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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耀楠这一觉睡得很沉,就连童试的时候,他都没这么累过,这具身体的底子,到底还是不行,哪怕经过一年调养,仍旧差了点。
直到第二天下午,黎耀楠才从床上爬起来,他是被一阵饥饿的感觉弄醒的,侍书早在一旁候着,急忙让人上了饭菜,都是一些温补的东西。
黎耀楠心中满意,总算明白林以轩为何要将这人给他了,确实聪明伶俐,会看眼色,若是换成王小虎,指挥他做什么事情可以,但要把自己伺候的这么周到,恐怕就不可能了。
吃饱喝足以后,黎耀楠精神恢复了一些,推开隔壁房间一看,三表哥还在睡觉。
黎耀楠无语地摇摇头,也没吵醒他,只让张保准备些吃食放着,免得三表哥醒来腹中难受。
等待放榜的日子,黎耀楠不知旁人怎样想,反正他是觉得无聊,有这个时间,他宁愿在家中陪伴娇妻幼子。
张启贤考完乡试,整个人精神焕发,像是重新活过来一样,跟黎耀楠对过试题以后,自觉得考的不错,立马就撒丫子开始玩了,他原本亦是扬州小有名望的才子,很快便跟本次应考的书生打成一片,若不是下雨的缘故,说不定还要相约郊游。
“喂!今日春芳楼举行诗会,你要不要跟哥一起去见识见识?”张启贤大摇大摆走进屋,丝毫没有不敲门的尴尬,整个人仪表堂堂玉树临风,一袭宝蓝色衣衫更衬得他气宇轩昂。
黎耀楠无话可说,斜眼瞅着三表哥,心里忍不住猜测,他现在这幅道貌岸然,风度翩翩的样子能够维持多久?
“喂!别那么看不起人好不好。”张启贤不高兴了,眉头一挑:“哥跟你是自己人,才没那么多规矩。”
黎耀楠恍然,原来他把心里的话说出口了。
“你到底去不去?”张启贤催促的问道,听说春芳楼今日花魁献艺,去晚了连坐都寻不着。
黎耀楠摇了摇头,春芳楼听名字便知是妓院,至于诗会,无论他还是这个身体的原主,对于诗词都不在行,肯定是不去的。
张启贤蹙眉:“你也别一个人闷着,放榜还要半个月,跟哥出去走走,散散心也好。”
“不去,你自己去。”黎耀楠淡淡的说道,他的诗词不好,春芳楼那种摆显的地方,还是少去为妙,并且他也不认为,妓院是一个好地方,作为一个聪明的男人,他不想让小夫郎伤心。
张启贤见劝不动他,也懒得再多费唇舌,撇撇嘴,自顾自地跑去约见所谓好友。
待他走后,黎耀楠想了想,提笔给夫郎去了封信,犹记得自己坐上马车离去时,林以轩红红的眼眶,真是让人又心疼,又难受,心里莫名升起一种酸酸的,涩涩的感觉,他有一些想家了。
若是换成上辈子,有人告诉自己,他会为了一个男人守身如玉,恐怕早就让他一巴掌给扇飞了,但是如今事实摆在眼前,黎耀楠唯有苦笑,笑容中透着几许无奈,几许纵容,还有几许甘之如饴。
他不希望自己儿子,有一个坏的父亲,他这两辈子的亲爹,都没给他留下好印象,他只盼望自己的孩子健康成长,最好是在父母的呵护中无忧无虑,也算弥补他前世今生的遗憾。
况且,越跟小夫郎相处,他心里越是感动,那样的人,让他如何能够辜负!不知不觉中,他的小夫郎早就印在了心上。
时间一天一天流逝,黎耀楠这几日倒也不是全闷在屋里,无事他会去茶楼品茶,听听旁人说书,或者去书肆看看,挑几本喜欢的买回去,书到用时方恨少,将来他要走的路还长,多看些书总是好的。
期间他也交了几位朋友,虽然大多是泛泛之交,但几个人聚在一起,不谈私事,只谈风月,那种感觉还不错。
很快,放榜的日子来临,贡院门口挤满了人,有了童试的经验,黎耀楠这一次学乖了,早早在贡院对面茶楼占了位置,打发侍书前去看榜,自己则坐着等消息。
张启贤紧张得手心直冒汗,尽管他故作镇定,平日也不把科举放心上,但他又哪能真不在意自己的成绩。
随着一声声道喜,茶楼里欢喜失落的人皆有之。
“恭喜三少爷,恭喜三少爷,中了,中了。”张保一边跑,一边喘着气,人还没到声音就先到。
张启贤眼睛一亮:“中了多少?”
