,免得她上去找小龙王拼命,心中却道:重点哪是在小龙王到底叫什么名字?少主此番忒托大,竟硬要个认识不过几日的小乞儿留下来,不知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