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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惟觉风神俊秀。
只是……艳丽得过了头,直要灼痛人的眼。
两人说了几句话,便有人来向百里屠苏禀事,说后日的祭典尚有事宜需他指示。屠苏有些愧疚,告诉陵越月出时可自行往祭台去,便匆匆告辞。
陵越漫无目的地走了一阵,偶尔停下来,端详石柱和墙壁上随处可见的古老图腾。日暮时分,家家户户屋顶都冒起炊烟,劳作了一日的村民均已回家吃饭,或是三两聚在一起,蹲在屋外抽水烟。
一间屋外,凤采兰正挽了袖子洗衣服,边笑着跟两位老人说话。她远远瞧见陵越,眼里透出喜悦之色,冲他扬高手臂喊了一声。陵越走过去,微微笑道:“采兰姑娘,又见面了。”
“公子吃过晚饭没有?”凤采兰用手背抹去额头细汗,浅笑着问道。陵越点头道:“方才吃过了。”
凤采兰将木盆中的脏水倒掉,准备抬到屋檐下去晾衣服,旁边磨豆子的老婆婆连忙拦下她,道:“好孩子,你也累了大半天,剩下这点活就别做了,快去换身衣裳打扮打扮吧!”
凤采兰搀住她,柔声道:“没关系,还是我来吧!俄婆婆您身子骨不好,仔细扭了腰。左右时辰还早,赶得及。”陵越见状上前抬起木盆,温声道:“我来帮你吧。”
女孩素净脸庞上浮起一抹浅红,抿了抿唇,轻声道:“多谢公子。”又向老人简单介绍陵越来历。老人眯着眼看向陵越,说大家都说大巫祝带回一个生人,原来是个年轻后生。
陵越将湿衣服一件件挂到晾衣的长绳上,又从凤采兰和老人的交谈中听出来,原来俄婆婆便是那俄广的母亲。陵越心中踟蹰片刻,终是对俄婆婆说起自己与俄广曾有一面之缘,说俄广现下有份好差使,生活安泰无灾无病,又宽慰俄婆婆不必劳神挂忧。
老人浑浊的双眼流下泪来,面上愁容却少了许多,凤采兰轻轻替她拍着背,俄婆婆缓过劲来,便迭声向陵越道谢。陵越突然心念一动,问道:“听闻此地不可随意出入,这么多年来,大家都不曾涉足外界一步?”
“年轻人,你有所不知,如今整个村子的人都是二十年前才迁进来的。”俄婆婆叹了口气,神情沉重地回忆着往事,“南疆时常有旱灾,各个村寨之间,常为了争夺领地和粮食而互相杀戮,势力弱的部族守不住村子,就要被人抢走屋子和女人,不得不四处流亡。要不是遇上云溪大人,我们恐怕已经……”
陵越眉头深皱,道:“想要守护领地,亦可训练村民习武自保,好过强设此禁令。”
俄婆婆摇了摇头,在竹凳上坐下,方又缓缓说道:“当时乌蒙灵谷还很荒芜,全是被大火烧过的痕迹,很少有人知道这里发生过什么。而我也是听爹娘说起,才知道百年前曾经有一群人闯进乌蒙灵谷,烧杀抢掠,云溪大人的亲人似乎也丧生在那场屠杀中,真是……唉……”
陵越心头陡然一震,凤采兰应也是头一次听闻此事,掩住嘴“啊”了一声。陵越深吸了口气,问道:“是仇杀?可知何人所为?”俄婆婆又长叹道:“不知道,谁也不敢拿这件事去问云溪大人。据说是有人将谷外结界的秘密告诉了外人,这才引狼入室……”
俄婆婆拉着凤采兰的手,仰起脸看着陵越,双目中满是慈蔼神色,“乌蒙灵谷是块风水宝地,不会闹旱,大家住在这里总有足够的粮食收成,我们这些老骨头也走不远,除了这里无处可去……我虽然年纪大但还不糊涂,大人这么做,一定是为了保护大家。而且……就算有执意出谷的,大人也不是不给机会,就像我家那犟小子一样……”
陵越先前不知内情,多少有些困惑,此刻方觉得莫名松了口气。他沉吟片刻,道:“外界虽然繁华,亦是纷争不断,依晚辈看,此处祥和宁静,倒也没什么不好。”
三人心中均有许多感叹,一时无话。此时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薄云后也现出浅淡月影,凤采兰抬头望了望,道:“俄婆婆,我该回去换衣服了,寄书还在家里等着呢。”
“快去吧。”俄婆婆拍拍她手背,疼爱地笑道,“千万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今晚领个如意郎君回来!”
