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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铃想这小坏蛋如此能折腾,想来半点伤也不曾受,也摇头道:“二师叔呢?”
“他也没事。”
“那师父找我……?”金铃不知向碎玉为何绕来绕去也不说找她什么事,银锁忽地从帐中走出来,伸手抓住轮椅把手,道:“大师伯,师父他们在哪?不若你带我去吧。”
向碎玉点头指路,三人从营地后门出来,往一处僻静的峡湾驶过去,不多时便看见一艘大船,大船并未靠岸,只是在远处降帆抛锚,岸边扎着数十个小帐篷,中间生着篝火,十多个黑衣人围在篝火旁边说笑,当中一人正是陆亢龙。
向碎玉忽道:“现在唯恐羯人修好大船起锚出海,刚才莲花渡派了水鬼过去,可惜被人发现,狼狈逃回来,连船边也没摸到。”
银锁道:“船家是我们的人,大师伯莫要失手将人杀了。”
向碎玉嗤笑一声,“我当然知道是你们的人。这小子把老谭气死了,我会不认得吗?”
有人看见他们,站起来躬身行礼,银锁点头示意,来到众人中间,众小子立刻将两人围起来问长问短。
银锁捉过云寒,问道:“你怎地来得这么晚?我差点以为就要死在羯人手上了。”
云寒的眼神带着哀求飘向了金铃,金铃拍了拍银锁的手,银锁才稍稍松开,让云寒得以喘息,答道:“少主可莫错怪我!我等在后面诵经加持,祈求明尊恩赐。诵经加持过的大夏龙雀对黑萨满特别有杀伤力,这不是少主说的吗?”
“好吧,这次饶过你了。方才瞧你打得不错,想来已突破‘宝珠绝境’了吧?”
云寒拍胸道:“正是如此!在下已入‘妙衣化境’,离光耀柱又近了一分。”
“阿曼也是吗?”
阿曼亦点头道:“也是。”
银锁笑道,“圣教之福。”她转身招呼金铃,“大师姐你瞧,他们都变厉害啦,要是再一起去走沙漠,定然不会再被狼欺负了。”
金铃走过来摸摸她的头,浅笑道:“你也变厉害了,莫慌。”
云寒和阿曼二人各自心怀鬼胎,无法直视这一幕,两人都往中间凑了凑,挡在陆亢龙向碎玉和她二人之间,不巧碰到一起,云寒颇惊讶地看了阿曼一眼,阿曼无辜地眨了眨眼睛,见那两人稍稍相触便又分开,若无其事地倾身向前,帮银锁拿了些东西吃。
银锁却分了一半给金铃,还总从她那里抢东西吃,阿曼与云寒数度策应,直道影月右使半点也不小心。
晚饭吃过之后,明教弟子整装待发,金铃奇道:“这是要去哪?”
阿曼笑道:“我等去监视他们。”
“小心些,羯兵都是狗鼻子。”
阿曼笑道:“不死金身不必担心,我们若有心不让你发现,就连你也是看不见我们的。”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金铃瞟了银锁一眼,银锁整个人便是一僵,接着道:“我也去!我也去……”
金铃拽着她的领子,道:“你回去睡觉。”
向碎玉眯眼道:“陆亢龙,活着回来拿钱。”
陆亢龙挥了挥手,扣上兜帽与众明教弟子一起消失在夜色之中,天色仍是暗的可以,船上的渔火闪闪烁烁,照亮着他们回去的路。只是渔火越来越远,那艘船也像是离开了一样。
☆、第512章 困兽犹斗九
侯景营地之中亮着火光,明教弟子靠近便被人发觉,只能分布在稍远处的树林当中,其中又以云寒等“鹰眼”责任最为重大,一晚上都要睁着眼睛。
营地之中火光明亮,就连船上也点着灯,不同往常一片漆黑,今日反常得紧。侯景今日下令夜晚通宵达旦将船修出来,呼乐心知拖延不得了,分出一半水手把木头都搬上了船去。
昨天与前天两日里虽然打得人心惶惶,活却没有停。此处是浅海,他们前两天堆了许多石头下去将船垫高,
月黑风高之时正是海潮最低之时,潮水刷刷退去,露出大片滩涂,虽然泥泞不堪,难以走人,但船舱里的水也随着退潮全都流了出去,破洞露了出来。借着火光,呼乐与水手们先换掉一根肋骨,然后把周围断裂浸坏的木头都拆了下来,在及膝深的水里将新的桐油木板钉到船上。
呼乐下令把最后一个洞补上,又加入骨胶石灰嵌缝,便算是大功告成。
随着海的尽头越来越亮,海水也越涨越高,呼乐的心却越来越沉,船渐渐漂了起来,船底刮擦着石头的声音怪异地响着,呼乐不住往后看,见那山上的营地一片寂静,恐怕莲花渡的人仍在睡大觉。水手们被迫潜入水中,把垫在船下的石头挖出来,好让船安然回到水中。侯景已下令拔营,羯兵沉默着将淡水和干粮搬到船上,呼乐一步三回头,羊鲲拍了拍他,两人踩着接弦板走上船去。
呼乐长叹一声,低声道:“功亏一篑。”
就在此时,他听见夜枭悲鸣,猛地一拉羊鲲,按着他躲在船舷的阴影里。
天上箭雨漫飘,笃笃笃砸在甲板上,数名羯兵当即中箭,纷纷寻找掩蔽,大骂着掰断身上的羽箭,多数箭头就这样留在身上。
“我的船啊……”
在羯人还未反应过来的时间里,天上降下的箭雨已成了火雨,箭头裹着燃烧物落下来。船是匆忙上人,几天都未擦洗了,甲板上肮脏干燥,很快烧了起来,众羯兵被箭雨压制,无法起身救火,就在此时,呼乐发现船帆也烧了起来。
他起身就要大叫,被羊鲲压着捂住了嘴巴,羊鲲咬牙切齿地问道:“你叫什么?你到底是哪边的?”
