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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戍卫朝轿中看了一眼,只见轿中人依稀鹅黄衣衫,看起来娇俏可人,那面纱下的脸,若隐若现,反倒叫人想要一探究竟。
那戍卫越凑越近,眼看着就要钻进轿子,崔柏忙把轿帘放下。
“大人,可放行了?”崔柏看着那戍卫失神的眼,脸色冷了下来。
那戍卫回过神,把路让开,笑道:“公公请。”
崔柏和那戍卫磨蹭了半天功夫,心下有些着急,生怕太后半路派人截胡。
今早殷晟和太后用膳,提起要接叶檀入宫之事,太后当即不悦,狠狠斥责了殷晟一番。
殷晟在一旁不发一言,待太后说罢,方才悠悠开口。
“叶老太医家长孙女叶昙依自幼与儿臣相识,儿臣十三岁时,父皇欲给儿臣赐婚,儿臣言非叶氏不娶,可当时叶氏尚年幼,父皇便先赐了婚。”殷晟说道此处,顿了一下,紧盯着太后,缓缓开口,“下达诏书当日,叶氏突然失踪,从此再无音讯。”
太后不动声色的放下筷子,拿帕子拭了拭嘴,侧目看着殷晟:“都是些陈年旧事,皇儿提这个做什么?”
殷晟道:“儿臣只是想告诉母后,这叶檀不是别人,正是当年的叶昙依。”
“不可能!”太后顿时变了脸色。
“哦?”殷晟挑眉,“为何不可能?”
太后稳了稳心神,有些不自在的笑笑:“那叶昙依当时丢失时已有七八岁,自己已经记事,若当真还在,就凭当年你父皇悬赏找人的赏金,只怕人早就送回来,如今这么些年过去了,突然冒出一个什么叶檀,谁知道是真是假?”
“自然是真的,少邈已经确认过了。”
“那哀家也不准!”太后厉喝,“在外那么多年,不知都遇到些什么事,这样的人,怎么可以随意接进宫来?”
“只怕是迟了。”殷晟颔首,“儿臣已将父皇的诏书送去叶家了。”
“你!”太后气结,却无能为力,她盯着殷晟看了半晌,微微眯了眯眼,“既然事已成定局,哀家也不好说什么,只是此女在外经历不明,待进宫了,先让她在哀家这里待些时日,哀家好为你把把关。”
殷晟怎么会肯?他朝太后躬了下身子:“这点小事就不劳母后了,儿臣告退。”
殷晟和太后不欢而散,太后虽然最后由着殷晟离开,可她岂是善罢甘休之人?当时不发作,只怕等着就是现在。若她先一步把叶檀“请”过去,她就不信殷晟难不成还能去跟她要人不成?
崔柏越想越心焦,若是把这件事办砸了,殷晟还不剥他一层皮?
可是怕什么,来什么,就在崔柏心中念叨的空档,去路已经被人给挡住。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太后宫里的大太监——李彦和。
“崔公公这是急什么啊?”李彦和笑眯眯的看着崔柏,崔柏暗暗咬牙,来的若是李彦和的徒弟杨言喜,他还稍稍能挡上一挡,可遇上李彦和这笑面虎,他哪里是对手?
崔柏擦了擦额上渗出的汗,回道:“这不是替皇上办事,怕耽搁了触怒龙颜嘛!李公公有事先忙着,我先去向皇上回话了。”
“哎,崔公公不急。”李彦和笑道,“杂家还有事要同崔公公说,崔公公,借一步说话。”
崔柏有些犹豫的看了轿子一眼,跟着李彦和往一旁过去。
李彦和挡住崔柏的视线,朝抬轿子的几人使了个眼色,那几人便往长乐宫的方向抬去了。
夏泠单纯,不知此中关节,向崔柏询道:“崔公公,我们不去太和殿了吗?”
李彦和一听,面色忽地沉了下来,崔柏刚要答话,李彦和冷声道:“太后娘娘不过是请叶小姐去小叙一番,崔公公何至于此?就算是皇上在这儿,难不成因为这点事情,还要让太后娘娘不愉快吗?”
崔柏欲哭无泪,皇上肯定不会同意啊!问题是他李彦和敢和皇上抢人吗?
叶檀入宫前叶少邈已经和他提过,让他小心太后为难,没想到这刚一进宫,太后已经迫不及待了。
“太后既然请我去小叙,我岂有不去之理?烦请崔公公去回皇上一句,我迟些面圣。”叶檀知道崔柏为难,出口帮他化解。
李彦和一听,笑道:“还是叶小姐识大体。”说罢,对那几个抬轿的宫人道,“走吧,还愣着做什么?”