凤采兰低下头羞红了脸,手指轻轻拈着衣角。陵越却一头雾水,问道:“请问……这踏月跳花节,究竟是……”
俄婆婆笑了起来,眼角堆起深深几道皱纹,“外乡人有所不知,跳花跳月大会是年轻人的节日,唱歌跳舞喝酒,见到喜欢的人可以送花示意。南疆儿女坦荡,不像你们中原人搞那么多繁文缛节的。”
陵越微觉意外,又被老人说得尴尬,笑了笑也不接话。转念他想起一事,忍不住问道:“……如此说来,你们大巫祝每年都会参加?”
“是啊。”凤采兰轻声答道,“不过即便对大人存有思慕之心,也从来没人敢接近他。”
陵越听得这话,略觉好笑,道:“你们大人并非洪水猛兽,有何可惧之处。”
凤采兰想了想,摇头道:“大人地位尊贵,威仪又重,不过姐妹们倒也并不全是怕他。我好像听人讲过,说大人已经有了心上人,只是住在中原长年不能相见。说起来,我经常见大人拿着一枚剑穗看好久,不知道是不是他心上人送的……”
不知何故,陵越竟想起百里屠苏为自己而立的那座衣冠冢,以及他昏迷时轻唤着的那两个字。近日来变故频生,白马寺中所得的剑穗陵越还收在怀中,未及交还。清风拂过,他感到手心微微发热。
☆、明月不谙离恨苦
眼见皓月升空,祭坛上已燃起火光,凤采兰不敢再作耽搁,匆匆回家更衣打扮。陵越顺着吊桥走过去,悠扬乐声伴着美酒香气遥遥传来。
祭坛中央稻草堆成一人高,篝火烧得很旺,火星子噼啪作响,盛装明艳的姑娘们手拉手挽成一个圈,绕着篝火翩翩起舞,几名乐师坐在一旁或吹笛或弹琴,围坐在一起饮酒的人们便随着乐韵,齐声唱着听不懂的民谣小调。
虽然热闹非常,陵越却一眼就看到坐在人群最后、独自安静饮酒的那个人。煌煌火光辉映之下,百里屠苏颈间银环发出秋水般的清光,衬得他一张面容俊秀非凡,令人不敢逼视,一望之下却又挪不开眼。
屠苏似有所感般抬眸望过来,眼神陡地一亮,继而朝陵越微微颔首。陵越从人群后绕过去,在他身旁坐下,接过他递来的一碗酒,低声道:“多谢。”眼见屠苏面色仍显苍白,又嘱道:“你内伤方愈,不宜多饮。”
百里屠苏嘴唇轻掀,却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陵越见众人都陆续起身跳舞,便朝屠苏扬了扬下巴,问道:“你怎么不去?”
百里屠苏微微蹙眉,低声道:“我本不喜这种场合……”陵越像是料到他会这么说,低下眼饮了一口酒,掩去唇边一丝笑意。
两人本就都不多话,简单说得几句便又沉默了下来,并肩坐在一起,看着众人载歌载舞。过了好一会儿,陵越才又问起:“你所说的天蛇杖,是否便是历代大巫祝传承的法器?”
百里屠苏点头道:“是。不过天蛇杖是上古神器,轻易不可动用,一直封印在圣湖底,便是母亲在位之时也不曾碰过。后日春祭完毕,要劳烦你陪我去取它出来。”
“自当尽力相助。”陵越立即应允道,“你要用来对付焚天门?”
“嗯。”百里屠苏眸中冷光乍现,沉声道,“郁璘功力深厚,我没有十足的把握胜他,更难以寡敌众。唯今之计,只能借圣器之力,一举歼灭焚天门,以绝后患。”
“好,我必当全力助你。”陵越看着他的侧脸,不假思索应道。
说话间一曲奏罢,人们停了歌舞,纷纷坐回原地。却有一名小伙子手拿一朵白山茶,走到人群中央开始唱起歌来。他唱的歌陵越听不懂,猜想是南疆方言,曲调却热情高亢。火光映着他年轻的面庞,含笑的双眼比天上繁星还要明亮。
围坐的人们一齐用手打着拍子,时不时喝两声彩。小伙子绕着篝火边走边唱,终于停了下来,走到一个女孩面前,将手中的花簪到她乌黑的鬓发间。众人高声鼓掌叫好,女孩又羞又喜,俏丽脸庞如春花娇艳。
乐师笛声再起,女孩取下山茶花,带着满面红霞款款起身,踮起脚尖开始且歌且舞,带着满腔情意迎向她心上的情郎。
陵越看了一会儿,不觉莞尔而笑。中原礼节繁多,未出阁的闺秀无不守礼矜持,又何尝见过这般热辣直白的表达。不过惊奇之外,倒也觉得此地风俗朴素可爱。
歌换了一支又一支,山茶花也传过了一双又一双手。传到凤寄书手里时,她看了百里屠苏一眼,眨了眨眼,又撇了撇嘴,索性递给姐姐道:“我不唱了,你拿去。”
凤采兰摸摸她的头发,笑着说:“你啊……别老痴心妄想的。重新挑一个吧?”凤寄书不依不饶地将花塞到她手中,又推了她一把,“姐姐穿得这么美,快些去唱吧!”
