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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老大恨道:“这样不是长久之计,少主怎么还没有来?我们快要顶不住了!”
他说得不错,若不是先开始的偷袭,将对方人数削减近两成,破多兰也不会被他们的声威震慑,只是像现在这般保守地敲打他们。
“我们冲出去吧,老邵!左右是不可能赢了。”
“不可!”邵军师急忙拉住他,道,“现在冲出去,只能是贸然送死,我们早已失了冲出去杀一番的先机。”
“那怎么办?”
“山人自有妙计。”
两人齐齐一愣,这声音并不是谭老大的,也不是邵军师的,两人对望一眼,往身后看去。
一个灰袍人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们两人身后,借着星光,勉强能看清这人白皙的皮肤,和月下熠熠生辉的眼神。
“辋、辋川君?!”
“啊,”向碎玉淡淡道,“你们还记得我啊。两位别来无恙?”
邵军师脸上有深深的恐惧,喉头咯咯作响,发不出声音。谭老大则悲怆不已,道:“想不到我谭某,不是马革裹尸,战死沙场,竟然是死在乌山自己人手上。”
向碎玉嗤笑一声,道:“若是不想死,就听我的话。”
他已盘腿坐了下来,流矢在他附近划过,稍有威胁的,就被他的铁杖荡开。因他并未隐瞒身形,许多埋伏的士兵看见了他。
“行主?行主亲自来了?”
“什么行主,怎么带拐的?”
“上一任行主,辋川居士!”
“行主!”
“辋川居士!”
“有救了!”
邵军师无法现在喝止这窃窃私语,可这私语渐渐汇集起来,去除了杂质,都已变成了“有救了!”“是行主!”
他从不曾料到向碎玉在这群人心中竟有如此高的威望。眼见着越来越多的士兵从黑暗中探出头来,向碎玉随手拨开流矢,道:“谭元武。想活命不想?”
谭老大一激灵,干笑道:“辋川君,你好。”
这问题委实难以回答。谭老大算是众煞星当中最早投靠向歆的一个,皆因向碎玉当年不让他去上游和靳老大抢生意,好好的汉水霸主做不成,只能称霸下游,怎能叫人不憋气。而此番若是活了性命,却要面对向碎玉随之而来的清算和质问,晚节不保,屈辱而死,倒还不如死在这里,得个“烈士”的名号。
向碎玉哼道:“少说这些虚的,你的寨子转眼便破,我只问你要不要活命。”
人到底都是想活命的,被人一逼,谭老大似是被针扎了一下,道:“活,当然想活……”
向碎玉道:“朋义公,久仰,我要问你的,也是这一句。”
“活,好死不如赖活着,我倒要看看你向碎玉有什么本事,能把乌山保下来!”
“元武,去带人把地上的火箭都捡起来。”
谭老大年纪已不轻了,在江上也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向碎玉的命令却不敢违抗,当下点人冒着火雨将火箭都收集起来。
向碎玉道:“跟我来,上墙。”
他忽地飞上了门口墙头,下令道:“都往下扔!”
灰袍现在成了最大的目标,箭矢不再是流矢,统统都找到了目标,向碎玉全身罡气鼓荡,将箭矢击落,众人在他掩护之下,顶着箭雨迅速占领了高处,还有少数盾兵也登上墙头,掩护自己的弓箭手还射。
邵军师还愣在原地。方才偷袭将将成功之时,士气也是如此高涨的,只不过久久无法还击,只能被动挨打,士气不免低落下来。见这些人忽然又变得如此不畏死,他除了惊叹,还十分惭愧。他只是个军师,像现在这样,他既然无法指挥,自然变得一点用处也没有。他看着向碎玉在门头不住舞动的场景,忽地有了主意,拉住旁边一个带着大盾的甲士,道:“你等等!我有任务派给你。”
“是,军师请说!”
邵军师便将他领入巷子中,不一会儿,这位甲士一手扛盾,一手扛着一个稻草人,从墙边爬梯登上了墙头,扑住向碎玉,将他护在盾牌后面,低声道:“行主!邵军师已有计谋!请你快快下去指挥战斗!”
“什么计谋?”
“你看!”