崔柏看着叶檀被抬走,哭丧着脸,慌忙往勤政殿去了。
此时天已见黑,崔柏到了勤政殿的时候殷晟还在批改奏折。
吴春生在一旁守着,见崔柏进来,做了个“嘘”的手势。
崔柏苦着张脸,往前凑了凑,想要先跟自家师傅商量商量,哪知殷晟早就注意到他回来了。
“回来便直接回话,鬼鬼祟祟的做什么?”殷晟想着马上就要见到叶檀,心情不自觉放松,连语调也轻快起来。
崔柏跪倒在书桌前,战战兢兢请罪道:“奴才办事不利,求皇上责罚。”
殷晟闻言,当即变了脸色:“怎么回事?”
崔柏把回来的事情大致说了一下,殷晟微微眯起眼来:“李彦和这狗奴才,当真以为这天下姓苏了!”
吴春生见殷晟动怒,忙劝道:“皇上息怒,千万要保重身子。”
殷晟平息了下怒气,对吴春生道:“摆驾长乐宫,朕倒要看看,母后要与檀奴叙些什么!”
崔柏起身就要去准备,却见吴春生欲言又止,一时不知该不该去准备了。
殷晟也注意到了吴春生,问道:“有什么话直接说,别跟朕在这耍心眼。”
吴春生忙道:“奴才哪敢?只是……只是……”
“快说!”殷晟着急见叶檀,有些不耐烦。
吴春生跪倒在殷晟面前:“太后娘娘欲成皇上与皇后娘娘好事,可皇上一年内竟先纳贵妃,后又欲让叶小姐进宫,太后娘娘早已不悦。只是相比叶小姐这样无一物抬进宫,贵妃娘娘那样风光入宫,受的为难要多得多。皇上本欲保护叶小姐,可若刚一听说叶小姐被太后娘娘请去,立刻就跟过去,只怕苦心白费啊!”
吴春生说罢,俯首贴地。
殷晟沉默。
这些他都知道,可是一想着叶檀在长乐宫内,也许被太后为难,也许被太后苛责,就觉得自己的心似在火上炙烤一般难受。他静立原地良久,最终长叹了口气,复又坐回书桌前,只是折子里的内容,却是一个字都看不进去了。
第十二章
轿子抬到长乐宫外三百米处便停了下来。
李彦和走到轿子跟前,说话的语速不紧不慢,听在叶檀耳中,总觉得有些阴阳怪气:“叶小姐,请下轿吧。”
叶檀掀开轿帘,缓缓走出。
李彦和看着叶檀脸上面纱,眉头微蹙,语气有些不善:“叶小姐就打算这样去面见太后娘娘吗?”
叶檀目光微转,瞥过李彦和的眼神不含任何感情。无怒无怨,那眼神像是一潭死水,不起任何波澜。
叶檀微微垂首,把面纱摘掉,似笑非笑的看着李彦和:“这样可以面见了吧?”
苏晴晴是京城第一美女,李彦和在太后身边伺候,见的次数自不会少,本觉得叶檀带着面纱有些故作姿态,可如今乍见这张脸,连李彦和都不禁呆了一呆。
叶檀微微挑眉:“公公?”
李彦和回神,只觉面上燥热,暗骂自己没见过世面,对叶檀道:“叶小姐,请吧。”
叶檀跟着李彦和进了长乐宫,本已做好了被太后为难的准备,哪知却是另一番景象。
苏英见叶檀进来,笑着迎上来,握住叶檀的手,几分怀念:“这……真是昙丫头吧?”
叶檀不经意把手抽出:“叶檀见过太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苏英愣了一下:“叶檀?”
叶檀点头:“养母请观里的道长给取的名字,臣女那时……”叶檀垂眸,想着叶少邈与自己过一次叶昙依的事情,只道被人绑走,之后再无踪迹,红了红眼眶,“臣女那时受伤颇重,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忘记很多事情,养母去观里为臣女求平安福,顺道求道长赐了名。”
“原来如此。”苏英点点头,恍然。她拉着叶檀的手,引他到身旁坐下,叹道,“昙丫头真是受苦了。”
叶檀垂眸:“劳娘娘记挂了。”
苏英不语,将叶檀细细打量一番,轻笑道:“当时你年纪还小,先帝曾言你来日风华必会盖过晴晴那丫头,如今看来,果然所言非虚,先帝还道你长大后,便画到他那美人图上去,可谁知……哎!”
叶檀微微垂眸,状似害羞,心中却纳罕太后此举究竟是何意,难道不是该来个下马威吗?
