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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让我替令嫒把脉。”
南平王解开怀中布巾,露出小铃铛一只小手来,凑到向碎玉面前。
向碎玉一惊,南平王便问:“居士,如何?”
“十分凶险。这孩子周身经脉坍缩,此事本不应见诸幼儿。想来是水气不净,她又体质特殊之故。”
“您那位旧识说,小铃铛是仙门洞开之时出生,她沾染了仙气,本该清心寡欲,却受红尘浊流侵蚀,自然会衰弱而死。”
向碎玉皱眉道:“他竟与你说了这些?”
南平王却道这是什么不该吐露的天机,心中过意不去,怕是要累得白袍狂士受甚牵连。
向碎玉却想,为何师父要这么和他们说?她天生比人弱气,经脉中无物支撑,自然塌陷萎缩,只要修习内功,多半就好了,师父若是愿意,自然一教便成,何必要我这个残废来照顾一个小姑娘?他为何要说断绝七情六欲……啊哟!师父难道知道了我与二师弟的赌约,特地给我送徒弟吗?这……这……师父何以不责罚我二人?
南平王见他若有所思,便小心翼翼问道:“辋川居士……小女……小女有救吗?”
向碎玉面容肃穆,看着他,缓缓点点头,道:“有救。但需她拜我为师,在山中修行,更需斩断七情六欲,从此与我一样,无喜无怒。天下父母大约都不愿子女如此,请萧公斟酌。”
南平王塌下肩膀,低声道:“……我希望她长命百岁。”
向碎玉续道:“既然要斩断七情六欲……阁下爱女心切,我以为不可多见她。”
“那……那……”
向碎玉道:“我与阁下初次见面,便要你将女儿寄养在我这,你自是不放心的。你每年可以偷偷来看她,只是勿要叫她发觉。”
他见南平王动容,心似有所不忍,但还是说:“你瞧见了,我这里吃的差,穿的差,你真的要这孩子放弃锦衣玉食?”
南平王两眉下垂,低声道:“不瞒居士,朝廷中不太平,我们这些姓萧的,大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如若她能像个普通孩子一样长大,就再好不过啦……”
向碎玉叹了口气,道:“若是阁下同意她留下来,我定不会叫她饿着冻着。阁下放心吧。”
南平王点点头,从怀中抱出小铃铛,轻声道:“小铃铛,小铃铛?”
小铃铛明显是在装睡,这会儿睁开眼睛,哀声道:“爹爹不要我了吗?”
南平王道:“小铃铛这么可爱,爹爹怎么会不要小铃铛呢?爹爹求居士治你的病,他已经答应了,你来给他磕头,拜他为师吧。”
小铃铛看了一眼向碎玉,向碎玉难得微微笑了一下,小铃铛也对他笑一笑,然后问南平王:“我的病好了,就可以和大家玩了吗?”
南平王点点头,笑道:“嗯!等小铃铛的病好了,你想找谁玩,就找谁玩。”
见她并不反对,便拉着她走到向碎玉面前,道:“跪下磕头。”
小铃铛依言磕头,向碎玉道:“还需磕八个。”
心中却道:这是我神仙谷第二十七代弟子中的第一人……唉,我已不是神仙谷弟子啦……
小铃铛便又磕了八个头。向碎玉一把将她拉起来,站在自己身边。他仰起头来,叹息一声,呼出一口白气,一片雪花正落在他额头上,久久不化。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好(—▽—)y
祝大家中秋快乐!
