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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大师姐怕了?”
金铃看了她一眼,道:“你知我从小就不大懂怕的。”
她在心里补充道:除了怕你死了。
银锁忆起她身怀那无欲无念的心法,知她说的不错,笑道:“我自然知道,只是不怕并不代表不危险……来来。”
她从背后那个小背囊里变出一卷绳子,在自己身上缠了几圈,抖开全部的绳子,又在金铃腰上缠了几圈。
金铃皱了皱眉头,道:“这是何意?”
银锁忽然不笑了,道:“要死死一起的意思。”
金铃心中一惊,银锁却再度笑起来:“大师姐莫要担心,你第一次爬光明顶,小心点总没错,万一失手,我还可拉你一把。”
“若是我坠得太急,将你带下来又如何?”
银锁眨眨眼睛,道:“万一如此,就只好一起死咯。你莫要推辞了,这是千百年来流传下来的方法。”
两人中间的绳子约莫一丈,刚巧可以拖在身后。金铃扯扯绳子,还在试是否能扯断,银锁便已动身开始爬了,她也只得跟了上去。
石头山常年受风蚀,早已斑驳不堪。表面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凹陷,可供踩踏之处便要比城墙多,可是尺度甚大,有时两人身长加起来,尚不足覆盖一个这样的凹陷。而比之建业城墙,更多了疾风吹拂,若是金铃未曾与银锁爬过那么多次的城墙,此番绝没有本事和她一同爬光明顶。
银锁在她身前一丈不到的位置,看起来似是全神贯注看着上面,动作迅捷,如履平地,让人忍不住便信了这是她家前面羊肠小道,她闭着眼睛也能在上面跑。金铃打叠十二分的精神,跟在银锁身后,踩她踩过的地方。叫她略略失望的却是银锁像是放归的雀鸟,一眼也不往后看,浑身上下充满了回家的喜悦,只顾着自己玩耍。
只是略略不同她所想,银锁是全神贯注,强运耳力,注意着金铃的一举一动,生怕她有什么闪失。
银锁爬得很快,不久便到达了一片巨大的凹窝,乃由风蚀出。一路上这种风蚀的洞穴凹窝数不胜数,只是都不如这个大。这一片尚算是平整的场地当中立着一根石柱,雕的是个宽袍老者,显然尚未完工,“它”的脸和胡子将将露出,身体部分只是几条潦草的线,广场中间已站着几名白袍人,都已不大年轻,满脸风霜之色。
银锁轻巧落地,拉下面罩,奔过去触肩行礼,抬头便是一脸喜色,甜甜地挨个问候了一遍。
当先一名老者须发皆白,笑着将她扶起,两人不知说了什么,相顾笑了起来,几个人围着银锁问东问西,金铃只听见他们提到“辉日如何”,“亢龙如何”几个字,还有约莫“柔然人如何如何”之类的词,旁的几乎就听不懂了。
几个人一番寒暄,终于有人指了指金铃,叫了一声“影月”。
影月右使笑眯眯道:“那是我大师姐,叫做金铃。”
为首一个胡子浓密,眼睛湛蓝的中年人问:“是亢龙又收的弟子?啊哟,不对,若是又收的弟子,该是你的师妹……你哪来的大师姐?”
银锁笑道:“是师父的师兄的徒弟,大师姐,这是前任辉日左使,莫花儿。”
金铃拱手问好。
莫花儿拍着她的肩膀冲银锁笑道:“她武功好过你,不得了!”
听说别人比她强,银锁也不着恼,跟着大家乐,又将众人一一替她引荐,一番寒暄之后,众人挨个交代银锁千万不要慢待客人,银锁禁不住众人教诲,连忙告退,拖着金铃,往崖壁上的小路走。
金铃见这巨大的石缝里,皆是沿着石壁开凿的小洞,上面门窗俱全,不由得笑道:“想不到这悬崖绝壁之上,也能住人。”
银锁道:“自然能够,你且在我房中歇歇,等会儿我带你去泡温泉,还你建业城中借我洗的那么多次澡。”
“那是送你的,本没想过让你还。”
银锁不服道:“那是你没想过我能还得起,现下我还得起啦,定要还你。你莫以为荒山野岭便没有好温泉……”
金铃揉揉她的头,温声道:“荒山野岭里才有胜景,有什么可比的?”