呼乐住嘴,嗫嚅道:“这……这是我的船嘛……习惯了,习惯了。”
尚在岸上的羯兵从地上拔起长条木盾往山上箭雨来的方向冲刺。这些木盾还是专门为了防御山上弓箭而赶制的,后有把手,一颗圆木剁成一人高的一段,剖成两片再掏空中间,烤热压平一些即成,只够一人侧身躲在后面。底部尖细,平日里插在地上,拼成一排供人藏身,现在每人提着一块迎着羽箭冲锋。
放箭者乃是明教弟子,分成三组不断射击,众人很快射空了身旁的箭筒,见敌上来拼命,并不恋战,凭借轻功在树林里左躲右藏,放倒两三个之后便留下一地羯兵打道回府。羯兵不依不饶,追将上来。正在此时,两个营门大开,几百人密密麻麻冲将出来,潮水一般往坡下冲。
船上人因箭雨停止而喘了口气,跳下船来将方才插在船上的羽箭都还掷了回去,之后与这一群人短兵相接。初时战况十分激烈,莲花渡众人人数占优势,又是首次冲锋,气势如虹,一度将羯兵逼入营地里。
可就在此时,空中飘来一阵怪异的嚎叫,向碎玉带着金铃与肖大等人正闯入营地,听见这声音,心知不妙,大叫往后撤。
一阵短暂的安静后,羯兵各个变得双目赤红,低吼着冲出狭窄的门口,向碎玉与肖大奋力将他们堵在门口,可羯兵力大无穷,出手迅捷,向碎玉很快体力不支,往后退去。后排人很快补上,可惜实力相差太大,让羯兵撕开裂口。后面的水手们前仆后继,终于凭着金枪头收了几个羯人的性命。这一来士气大增,被如狼似虎的羯兵吓得一片空白的莲花渡水手们终于想起战前临时操练的五人阵法,当下五人一组有攻有防,与羯兵斗起来。
金铃则与银锁一起,同陆亢龙等人在同一战线上。明教弟子训练有素,在战场之上听着夜枭此起彼复的鸣叫同进同退,纪律严明与羯兵不相上下,两队人马不停相互穿插分割,都试图瓦解对方的阵型,一时相持不下。忽地夜枭声断了,银锁四处张望,看见陆亢龙被两个羯兵拖入战场,再不能专心指挥,明教弟子陷入短暂的混乱之中,立刻便有两人在犹豫间受了伤。银锁也立刻下命令让众人往陆亢龙身边收缩,她二人杀入阵中,银锁更是踩着九宫步绕到侯景身后,打算以驱夜断愁替世人驱了这煞星。
她已很接近了,这兴许也是这几天战斗以来,本方最接近侯景的一次,这瘦削的跛子似乎浑然未觉,银锁几乎以为自己就要这样得手了。忽然她四面八方都是枪影,亮晃晃的枪尖笼罩了她身上所有的地方。两柄铁枪绞住了她手中的弯刀,她一时脱不得身,正要扔刀自保之时,金铃来到她身边,铁链将最前面两柄枪缠在一起,手中长剑顶开另外两柄长枪,拉着银锁冲天而起。
两人脚下枪尖林立,金铃当下收回铁链,甩向头顶,铁链缠住树枝,树枝吊着二人划过一个危险的弧线,银锁蜷起双腿,膝盖擦着枪尖堪堪躲过,金铃猛地松手,两人落向远处。
在高处,银锁看到羯人统统回来保护侯景,明教弟子得以脱身,终于松了口气。
她摸回陆亢龙身边,见那两羯人已经死在弯刀之下,又见明教弟子几乎人人带伤,云寒更是又破了相。陆亢龙于是下令撤退。银锁奇道:“师父,你不管大师伯了吗?”