今天是中秋节,作者晚上有家庭聚餐,因此由可爱的窝来更文,大家有没有被五仁月饼攻击呀~~~
(辣个倒霉作者有个家长超喜欢拉着大家吃五仁的,我觉得今晚她一定会痛苦而死,咩嘿)
☆、40卦中少女 一
小铃铛大名萧靖陵,南平王曾拜托向碎玉;要小铃铛平平安安地长大;因此向碎玉便将她姓氏瞒下,起名金铃,但见她小小一个;还是忍不住唤她一声“小铃铛”。
当日南平王上山拜见,向碎玉替金铃把脉;便诊断她天生经脉中无气;致使经脉萎缩。金铃拜他为师,随他修习他自创的冰心静气法。
山上便只有他师徒二人;山下的操琴偶尔替他们送米送盐;金铃镇日对着不苟言笑的向碎玉;便如滚水入冰;本来活泼的性格也被逼得冰冰凉凉了。
向碎玉这门内功既然叫做冰心静气,其中便有许多镇心理气的法门,而越是少欲少念,这门内功的威力就越是强大。内功越强,反而越能约束欲念。此内功与心法两两相生,一旦开始,便生生不息,越练越强,因此金铃虽然只拜入他门下一年,身体却好了许多。加之金铃天资聪颖,向碎玉十分欢喜,一身武功医术,早已打算倾囊相授。
向碎玉的腿当日受陆亢龙重创,这两年来只能靠轮椅行走,颇为不便,家务只得由两人分摊。一年下来,小郡主竟很精通家务,也算奇事一桩。
又是一年冬天,向碎玉旧时友人邀他下山,只留金铃一人在山中。向碎玉防她无聊,布置下许多功课,才由人推下山去。
这一年实在是很冷,一入冬便不时有流浪汉在路边冻死,时局离乱,人人自顾不暇,实在没有余力去救别人。
王氏娘子早上起床,觉得天气颇冷,忍不住哈了口气在手中。她推门便看见门口蜷缩着一个幼童,天这么冷,眼看是活不成的。王氏娘子心中暗道一声晦气,就要招呼巡丁来抬尸体。不料那幼童忽然呻吟了一声,抬起头来。
王氏娘子见他嘴唇都冻青了,一双眼睛却晶亮亮的,终究是没能狠下心肠叫他走远些。
不想那小童却先开口道: “大娘子,有残羹冷炙赏一口吗?我两天没吃饭了,不吃饱我就不能上山找神仙,找不到神仙我就活不成了。”
王氏娘子听他说得荒诞,不禁问:“为甚找不到神仙你就活不成了?”
小童认真道:“大夫说我病了,他治不了,只有神仙才能治,叫我去山里找。”
王氏娘子一听,便道:“大夫敷衍你呢!‘神仙难治’,原是托词。”
小童急道:“怎么会!大夫怎么骗我!”
王氏娘子问道:“我问你,你知道山里的神仙住在什么地方吗?”
小童摇摇头,道:“上山只有一条路,我顺着走便是。”
王氏娘子道:“大夫不给你治病,定是因为你没钱。”
小童低头道:“我确实没钱,他不肯治我,倒也不能怪他。不过我也不能等死啊,我要去山里碰碰运气。”
王氏娘子道:“那我给你煮面吃,你进来烤个火吧。”
小童高兴极了,忙不迭点头道:“谢谢!谢谢大娘子!”
王氏娘子给他煮了一碗阳春面,他呼啦呼啦就着咸菜吃了一大碗,连汤也喝得干干净净。
王氏娘子看她吃得差不多,忽然低声问道:“你真想去找神仙?”
小童点头道:“真想去。”
“我指一条路给你,你可千万别说是我说的。”
“一定一定!我就说我福缘深厚,命不该绝,方才找到此地。”
“那是最好……你从我家门前那条路往西走,看见一个有三棵柏树守门的路口,你就上去。那柏树,左手两棵,右手一棵。从此凡是见到这样的路口你就进去。过了一片破烂房子,再往上走小半个时辰,有一片竹林,竹林里就是神仙住的地方了。记住了没有?”
“记住了,柏树左手两棵,右手一棵,过了一片烂房子,看到竹林就是了。”
“很好,吃饱了吗?”
小童拍拍肚皮道:“饱了饱了,我该出发了!谢谢大娘子!大娘子高姓大名?日后小叫花翻身了,定来报恩!”
王氏娘子赧颜扭身,道:“说什么谢不谢的呢?你找到神仙,治好病再说吧。”
她手中抖出来一件旧衣服,慈爱地看着他,道:“这是我儿子的旧衣服,我本盼着生个女儿,因此一直留了一件想拿来改,谁知女儿迟迟生不出来……这件衣服,你拿去穿吧……”
小童接过衣服,脱掉外衣,笑道:“大娘子,我不是男儿郎,乃是女娇娘,你与我有活命之恩,我叫你一声娘,这衣服也算穿对地方啦……”
她说得动听,王氏娘子十分受用,竟大大地不好意思起来,小童把这一件夹袄裹在旧衣服里面,谢过王氏娘子,出门而去。
王氏娘子奔出来拉住她,塞来一个冷馒头,又跑回去,趴在门边,只露出半张脸,大声道:“我姓张,我夫家姓王,叫操琴。你若记得我,就抽空来看看我!”