银锁鼓着脸,道:“往前走,门画得特别漂亮的就是我的房间。”
这里门窗皆以木封,木头上面浇着厚漆,绘着五色彩画,有的是骑士,有的是花草,有的是飞仙,而银锁的是弯月。
她推开门,把匕首插在桌上,拨开柄端的盖子,夜明珠发出柔和的光芒。
这才让人看清她房中陈设:十分简单,和每一个苦修的教徒一样,一箱一几一床一榻,床前立着一架子,倒是一尘不染。
银锁推开窗子,风一下涌了进来,却因为风口太小,而只侵占了半个房间。
作者有话要说:咳,我又算错了!!!!!!!
不过为了能让大家1号看到表白我决定含泪发出我的库存……快要没有存文了……最近写作意愿不足……
有什么问题可以问!!!!!
☆、第281章 寒露明光三
从这窗子里往外面望去;依旧是那一片苍茫的荒原景象。银锁见她不愿往前;知她怕冷,又把窗子关上了;道:“大师姐随便找地方坐。看来我不在的时候;这里还常常有人打扫。”
金铃盘腿坐在地上的软垫上;银锁打开衣箱,扑面而来一股辛辣的异香,想来是防腐防虫的香料。银锁在里面翻一翻便丢出一件衣服,金铃挪到床边,替她整好;摆在一边。
她现在已身在神秘莫测的魔教中枢,往常从未有一个中原武林人士曾经到过这么龙潭虎穴的地方。银锁就这样带她进来了。
这个邪门得紧的魔教右使;住处竟和自己在云顶上闭关的那个洞穴差不多的清苦。
银锁扭过头来,道:“就这些啦,大师姐看看还缺什么?”
金铃拿着衣服起身,道:“走吧。今晚我睡哪?”
银锁道:“你睡我的房间。”
“那你呢?”
“我去师父的房间睡。”
金铃低下头,几不可察地点了点。
银锁率先走出门,两人又从百丈石壁之上飞身而下,在山下某一座巨大的石台上,果有几个水潭。轻轻冒着热气,随即被风吹散。
水潭四周堆着乱石,像是在一个深陷的坑中填出来水岸和矮墙。银锁脱下靴子,赤足走进水中,回头笑道:“很暖呢!”
金铃正要脱衣服,银锁道:“大师姐,你在这边。”
“你呢?”
“我在隔壁,你有事便叫我。”
金铃紧抿嘴唇,背过身去开始宽衣。银锁见她如此,连滚带爬地翻过矮墙,把自己脱光了钻进水里。
本应是解乏的温泉,银锁在里面却如坐针毡,她觉得金铃不高兴,却委实想不出她应该为什么不高兴,亦不敢腆着脸去她面前耍赖逗她开心——她以前常做,现下却没了胆子,只怕惹得她更加心烦,只盼着金铃有事叫她,她好跟过去看看,缓和一下气氛。
可是直到她洗完一遍,金铃也没召唤她,她只得开口问道:“大师姐,有没有什么要我帮忙的?”
金铃却没有回应,她急忙撑起上半身,从墙顶看过去。只见金铃长发垂在肩上,失神似地枕着池边发呆。温泉微微的热力将她周身肌肤浸得红润,肩上和腰间的旧伤也不可避免地显现出来。
银锁看了一会儿,金铃像是蓦然惊醒一般,猛然抬头问道:“什么事?”
头发挡不住胸前□□,反而在遮掩之间更添了一层勾人心魄的色泽。银锁又急忙扭回来,道:“我喊你你不应,还道你有事,我先起来啦?”
她不等金铃反对,率先起身,胡乱擦了一擦,套上衣服起身在外面相候。她心中无法宁静,注意力全在金铃身上,听她慢慢站起,缓缓擦身,一件一件地穿上衣服,一步一步走到她身后,轻轻拍她一拍,低声道:“回去吧。”
银锁抬起头来。她的头发已被吹得半干,眼角的红晕却尚未退去,金铃仿佛被击中胸口,扭开头去,道:“外面风大,别吹病了。”
这次银锁没再带着她爬上去,而是顺着盘旋向上的栈道走回去。银锁再次拨开了夜明珠,柔和的辉光照亮了整个房间,她推开窗子,西天已经有焚尽的趋势,冷风吹凉了石窟,银锁却没关窗子,拉着金铃一同抱膝坐在床上,静静看着窗外渐渐焚烧殆尽而坠落的太阳。
荒原上的苍黄色烧完了,只剩满天满野紫色的余晖。她站起身来,勉力笑道:“大师姐,这便是我觉得足可称作光明顶十大胜景的光明顶日落,你还满意吗?”
