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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不决定收手吗？”叶修的手撑在千机伞的伞柄上，淡漠地问道。
林敬言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笑了起来，他看向叶修，反问：“为什么要收手，我差一点就能把方锐的三魂七魄重新聚集了。”
“但你现在前功尽弃。”在一旁的蓝河微微皱眉，魂魄被差点吸入三生石的感觉并不好受，林敬言这样的单方面的自信让蓝河不禁想到在那一片回忆里，方锐从一开始闪亮的眼睛，到最后林敬言头也不回地离开后变得苦涩黯然的眼神，“就算重新聚齐了方锐的魂魄又怎么样，你能确定他会想跟你重新开始？”
这话说得林敬言的身体猛地一抖，是的，他一心想要重新聚回方锐的魂魄，这么多年来根本没有想到其他的，在他看来，方锐喜欢他，他也明白自己对方锐的心意，只要能够重新聚回方锐的魂魄，两个人一定可以重新开始。
然而他忘了，当初伤方锐最深的也是他。
那个孩子由他抚养长大，一天天的变化他也尽收眼底，包括那孩子对自己的感情从一开始的依赖变成后来的爱慕，他都知道。然而当时一心修仙的他，只把那孩子对他的感情当做一种累赘，迫不及待地想要甩开。
他见到过那个孩子的黯然，却依旧铁石心肠，我行我素。
即使聚起了方锐的魂魄，那人……还会想和自己重新开始吗？还是说，会只想和自己不复相见呢？
这样的想法在林敬言的脑子里萦绕不去，让他再也无法保持住平时的冷静。他跌坐在地上，苦涩地笑出声来。
“林敬言，我之前说过。因为你做过的那些事，所以我会隐瞒你一个秘密。”站在一边的叶修突然开口，眼神变得有些锐利的责备。
“林敬言，方锐一直在等你。”
“你偏执了多少年，他就等了多少年。”
“他一直都没有去投胎。”
“你还想让他等多久？”
“你……早就知道了？”
“是。”叶修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冷漠，甚至是带着一点厌恶的，只是这些表情都被他的笑容很好地掩藏了起来。
“他……一直在等我？”跌坐在地上的林敬言低着头，随后用手捂住了双眼，仰起头笑了几声，他的声音有些嘶哑，带着一点自嘲的笑意，“他曾经说过，我是个混蛋。”
“你确实是。”叶修认真地点点头。
“你不会告诉我他在哪里的对吧？”林敬言又转头看向叶修。
叶修这次干脆就只点点头，话都已经懒得说。
林敬言一只手撑着地面，慢慢地站起来，等完全直起身之后，拍了拍衣服上沾着的灰，刚才的失态仿佛从没有发生过，脸上沾着的灰尘还没有擦去，衬着他现在的神色显得有些滑稽，走到叶修面前，伸出手，“虽然你很阴险，也很狡猾，但我还是要谢谢你。”
“我姑且把这个当成称赞收下了。”叶修伸出手和林敬言相握，“整个阴间这么大，决定好去找他了？”
林敬言微笑着点点头：“没道理在最有希望的时候放弃。”
“那，祝你好运。”说完这句话，叶修将手放回衣兜，千机伞被他扛在了肩上，走到蓝河的身边，不顾对方的愣神，拉起蓝河的手就往一个方向走去。蓝河挣脱不开，被叶修拉着，不由自主地往前走，他回头看过去的时候，林敬言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第9章 终章 归于寂静
归于寂静
——所有一切回到原点的时候。
——你忘记的是谁呢？
×××
在彻底解决林敬言的事情之后，蓝河忽然就产生了一种脱力的感觉。这样的感觉贯穿着他的全身，让他居然有种悲观消极的情绪。他甩甩头跟着叶修走在后面。他们并没有离开鬼界，而是由叶修带领着往前走着。鬼界的天空是灰暗的，有一星半点微弱的光透过压抑的云层照射进来，让人的情绪都被压的喘不过气来。
蓝河并不知道叶修要带着自己去哪里，他总觉得自从林敬言的事情解决之后叶修就变得有些奇怪，总是时不时地就开始走神，有时候跟他说话他也明显有些心不在焉的感觉。等到察觉到了才笑一笑。而在进入鬼界之后，蓝河也总觉得自己脑子里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压迫着他的神经，让他的思考都变得缓慢了起来。