向碎玉扭头一看,只见几个带盾甲士扛着稻草人,正往墙头爬。他们立刻成了目标,不一会儿那稻草人上就燃起熊熊大火,还扎着许多箭。向碎玉不禁失笑:“朋义公不愧是军师。”
那甲士二话不说,将稻草人放在原处,一手搂住向碎玉,将他从墙头上抱下来。
向碎玉回头望去,看见正有人将那稻草人扔下去,熊熊烈火将那整条木柱烧了起来,再无死士上前扛着木柱攻击城门。
酣战稍稍止歇,向碎玉下令还射,此地士气大涨,伴随着鼓声和低沉的号角,箭雨倾泻而下,逼得鲜卑人不得不后退。
忽地箭雨停了,对面的鲜卑兵安静了一会儿,又吹起了进攻的号角。
众士兵列阵前进,正要冲锋,不料天上又一阵箭雨落下,逼得这一波进攻不得不停了下来。鲜卑兵再也不敢妄动,暂时停止了进攻,两方进入对峙阶段。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副本快完了
不过最近还是加班,就不一次更很多了……
最近好累先去睡了拜拜/)~!
☆、第337章 一池春水十三
谭老大惶恐地跟着向碎玉藏在门头附近的瞭望塔中;想了一想;道:“老邵,上来。”
邵军师听见召唤,爬了上去;道:“怎么老谭;你也觉得不对了?”
谭老大一愣;问道:“什么不对?”
邵军师道:“我看不见后面有人;照说若是少主行军前来;定能看见火光。”
谭老大道:“至少也应该派人通知我们援军几时能到。”
邵军师道:“不行;我得派人前去查探……”
他于是下去;点了几个人,叫他们顺河偷偷滑到下游,绕远避开前方敌兵;探查向尧臣的动向。
但随即有人泅水返回,来报:“邵军师!不好了!他们一些人正伐木做舟,另一些人就地做梯子,想来很快就会全面进攻了,若是……若是……”
邵军师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不错,若是他们攻进来,我们就是待宰的羔羊了。甚或他们不攻进来,只是舍了我们渡河,只要乌堡陷落,我们就什么……什么都不是了。”
他抬起头来,问道:“辋川君,你说怎么办?”
向碎玉想了想,道:“对方此时必然沉不住气,你方才说,火光就代表了有人行军?”
邵军师道:“正是如此。”
“那我就去点火。你见第一堆火光,便吹号角,第二堆火光起,便击冲锋鼓。只击鼓,不冲锋。”
“这……这如果反使他们加紧攻击,却又如何是好?”
向碎玉哂道:“他们不敢的。”
“这又是为何?”
向碎玉则噤口不言,高深莫测。邵军师叹了口气,又点了一队死士,护送向碎玉,与他一道绕到后方去。
不少人是第一次看见向碎玉撑着拐杖行走,都被吓了一跳,只见他铁杖点地,动作奇异而迅捷,在黑夜之中也如履平地,竟是走在头一个。
众人跟着他翻越崖壁,绕到敌人后方山坳,就地收集树叶枯木,升起了火堆。邵军师见了火光,立刻命人吹响号角。
低沉的呜咽声蓦地划破了夜空,呜呜的号角盘旋着,鲜卑人立刻列阵戒备,又是一阵箭雨降下,间或夹杂些许火箭,一时叫骂四起,最后只余一人,大声喝骂着工兵。
山间火光更亮,邵军师急忙命人敲鼓,营中喊杀阵阵,各个都扯开了嗓子嚎叫,一时间叫人辨认不出此处到底有兵丁几何。
邵军师又下令射箭,两边互射一番,又陷入了对峙之中。
向碎玉独自一人,深入敌阵之中,坐在营地前,道:“乌山向碎玉,求见破多兰将军。”
人人都听说辋川君向碎玉是个瘸子,见他一个人盘腿坐在地上,便用担架将他抬入营中。
那鲜卑人正在气头上,听说向碎玉找他,披挂前来,道:“辋川君,所为何事?”
向碎玉道:“向尧臣没有中计,他回来了。我的人碰上了他,正拖着他。我亲自前来,是想请破多兰将军前来支援。”
“我为何要支援你?”