苏英面上示好,实际上却是在暗暗观察叶檀究竟是不是叶昙依。然而时过经年,记忆中叶昙依的脸已经变得模糊,而叶檀的脸愈发清晰起来。
“说来晟儿是什么时候知道你回来的?”苏英询道。
叶檀摇摇头:“臣女不知,只是今早哥哥突然说皇上要我进宫。”
苏英点点头,心道叶檀单纯,便想多套些话出来:“那你可知是何故?”
叶檀脸微微泛红,做出羞怯的样子:“哥哥说,先皇曾降旨将我许给皇上,皇上是践行承诺的。”
“那你的意思呢?”苏英慢慢引导叶檀,只要叶檀说出不愿,她一定立刻为叶檀“做主”。
叶檀装出一副紧张的样子,苏英握住他手,柔声道:“你与哀家说实话,哀家定会为你做主。”
叶檀害羞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臣女不敢违抗。”
苏英紧抿着嘴,深吸了口气,看叶檀害羞的样子,只怕也是存了些许心思的,她压下心里的烦乱,转而换了方向:“如此,说来你已是适婚的年纪,你那位养母可曾给你定下亲事?”
叶檀心道这太后直言不许便好,为何总是要绕弯子?却不知她虽有心阻挠,奈何先皇圣旨已下,她只能曲线救国,从叶檀入手,最好是由叶檀配合,把“真”小姐变成假小姐,让这桩婚事不了了之。
叶檀虽不懂这些弯弯道道,可他进宫势在必行,又怎么可能如了太后的意?他摇摇头:“养母念我年幼,且还想多留我几年,是以未曾婚配。”
苏英点点头:“你养母倒是个有心的。”说罢,深深看了叶檀一眼,“她为你这般尽心尽力,深叫哀家感动,如今晟儿这般着急接你入宫,倒是他不厚道了。”
太后言辞之中,字字句句看似为叶檀好,却是总把殷晟置于不仁不义之地。
叶檀垂眸,状似思及亡母,又对比殷晟不仁,脸色微微发白:“皇上重诺,无可厚非。”
苏英见状,眼中透出一丝得意,转而问起叶檀此前身在何处,好着人去查究一番。
“不知你养母姓甚名谁?你过去长于何处?不妨告诉哀家,哀家也好谢谢她这么些年对你的教养。”苏英拍了拍叶檀的手,满脸慈爱。
“不敢劳烦娘娘。”叶檀起身拜倒,思及亡母,眼眶泛红,语带哽咽,“家母已逝,终前留言不愿受人打扰,还望娘娘成全臣女一片孝心。”
苏英语结,这话竟再问不下去。
晚间苏英留叶檀在长乐宫用膳,膳食还未上桌,苏晴晴便来请安了。
其实打知道叶檀进宫,苏晴晴就想来了,苏英深知苏晴晴脾性,特意让杨言喜去传了话,让苏晴晴今日不必请安了。
苏晴晴忍了一下午,入暮后便再忍不住,连晚膳都没用就到长乐宫来了。
杨言喜远远的见苏晴晴过来,“哎呦”一声,急急的跑去找李彦和,李彦和闻言,眉头皱了一下,忙去向太后回禀。
果然,太后闻言,眉头立刻蹙了起来,刚要让人把她拦住,送回仪凤殿,苏晴晴已经闯了进来。
“晴晴给母后请安,母后万福金安。”苏晴晴也怕惹恼太后,进门先是规规矩矩的行了礼,起身后便讨好的凑到太后身边坐下,讨巧道:“母后今日有事要忙,晴晴不敢打扰,可是现已日暮,晴晴怕母后忙起来不思茶饭,特地来陪母后用饭的,母后不会气晴晴打扰您吧?”
苏英心中有气,却不好当叶檀面发作,只得道:“你知道孝顺,母后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么会生气?刚刚已经传了膳,你既然没有用膳,就在这吃吧。”
苏晴晴松了口气,喜道:“多谢母后!”
言罢,目光转向叶檀,看着叶檀精致眉眼,眼中闪过一丝嫉恨,跟着便笑开来:“这位便是新来的妹妹吧?长得可真俊,连本宫见了都移不开眼呢!”
叶檀闻言,起身朝苏晴晴欠了下身:“臣女见过皇后娘娘。”
苏晴晴心道,皇上都把她接进宫了,还这么惺惺作态。于是忍不住出言讥道:“既然已经进宫,哪还有什么臣女,你应当……”
“晴晴!”苏英打断苏晴晴的话,已有些愠怒。她千辛万苦的把叶檀往外推,苏晴晴倒好,一来就先把人给拉回来。她瞪了苏晴晴一眼,“皇上还没给昙丫头名分,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