“叶修，我们这是到哪儿去？”蓝河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
“去找让你回魂的地方。”原以为叶修不会回答，谁知他居然立刻就回答了。
“可是……我不少了一魂一魄？”而且那个拘走之间一魂一魄的人始终都没有出现，原来以为会是林敬言，但他们都想错了，到现在，这件事反而变得更扑朔迷离了起来。
“嗯我知道，会有办法的。”叶修的声音似乎有些飘忽，也有些……淡漠？说完这句话之后两人再度陷入了沉默中。
有怪异的气氛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蓝河忍耐着不断冒出了的不适感跟在叶修身后。他们最终在一间小小的屋里面前停下，叶修轻轻地推开屋子，从里面传出了一股书卷的气息，走进去之后，借着被点起的一盏油灯，蓝河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这是一间类似于书房的地方，只是里面的书都浮在半空中，书中的文字也脱离开书页，飘在空气中，闪着荧蓝色的光。
蓝河正惊叹于这样一个奇异的景象，忽然，在那泉水边被蓝河捞了回来的三生石碎片发出了微弱的光芒，站在前面的叶修没有看到，蓝河却在第一时间就感觉到了。手指轻触到碎片边缘，碎片在蓝河的脑中发出“叮铃”一声清脆的响声。
就在同时，蓝河感觉到脑中传来熟悉的钝痛感，这样的钝痛感自从第一次出现之后让他不由得停下脚步。
就好像是压抑了许久的一个点突然爆发一样，原本被封印着的记忆一下子全部被打开，吴羽策说的没错，他的一魂一魄并不是被拘走了，而是被三生石的碎片妥帖地保管了起来，叶修对他说明的第一话就是谎言。和叶修的第一次见面，中间快速地跳过许多的场面，走马灯一般全部呈现在蓝河的眼前。到最后画面定格，赫然是在叶修诧异的目光中，自己将自己手中的长剑，狠狠地插进了自己的心口。
“既然你需要我这三魂七魄！那我这条命就算还你好了！”
耳边自己的声音掷地有声，那个在无数梦境中都寻求不到的刺痛答案此刻已经被记起，但蓝河却一点都不觉得愉快。胸口似乎传来让他熟悉的锐痛感。让蓝河不由得捂住了胸口。
感觉到身后的蓝河呼吸变得凌乱了起来，叶修奇怪地回过头：“小蓝？”
“让我发生车祸的就是你吧？”忽然，蓝河轻声说道。
是啊，他早该记起来的，周围已经不止一个人提醒过他，叶修有蹊跷，他心里有疑惑却一直都没有真正怀疑过。
叶修一愣，也没有否认，就这样点点头，这时候的他脸上已经没有了平日里一贯的笑容。
看到蓝河低着头的样子，叶修淡淡地出了一口气，问：“你想起来了？”
“当初喻文州出事的时候，那个黑影是你吧？”
“是啊。”叶修这个时候恢复了平时的悠闲，坐在了一块还算平整的石头上，就好像在家里的时候一样，“我需要喻文州的阴气。”
“喻文州不是你的旧识吗？”蓝河的声音有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轻颤。
“相识不等于挚友。”叶修笑了笑，只是那笑容里并没有什么温度，“他的师长都可以打散他的记忆把他扔入鬼道内，我这么做又有什么稀奇？”
“林敬言有的那块三生石，是你给他的吗？”
“挺聪明呀。”叶修点点头，语气中居然是带着赞许的，“不过我就引了个头而已，他有的那块是我给方锐的，方锐死了之后石头就到他手里了。”
方锐的死果然也在你的算计里吗？蓝河本来想这样问，却怎么也问不出口，有些事情，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又怎么能够去相信呢？这样想来，叶修一开始就是故意隐瞒着方锐的魂魄一直在等林敬言这个事实，并且不断地引导林敬言走向万劫不复的深渊里。
“那之后的事情……你也有参与吗？”回想起周泽楷的消失，卢瀚文的死，韩文清的车祸……这许许多多的事情……蓝河紧紧地咬住了嘴唇。
“不，后面就是老林自己干的了。”叶修笑笑，“我要做的，就只是等着最后的获利而已。”
林敬言想了方锐多久就疯了多久，只要将这样的情感稍加引导，就能给自己所要做的事情打下很好的基础。