向碎玉笑道:“我熟悉乌山地形,破多兰将军手握精兵。我有一千兵马,将军有两千余兵马,即便不是全部去,但只来一千人支援,也可将向尧臣连骨头都吃下去。”
破多兰一听,眉头却舒展开了。心道辋川君也不过是个只知道蝇头小利的庸才,他急不可耐地和向尧臣打了起来。是以再也不怕后面的人追上来了,至于这个小村寨,慢慢打,人是越打越少,总能打下来的。
他欺向碎玉不知前方情况,便道:“前方吃紧,这些人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只得三百余,待我将这些人吃下,就立刻回头相助。”
向碎玉道:“将军一半人马也分不出吗?向尧臣疲于奔命,与这等负隅顽抗的贼子又是不同的。”
破多兰道:“唉,不对,不对,我们若是去了,也是疲敝之师,前方已经有所松动,否则腹背受敌,又被分散兵力,不妥不妥……辋川君若是不放心,便在此处等候,也是可以的。”
向碎玉微微点头。破多兰和众部将想从他脸上看出些不一般的神情,可惜向碎玉一脸高深莫测,什么都看不出来。
金铃带着阿曼往后走去,却见向尧臣的队伍按兵不动。阿曼奇道:“他为何不走了?”
金铃眯起眼睛,道:“向尧臣的算盘打得响……”
“是、是什么算盘?不死金身难道知道?”
金铃道:“他大概猜到这是个陷阱,乌堡被围攻,师父的人马定要来救援,他自然就可以坐收渔利。”
阿曼道:“啊,原来如此,他的想法,就是我们的想法,谁都想坐收渔利。”
“不错,但前方的人应该已经毁掉木桥,放走了船,现下只怕要打得死光了,若是鲜卑人推倒了水车,就可长驱直入乌堡下。”
“那可算是最不利的情况。”
金铃点点头,道:“我去催他一催。”
她一个起落,又从树上砸进了阵中,向尧臣亲卫看见是她,只是拔剑,却无一人敢向前。
“向尧臣,你何以龟缩不前?”
向尧臣没料到她一上来便指着自己的鼻子质问,一时间答不上话来,嗫嚅半晌,道:“我、我在等前方的情报。”
金铃道:“你乌堡中出来三百人驰援你那两百人,一群人空有辎重,却无士兵,只怕现在已死伤过半,这都是乌山子弟,你为了让师父的人马和鲜卑人相互损耗,竟然忍心将他们都牺牲了?”
向尧臣这等见不得人的小心思,若是放在正规军中,原也不是什么大事,但乌山之中,几乎人人都有点沾亲带故。俗话说一表三千里,不但是乌山,乌山以西数个坞壁之间,都有那么不大不小一点表亲关系。向尧臣这样拿自己人的性命不当命,就十分微妙。
果不其然,队伍之中轻轻骚动,金铃稍稍一听,便是谁家表兄刚才就被留在营地之中,谁人家中独子还在乌堡里不知派出来没有,诸如此类,等等等等。
于军师心狠手辣,便给左右使眼色,叫他们快快动手杀了金铃,金铃一双漆黑的眸子杀气腾腾地看过来,单是气势便将这些人死死地压制住,竟无一人敢动手,于军师见这帮粗人不能成事,自己操了刀子要上,被金铃扫了一眼,刀子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
“你若不去,我自己去。”
向尧臣从惊吓之中回过神来,道:“你一个人去哪?你一个人去和几千人打吗?你不要命了吗?”
金铃冷笑一声,道:“去杀破多兰,莫不是还能指望你吗?‘少主’?”
她飘然而去,只留了个背影给一班兵士。向尧臣环顾四周,见士兵们隐隐有哗变的征兆,只得下令全速前进。
向碎玉在破多兰军中坐着,忽然悠悠问道:“将军,何以龟缩不前?”
破多兰高深莫测地并不说话,他旁边的那汉人副将却笑道:“辋川君,这叫‘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哦,利了何器?”
那汉人副将道:“攻城器!”
向碎玉嗤笑一声,道:“甚好,我还在等将军出兵往救,越快越好。”
他又重新把眼睛闭上,破多兰却和那汉人副将交换了个颜色,像是双双松了口气。向碎玉自然是听到了,他早知破多兰并不信任他,若是他方才撤走,破多兰自可认定他求援是假,另有阴谋是真。
向碎玉心中冷笑,面上却一派高深莫测。
北方鏖战正酣,南边的向歆却无法心平气和,他蓦地打翻茶碗,大声喊道:“向碎玉!你要睡到什么时候!向碎玉!向……”
“行主!大事不好了!”
向歆被迫停了下来,喝道:“什么事急急忙忙的?”
“行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