“你放心吧!我一定记得!我姓龙!叫不花喇!”
王氏娘子忽然想起了什么,大声道:“你可千万别说你是胡人!”
不花喇却走的远了,不知听到了没有。
金铃一人在山中,奉师命采挖几种草药。向碎玉虽然腿有残疾,整日坐在轮椅上养伤,无法亲身示范,但终究轻功曾经好过,金铃得名师指点,爬高上低的本事已练得十分不错。
是以年纪虽小,向碎玉却并不很担心她,只是隔三四日回来看看她,检查她平日要做的功课。
向碎玉的衣服非黑即白,给金铃的衣服也是这两种颜色,她在山中采药,身着白衣,在山崖上飘来飘去,颇似仙人乘风。
忽听有个童声喊道:“小神仙,小神仙救救我!”
金铃朝下看了一眼,见竟有一幼童,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向碎玉常常交代她不要和别人多讲话,她不欲横生枝节,便要离去。
只听那小童又喊:“小神仙!小神仙!你干什么不睬我?是不是我没给你磕头?”
说着,她就要跪下磕头,金铃一皱眉,跳到小童面前,按住她的额头道:“我不是神仙,你不要给我磕头。”
那小童急了,道:“人家跟我说山上有神仙能救我性命,我走了大半天,都只见到你一个人,还飞来飞去地,怎么会不是你?”
忽然她又脸有喜色:“你不是神仙,那定是神仙座下的小童子,对不对?你让神仙救救我,好不好?”
见她面颊潮红,呼吸急促,露在外面的手却青紫青紫,金铃奇怪,问道:“你怎么了?非要神仙救你?”
作者有话要说:银长老从小就是个油嘴滑舌的坏小孩,虽然因为失忆吃过大师姐的亏,但我相信她的为人(。
关于金铃我有一首歌要送给她。
《女人是老虎》(。
小和尚下山去化斋,老和尚有交待:
“山下的女人是老虎,遇见了千万要躲开!”
走过了一村又一寨,小和尚暗思揣:
“为什么老虎不吃人,模样还挺可爱?”
(中略)
小和尚吓得赶紧跑
师傅呀~~~~~~~~~~~~~~~~呀呀呀呀坏~坏~坏~
老虎已闯进我的心里来~心里来~
☆、41卦中少女 二
小童道:“我生病啦!山下大夫不治我,说‘神仙才救得了你’;我就问他:‘什么地方有神仙?’他道‘山里才有神仙’;我就往山里走,我走了好久好久,就见到了你。”
金铃伸手道:“手给我。”
那小童正要伸手;却见金铃小手白白嫩嫩,自己的却又黑又脏;忽然不好意思伸手;金铃见她扭扭捏捏,便一把扯过她的手;搭过脉;又叫她伸出舌头来。
小童收回舌头;认真问道:“小神仙;我还有救吗?”
金铃道:“我叫小铃铛,不是小神仙。你随我回去,我给你吃药。”
小童立刻走不动路了,愁道:“药苦吗?”
金铃想了一下,道:“大家都说苦,我尝着还好。”
小童喜道:“那我吃,小神仙,你一定要救我,我还不想死。”
金铃很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道:“死不了。跟住我。”
她牵住小童的手,往山上走去。只听那小童说:“我姓龙,你可是姓小吗?”
金铃摇头道:“我们不叫俗家姓。你姓龙,那你叫什么?”
小童挺胸道:“我叫不花喇。”
“不花喇是什么名字?”
“不花喇是我的名字。”
“你的名字为什么那么多字?大家的名字都是两个字,三个字,为甚么你有四个字?”
小童道:“你再往北走,大家的名字的字就越来越多啦。四个字很常见,还有有五个字六个字的,有人光姓就有三个字。有人姓步六孤,有人姓侯莫陈。我姓龙,只有一个字。”
“原来如此,原来你不是中原人。”
“我是啊!我在长安出生的。”
金铃站住脚,看着她道:“你名字如此奇特,听上去是胡人,我还没见过胡人呢。”
不花喇眸色似琥珀,眼窝深深,金铃歪头看着她,自言自语道:“是与我不太一样。”
小童洋洋得意,正要开口,忽然向后倒去,金铃眼疾手快,一把抱住她,问:“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了?”
不花喇半阖着眼睛,有气无力:“我好像,好像没力气了。”
金铃点点头,“我背你,不用你走。你有吃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