“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记忆恢复之后，蓝河对叶修的感觉变得更加复杂了起来，他更加清楚地认识到叶修和自己之间的距离，也许并不只有身份性格，更重要的是，他们俩的初衷就是相悖的。
“为了救一个人。”叶修的语气中再也没有了平日里的熟络。
“所以呢？现在是要杀了我吗？”蓝河的声音有难以掩饰的黯然。
“在打开鬼道的时候就已经没有你什么事了。”叶修背过身去，“你快走吧。”说完，蓝河手中的三生石碎片就好像被什么东西吸引了一样，跑到了叶修的掌心，蓝河抓不住，只能无谓地伸了伸手，想要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垂下了手。
几块三生石的碎片在叶修的手里打着转，每一块碎片上都带着萤火一样微弱的光，然而就在它们打着转的过程中，那一点点微弱的光芒却慢慢地越来越强，直到把鬼界原本昏暗的环境都照得透亮。几块碎片的转速越来越快，直至完全地融合成了一块。融合在一起的三生石光芒又一次大盛，光芒周围的空间扭曲了起来，打开了一个洞穴一样的东西，洞穴里一点光都没有透出来，黑得见不到底。蓝河看过去，忽然，洞穴里产生一股无法抗拒的引力，把蓝河往那个地方带。
“小蓝！”看到蓝河被那股力量不断地拉过去，叶修脸上的淡漠终于一扫而空，想要把蓝河拉出来，却因为自己的力量透支太多而被一同拉了下去。
蓝河被叶修抱在怀里，重重地接触到地面的时候，叶修紧紧地抱住了他。因为身后有叶修，因此蓝河身上只有几处刮伤而已。因为这个姿势感觉到窘迫，蓝河挣扎了一下。
“别动。”见蓝河想要挣扎开来，叶修低低地说，蓝河抬手却触碰到一阵温热的湿润感觉，鼻间隐隐有些铁锈的气味。
“你……你受伤了？”周围的环境太多昏暗，蓝河这时候也顾不上挣扎了，把手上沾着的东西放在鼻间一嗅，果然是血气。这下子蓝河真的有点慌了，在记忆中叶修从未受过伤，就算有时候的对手强大，叶修永远是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虽然有时候会发生凶险，但叶修都有化险为夷的能力。
“人老了，不中用了。”在他身边的叶修靠在蓝河的身上，语气中有些倦怠的感觉，他自然地把头靠到了蓝河的肩膀，就仿佛刚才他们俩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没有存在过一样。
说完这句话之后，两个人之间就再也没有话了，蓝河不说话，叶修也安静了下来。这样多番的变故让蓝河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用怎样的态度去面对叶修。
“该愤怒吗？该难过吗？”太过复杂的情绪让蓝河选择了沉默。
“小蓝，我在这里，碰到了我第一个朋友。”
过了良久，叶修的声音有些低低的，传到了蓝河耳朵里。让人听不清里面的情绪，他说的很慢，就像是陷入了某一段悠远的情绪里，“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他教会了我很多东西。”
那个人有着极高的灵力天赋，带着一股纯净的灵力，但却对很多事情都充满好奇，也愿意和他这样的人做朋友。其实严格来说，一开始的叶修，没有名字，虽然有自己的思考，却从未告诉过别人，因为在那人来之前，他能做的，大概只是和那些扭曲的枝桠进行着单方面的对话。那个时候的他，只是一只魇而已，由许许多多的仙人从自身的戾气中分离，抛入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在长长的时间中，那些戾气竟然慢慢融合，化成了那时的他。
“什么是爱？”叶修曾这样问那个人，在那人的教导下，他懂得亲情，知晓友情，有了人才有的情感，但爱这一字，他却怎么都想不明白。
“其实，我也不太懂。”那人抓了抓头发，似乎也不知道该怎么和叶修解释比较好，“大概是，酸甜苦涩都有的一种情感吧。”
叶修似懂非懂地点头，直到之后遇到蓝河，历经那种种的滋味，最后定格于刺穿蓝河心口那柄长剑之后，他才将爱这一字想了个通透。
于是寻回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