张保歇了口气,急忙说道:“中了第十六名,恭喜举人老爷。”
“他呢?”张启贤心中一喜,指向黎耀楠。
“表少爷也中了。。。。。。”张保话还没说完,侍书就满头大汗的跑回来,兴奋的大声喊道:“恭喜主子,这次您中了第十三名。”
“哈哈!”黎耀楠一拍桌子,开怀大笑。
张启贤憋得难受,心里恨得牙痒痒,凭什么比他多三名,回去他老子还不唠叨死他,闷了半响才说道:“改日请你吃饭。”
黎耀楠自是欣然应允,补充道:“青楼妓院不去。”
“哼!” 张启贤满眼鄙视,挺看不起自家表弟,咋就被一个双儿给管住了,不过那到底是表弟是家事,纵然大家是亲戚,他也不好插言,哪怕林以轩贵为侯府公子,但要让他来看,还是表弟吃亏了。
☆、第050章
放榜之后;考生彻底放松下来;落榜的学子黯然返乡;中举的学子则开始忙碌,交友宴客,拜见师座,举子们三五成群相约饮酒;他们算是同一届的考生,亦是同榜举子;彼此至少要混个交情;谁知那人将来不会鱼跃龙门,打好关系总没错。
黎耀楠忙得不可开交,他的几位朋友;只有两位落榜;其余六人均考中举人。
这一次他们相约天然居,原本是为了庆贺,但孙瑞思和屈俊良未中举,于是众人便把名头换成论政,谈谈当今局势。
当然,谈论中肯定不会涉及敏感话题,闲聊也只是说说朝中发生的事情,以及各地一些情况,还有一些自己的见解。
黎耀楠喜欢和他们聊天也是为此,听大家讲话,可以弥补自身的不足,起码对于朝政来说,他就两眼一抹黑。
眼见几位友人畅所欲言,孙瑞思和屈俊良心中失落,一晚上只顾着喝闷酒,前段时间高声阔论意气风发的形象,仿佛离他们远去。
大家谈得高兴,各据己见,滔滔不绝,偶尔还大声辩驳,争得面红耳赤,过一阵子,几杯黄酒下肚,又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黎耀楠喜欢这种气氛,充满了一种现代人从未有过的朝气。
孙瑞思和屈俊良愁眉苦脸,几位友人纷纷中举,他们心里的差落可想而知。不过两人也明白,友人此时的态度,对于他们来说才是最好,这个时候任何的同情和怜悯,只会让人觉得那是一种侮辱。
还是祝昊焱看不过眼,蹙眉道:“两位兄台不必如此,今科未中,三再来便是,何苦这般作态,两位兄台难道是对自己的学问没信心?”
孙瑞思苦笑,神色略显惆怅:“我原对自己的学问有信心,只是如今却没底了,唉!”
黎耀楠心中一动,转而问道:“孙兄可是有什么难处?”
孙瑞思摇了摇头,闭口不言。
旁人见他如此也不便多问,毕竟他们交浅言浅,关系没好到那种程度,更何况文人注重隐私,孙瑞思不想说的事情,他们如果冒然探寻,反而会显得失礼。
屈俊良沉默了一阵,勉强撑起一个笑容:“还没恭喜几位兄台得中举人,小弟不日返乡,以后怕是再也没有机会,同大家一起相聚了。”
李明章哈哈一笑:“俊良兄切莫灰心,三年后为兄在京城等你金榜题名。”
黎耀楠诧异地看他一眼,李明章话里透露出的意思有很多。
屈俊良拱手作揖,脸上依然有着化不开的愁绪:“承蒙兄台吉言。”
祝昊焱不悦道:“别在那伤悲春秋,来,喝酒,今日不醉不归,喝完这一场,咱们三年后京城再见。”
屈俊良颇为惊讶:“祝兄打算三年后再去京城?”