金铃微微一笑,道:“是很美。”
银锁便起身关严了两层木窗,冷风一下被挡在外面。她回过身来,犹犹豫豫地对金铃道:“大师姐,我先回去了,还得收拾那边……你……嗯,等下收拾好了,我带你过去,你若有事,便来叫我。我收拾好了,就来给你生火。”
金铃咬着下唇,慢慢点头,似是心不在焉。
得到她的答复,银锁叹了口气,便要去开门。
金铃却陡然起身,压住门口木门,低着头,问道:“我有一事要向你问清楚。”
银锁心中略感不祥,犹疑开口,“……大师姐请讲?”
“师父的师兄的弟子,须得偿还的人情,还有欠的那三成所得……除开这些你不得不遵守的江湖道义,我,只我这个人,在你心里……”她抬起头来,看着银锁,“……到底有没有一点点位置?”
明明是在黑暗之中,金铃整个人亦隐在深深浅浅的阴影里,眼睛中间却有星点亮光。这道亮光摄人心魄,银锁睁着眼睛,心儿砰砰,越跳越快。时辰快要到了,银锁的身形摇摇欲坠,她侧靠在墙上,静静忍受着腐骨蚀心的感觉。
金铃见她不说话,追问道:“不是大师姐,亦不是你的救命恩人,若是除开这些,你还当我是什么?”
银锁强笑道:“大师姐说的是什么话?你若不是我大师姐,世上还有何人可享受我的特别优待?”
金铃咬住下嘴唇,秀眉轻蹙,只是定定地看着她。
银锁迷惑地看着她,心中飞速转过了许多念头。
大师姐这是何意?她为何要如此问?她是……终究发现我对她的那些念头了吗?我是承认,再与她保证绝不干扰她练功,还是矢口否认?不,我得先设法离开此地,否则一旦不受控制,又更加无法挽回了。
两人相去不盈一尺,彼此呼吸相闻。金铃一脸严肃与疑惑,眼底却是忧心一片。银锁最是见不得她这等表情,将那摇摇欲坠的嬉皮笑脸尽数收起来,柔声道:“大师姐,你这是怎么了……我舍了自己的性命,也要护你周全,大师姐还想要怎样的特别优待?”
金铃的声音听起来简直有些咬牙切齿,偏开头盯着地面,低声道:“可你为何要救我,只是因为我是你大师姐,你若让我有损伤,师父、二师叔、三师叔都要找你麻烦?”
银锁深深吸了口气,轻声道:“非是因为我怕麻烦……大师姐,因为你值得我这么对你。”
她的声音落下,隐隐的回声却仍旧回荡在房间里,似乎四面八方都在说“你值得我这么对你”。
金铃抬起头来,眼中星辉仿佛一瞬间都被点亮,颤声问道:“在你心底,我和别的什么人,还是有一点点不同的,是不是?同二师叔,同辉日,同阿曼什么人……”
银锁看着她,又忍不想要偏开头,说出方才那句话,她已觉得快要将自己的厚脸皮用尽了。
金铃抬起手,抓着她的胳膊。
“大师姐……”她浑身发热,忍不住扯开了领子,拉了一下门把手,“我……你让我先出去一下。”
金铃一动不动,只是紧紧按着身后的门。门外北风呼啸,顺着门缝灌进来,成了屋里唯一的声音。
“大师姐……你问这个到底是……想要我说什么?”
“我只想知道,是不是我一个人单方的妄想。”
“什么妄想……”
金铃捏紧了她的胳膊,大半张脸连同表情,都藏在垂下的头发之后。
“我将你当做独一无二的那个人,你却待我如同芸芸众生,并无半点不同……”
银锁拍了拍她的手背,轻声道:“你当真将我当做俱足丈夫,持戒医王?大师姐在我心中,亦是独一无二……”
金铃的眉头皱得更厉害,紧抿嘴唇,缓缓向她靠过来。
银锁道是她要倒下来,一把接住她,不料金铃的手臂环上她的腰,紧紧搂住。银锁脑中一片空白,抬手便自发将她圈进怀里。
“不是我……不是我会错意对不对?不是我在做无望的挣扎对不对?”金铃压抑的声音从两人之间狭小的空隙里挤上来,挤进银锁的耳朵里。
银锁一下清醒过来,轻声道:“大师姐,大师姐……你先放开我……”
“你若不喜欢……”金铃从她肩窝中抬起头来,“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