陆亢龙道:“我教弟子可不给他们卖命。你瞧他们不是打得挺好的?”
侯景在众亲兵保护中撤退,羯人营地门口的战线推进的速度一举加快,前线已成崩溃之势,只见一条灰色的旋风将两边人马清晰地切开,莲花渡众人开始退走。陆亢龙评价道:“乌合之众总是如此不济,正规军该来了吧?”
银锁奇道:“正规军?”
陆亢龙卖关子不说,羯兵也不急着追杀,上了半坡便撤了下来,飞奔回去,船上垂下许多条绳子,羯兵有的从接弦板上跑上去,有的干脆跳起身来拽住绳子往船上爬,只片刻间剩下的八十余人就登船完毕。船上的主帆虽被焚毁,但刚才打得不可开交之时,呼乐已将备用帆换上。
锚绳轧轧作响,呼乐在船尾楼上,身旁几个高大的羯族武士手持木盾将他挡住,陆亢龙追到已空无一物的营地里,把手里的刀扔出去,刀身擦着帆索飞过去,可惜只切断了帆索里的一条绳子,那风帆仍是高悬在桅杆上。
明教弟子纷纷效法,以一式“寒月耀”将手中刀甩出去。
因此次前来需要隐藏身份,众人双手里拿的刀只是随处可见的朴刀,弧度不够,自然有去无回,四十多把刀一同砸向风帆,将那帆捅出了几个大口子,船速似乎慢了下来,可是依旧开得远了。羯兵力大好事,捡回他们扔过来的刀,又扔了回来。
陆亢龙道:“也该回来了。”
正说着,一艘船从山后面转了出来,船侧巨大的机弩射出长大的弩箭,斜斜钉在甲板上,竟然把甲板洞穿了。
呼乐吓得蹲在了地上,颤声问道:“怎、怎么办?”
他身旁是那平日里管事的百夫长,听了传令兵的话之后,一把抓起呼乐,叫他把船开回去。众羯兵都举着木盾,侯景拄着拐杖,站在甲板上训话,呼乐半个字都听不懂,只好老老实实开船,身旁不时有弩箭飞过,他也不时缩一缩脖子。
船底重重地刮擦着浅滩上的石头,呼乐甚是心疼,急忙下锚,羯兵从船头纷纷跃下,把刚刚在平地上阵列迎敌的莲花渡水手们冲得七零八落。
只一会儿的时间里,那艘大船就逼近过来,船头加装了铁撞角,快靠岸时不但没有减速,反而加速开过来,撞角狠狠楔入船身,木头裂开的声音听在呼乐耳中,像是在他身上捅了一刀。
在羯胡的冲杀下,莲花渡的水手们成片地失去战斗力,前线又有崩溃的趋势,全靠后方弓箭压制,才得以顺利撤回,重整阵型,图谋再度冲锋。
陆亢龙也撤了出来,绝不做那第一批殿后的炮灰。
场上一时间寂静一片,羯兵忽地成片从木栅顶部跃出,仍是靠着单兵强悍的战斗力将莲花渡的阵型分隔蚕食。
亦是同一时间,呼乐那空空荡荡的船上同时伸下十几块接弦板,萧荀身披铠甲手持金枪一马当先,跟在他身后的人都穿着梁军铠甲,竟是萧荀带着援军来了。
这些人不知是何来头,冲锋时阵型不散,比之莲花渡的水手不知要好上多少。陆亢龙松了口气,道:“终于是来了。”
☆、第513章 困兽犹斗十
明教弟子不过三十人,能比莲花渡千余人杀的羯兵更多,不只是因为人人武功高强,更是因为令行禁止,纪律严明。此时萧荀带来的正规军,或许武功并不是最高的,但两军对垒,阵型与军纪才是最重要之事。
规整的阵型带来的压迫感让羯兵的气势有明显的动摇,可早上的战斗下来,莲花渡可战之人已减员一半,伤兵只得退至营中,对抗强敌的任务又只能落在向碎玉等稀少的一流高手身上。
久战不克,向碎玉似又体力不支,肖大的压力也是越来越大,陈七寸更是身上带伤。陆亢龙捡回了自己的刀,带着明教众弟子接近过去,与萧荀一道,慢慢打散羯兵阵型。
羯兵虽然癫狂,可于智力无损,轻易不中他们诱敌深入的计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