祝昊焱不在意地说道:“老师让我用心苦读三年,虽然明年参加会试也使得,但进士与同进士差别甚大,老师怕我学问不够丢了他的脸,故而让我三年后再考,争取一次得以高中。”
屈俊良瞬间了然,心情也好了一些,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好,冲着祝兄这句话,小弟回去定会勤学苦练,争取三年以后,咱们京城再见。”
“这才对嘛!”祝昊焱同样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众人见他说得大方,均是会心一笑,没人问他老师是谁,也没人打探他的底细,大家相交的默契,在一起只谈天说地。
刘经业和闵博文也一样,准备三年以后再考,这样把握更大一些,需知同进士,一生至多只能坐到四品官,他们有理想,有报复,自然不甘被埋没。
几人这次相聚,也算是最后的道别,李明章虽然啥都没说,大家却能听得出,他要么原本就是京城人士,要么就打算金科继续参加会试。
周潜是李明章的好友,两人心里的想法自是不提,大家也没多问。
黎耀楠很坦诚地言道,今年欲要前往京城。
路志安也笑着说起,金科会试,他定要前去。
没有互相约见,也没有彼此套交情,除了祝昊焱等人不预备参加会试,李明章、周潜、路志安、及黎耀楠,他们心知肚明,这份友情未来是否可以深交,还要再看缘分。如同现在这般抛开身份,抛开家世,聚在一起直抒己见,恐怕是再也没有可能了,金榜题名以后,朝廷会给进士派官,官场之上,又哪有单纯的友谊。
大家又说了一阵话,酒也喝得差不多了,互相告辞了一番,不久,便各自散去。
这样平淡如水的交情,经过这次以后,不知还能不能再继续,但众人都显得很满意,这样就好。
黎耀楠心情愉悦,这次与他相交的几位友人,似乎具是聪明人,比那些只会吟诗作对的才子好得多,不是他说,而是看见三表哥,成天参加什么诗会,酒会,一大群文人无痛呻吟,感觉实在有些无语,那种的场合,说实话,他没有发现任何实质的东西。
哦!当然有了,黎耀楠倏然想起,听说一位举子诗做得不错,被金陵同知看中,打算招回家去做女婿,奈何府尹大人也看中了,欲将小女下嫁,两家只差点没撕破脸,最后还是同知让步,毕竟官大一级压死人。
知府这边,欢欢喜喜为女儿交换名帖,同知那边,转过头又为闺女选了一位风流才子做夫婿,也算是成就了一段佳话。
典型的狗血桥段,黎耀楠听闻以后,只觉得天雷滚滚,难怪乡试以前他就发现,十七岁以下的年轻学子,几乎具为定亲,原来是在这等着。
不过无论如何,那些事情与他无关,十天时间转瞬即逝,在张启贤恋恋不舍的目光中,黎耀楠毫不留情押着他,上了回程了马车。
张启贤眉头紧锁,俊俏的脸蛋胀鼓鼓的:“我才跟同窗约好,下午聚贤楼相见,你不能让我失信于人。”
黎耀楠面无表情,冷笑道:“你昨天约好惠德楼,前天约好群芳馆,明天约好哪儿?”
“明天约好燕春阁。”张启贤接的顺溜。
黎耀楠鼻子一哼,很残酷打破他的希望:“你想都不要想,乖乖跟我回去,对二舅父也好有个交代。”
张启贤瞬间蔫儿了,整个人都没精打采:“我就是害怕看见他。”
黎耀楠不禁有些生气,怒道:“那是你爹——”
张启贤抓抓脑袋,心知自己过分了,急忙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唉,我只是怕他唠叨,谁让你不考差点,就我爹那脾气,自家孩子肯定不是亲生的,回去又要被关了,好不容易才自由几天。”
黎耀楠被气笑了:“你还有理了你?自己考得成绩差,反倒怨上我了,有本事来年会试再比过,你若能金榜题名,我保证二舅父不会再烦你。”
张启贤张唇想反驳,想了想又觉得他说的有理,唉声叹气道:“不是说考中举人就行了吗,怎么还要参加会试?”
黎耀楠不紧不慢地说道:“你一天没中进士,二舅父望子成龙,肯定会严加管教,他日你若金榜题名,跟我外祖一样去了别处当官,到时候就算你想让人唠叨几句,恐怕也无可能了。”
“我才不喜欢旁人唠叨。”张启贤不屑的反驳,想了想,问道:“你说二伯爷?”
黎耀楠点了点头,张启贤的二伯爷,正是他的外祖父,如今一家子都在湖南。
张启贤深思了一阵,也不知是不是被黎耀楠给说通了,接下来的路程,再也没有闹着要回去,反而拿起本书来看,无事便催黎耀楠,让他快点准备上古演义的下一卷,如今乡试考完了,他也等急了。
黎耀楠哭笑不得,他这表哥性子,实在让人不知说什么好,但愿将来在官场,他能一路顺坦。
再说林以轩这边,自从黎耀楠离开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