凤采兰被推到中间,不知所措地环顾了一圈,见众人都笑着拍起手来,便也不再扭捏,索性大大方方站定,理了理鬓发便清声唱起来,一开口却是曲汉人歌谣——
“春陌花开远近香,儿女对唱情意长,歌声阵阵遥相对,□□满园绿满窗。”
歌如其人,清丽婉转,直听得人心意如水温柔。陵越抱着手静静听着,却不料那纤秀身姿在自己面前止步,山茶花也递到了自己跟前。旁人见采兰竟将花给了那个刚来的外乡人,掌声更是热烈,拍得直如雷鸣一般。
陵越不由怔住,伸手接过花,却是下意识地转头看向身边那人。百里屠苏正自垂眸饮酒,火红焰光中,他侧脸神情沉静疏离,一副全不关己的模样。凤采兰已低着头跑了开去,红云满面,低着头和妹妹轻声耳语。
“抱歉,在下实在不会唱歌……”陵越尴尬不已,起身推辞道。众人哪肯轻易放过他,纷纷喊着哪有不会唱歌的,客人别不好意思云云。
陵越一时进退两难,又婉拒了几番仍是无果,只得无奈地轻咳一声,道:“在下所言非虚,不敢献丑,诵诗一首勉强凑数可好?”
众人虽有心起哄,却也不欲为难他,都道可以。陵越其实并未读过多少情诗,熟悉的无非一卷《诗经》,当下略一沉吟,朝琴师示意,悠婉音韵一起,便琅琅念道——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先前歌舞无不热情泼扬,明媚如火。此刻悠长琴弦声里,青年清朗醇净的嗓音却如一道清泉,洗去人们心头燥热,让四周尽皆安静下来。
“蒹葭萋萋,白露未晞。所谓伊人,在水之湄。溯洄从之,道阻且跻。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谓伊人,在水之涘。溯洄从之,道阻且右。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
陵越诵完一首蒹葭,众人才如梦初醒般齐声叫好,鼓起掌来。陵越面颊微热,抱拳见礼,转身预备回座。
“哎,你的花要给谁啊?”寄书一手叉腰,快语提醒道。顿时几十道目光齐刷刷聚到陵越手上,好奇不已地看着这个汉族侠士。陵越方才想起尚有这么一出,无奈至极地道:“在下并无心仪的姑娘……”
“你这可不行啊!你们汉人不是都说一见倾心嘛,这里这么多姑娘,莫非你一个都看不上?”凤寄书狡黠地眨眼笑道,边说边用肩膀挤了挤身旁的采兰。
陵越看着手中花枝,只觉如烫手山芋,传也不是扔也不是。众人不住催促,百里屠苏始终漠不关心似地坐在一旁,亦不为他说半句解围的话。陵越为难地想了片刻,心下一横,想自己初来此地并无熟人,不若……
陵越穿过拥坐的人群,将那一枝含露盛放的白茶花别在了百里屠苏的衣襟上。
一时间四下语声顿止,噤如寒蝉。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看看那个初来乍到的外乡青年,又看看垂眸不语的百里屠苏,生怕平日冷峻寡言的大巫祝会板起脸拂袖而去。
百里屠苏伸手取下茶花,抬起头,只见他眸光平静,与陵越四目相接。陵越只觉一种奇异的温柔情绪在心间蔓延开来,便以只有他二人能听见的语调悄声说道:“唐突了。”
村民们面面相觑,却无一人敢开口撺掇巫祝大人唱歌,歌会的热闹气氛立时冷了下来。
“我不会唱歌。”百里屠苏道。然而他并未拂袖离座,却是并指一挥,劲气过处,枝头一片树叶悠悠飘落,被他接在掌心,“小调一曲,以谢赠花之情。”
陵越这才松了口气,重又在他身边坐下。翠绿的叶子被拈在修长的指间,浅淡的薄唇轻轻开合,悠扬清越的曲调便随夜风飘散开来。陵越屏息静听,只觉那曲叶笛莫名地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