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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夫人的确大度,出身却不够尊贵,行事之间难免会有一些小家子气。皇后本是翁主出身,这皇宫的规则她心里其实最清楚不过。再加上她往日行为荒唐,在后妃和下人之中积威甚深,想来没有人胆敢阳奉阴违。
只是,出身对于皇后娘娘来说,是优势也是劣势。皇上对窦氏一族……
书房的门被敲出细微的声响,郭舍人连忙推开门走了进去。
若是其他的地方,小太监可以直接禀报一些事。不过,显然这些地方并不包括这间帝王的书房。打扰帝王处理公事,可是大罪。
没多大会儿,郭舍人便回到了书房。他对上刘彻的视线,不等帝王发问便开口。“皇上,皇后娘娘求见。”
“哦?你们还不快将皇后娘娘请进来。”刘彻看向那紧闭的房门。陈阿娇,果然不可能安稳下来。她老老实实的呆在椒房殿的这几日,恐怕是她的身体根本不允许她继续胡闹。如今刚刚好上一些,便要故态复萌了么?
“臣妾参见陛下。”陈阿娇向着刘彻施礼,依旧是极为标准的礼节,没有半点马虎。
“阿娇姐快快请起。”刘彻说着便从座位上站起来。“阿娇姐身子还很虚弱,没有外人的时候,这些虚礼就免了吧。往日,阿娇姐不是最讨厌这繁琐的礼仪了么?”
巧宣小心翼翼的扶着陈阿娇起身,然后恭恭敬敬的退到的一旁。
陈阿娇未曾讨厌过宫中繁琐的礼仪,她是馆陶长公主精心培养出来的。馆陶长公主一心想要让自己的女儿成为皇后,她怎么可能让陈阿娇厌倦礼仪?
陈阿娇对礼仪不曾厌倦,她只是借着这个方式,来展现自己在刘彻心中不同的地位。哪怕宫中的妃子再多,能够不遵规守纪对刘彻施礼的只有她一个。她喜欢的,只是这个特殊性。
“以往是臣妾任性,这宫中的礼仪岂能用一句‘喜欢’或者‘不喜欢’来逃避。既然是祖上的规矩,臣妾自当顺从才对。”寻罂对上刘彻的视线,“陛下以后也莫要再如此称呼臣妾,无论进宫之前是什么身份,在这后宫之中,陈阿娇就只是后宫的一员。”
“……”刘彻的视线之中有几分晦涩难明,他对陈阿娇的称呼一直是阿娇姐。哪怕对陈阿娇再怎么厌弃,他从未想过要换一个称呼。如今,陈阿娇却突然间提起这一点。不再是‘阿娇姐’,只能称之为‘皇后’么?从原本的亲昵,到这般疏离……
“臣妾有事情想与陛下商议一番。”寻罂将刘彻的神色收入眼底,心下越发的镇定。
“赐座。”刘彻随手拿起放在桌子上的杯盏,放在唇边抿了抿,掩饰下自己太过明显的情绪。“阿娇……皇后有什么事情直说无妨。”
寻罂坐在软和的椅子上,陈阿娇记忆之中可未曾有这般待遇。她来这书房的次数也不少,大多数都是不欢而散。哪怕是两人关系最好的时候,刘彻对她也是满满的防备,怎么可能愿意她踏入这宣室殿重地。
表面上是一个人,只是变换一个态度,便是两种待遇。“今日臣妾在上林苑撞见了几位妹妹,当真是花容月貌,难怪皇上喜欢。”
“她们比不得皇后颜色姣好。”这句话是场面话,却也是事实。
刘彻说出口之后,便不由得将视线放在了陈阿娇的面庞上,只是四五日未见,陈阿娇面色上的苍白已经被晕红的色泽替代。没有了那份惹人怜惜的脆弱,取而代之的是一目了然的娇艳。
如今她面上不再如同往日一般带着精致的妆容,却比妆点任何的妆容都耀眼。刘彻想到他最初看到少女的时候,便是被这样的容颜震撼。只是,随着成长,权利利益占据了他更多的视线,让他忘却了那最初的动容。
岁月当真是喜爱陈阿娇,明明比他还大上几岁的年纪,这容颜却仿佛留在了二八年华。区别只是,比之当年多了几分成熟的韵味。
“……”寻罂淡淡的看了刘彻一眼,这句话已经算得上是调戏。想到历史上对刘彻的记录,她淡定的接受了这个设定。刘彻一直极为‘好色’,陈阿娇、卫子夫、李夫人、赵钩戈,都是有名的美女。
寻罂收回自己的视线,仿佛没有听到刘彻的话语一般,更别说什么娇羞的神色。“臣妾知晓皇上最喜卫夫人,只是如今卫夫人身怀有孕,自当以皇嗣为主。皇上可以多去其他妹妹那里坐坐。”
在刘彻的心目之中,一个能够与他并肩而立的皇后,自当是要处处为他着想。能够很好的处理后宫事务,能够将皇嗣放在首位。不嫉不妒,端庄大度。
陈阿娇能说出这句话来,该死的符合他心目之中的皇后形象。心中涌现出的并不是喜悦,有什么东西在心中不断地发酵,酸酸涩涩,让人难耐。这是他心目中的皇后,却不该是陈阿娇。“可是谁在你面前说了什么?!”
刘彻始终不认为陈阿娇能够心甘情愿的说出这样的话语,曾经的记忆在他心目之中太过深刻。亦或是,他只是主观的不愿意承认。
“在这后宫之中,有哪个敢在臣妾面前嚼耳根子?!”寻罂微微一笑,带着几分傲气。她的视线之中也出现了几分明显的冷漠与狠辣。
这样的神色,刘彻相当熟悉。陈阿娇从来不是一个菟丝花,她像是一只刺猬,只要有人戳到了她的痛处,她定然会让别人遍体鳞伤。
“既然不是小人调拨,那皇后你……”刘彻的视线不由得胶着在陈阿娇的身上。
“皇上曾说过臣妾向来‘大度’,臣妾以往是愧对了那句夸赞。如今那句话,臣妾受的心安理得。”寻罂从座位上起身。“近日皇上公务繁忙,常宿在宣室殿。以臣妾之见,皇上需劳逸结合,临幸后宫的妃嫔。也好多为皇室添些新鲜血液……”
刘彻宁可陈阿娇没有添上最后一句,那他还可以自欺欺人的将这些话语当作是陈阿娇变相的邀宠。‘为皇室添一些新鲜的血液’一句话便将她自己排除在外,也让刘彻不得不重新审视眼前的陈阿娇。
陈阿娇说他没有相信过她,当真是再正确不过。就算是到现在,他甚至还在想,陈阿娇的所作所为,是否有其他的意思。实际上,她所表达的东西,一直再明显不过,是他想的太复杂。
她的承诺,才当真是一诺千金。
陈阿娇说,她要做一个合格的皇后。如今她也在履行自己的这句承诺,这般淡然的与他商量着宠幸那些妃嫔。
哪怕陈阿娇与馆陶长公主府,有着牵扯不断的联系。他却也不得不承认,如今的陈阿娇,最符合自己对皇后的期待。
“皇后当真‘大度’,在这后宫之中,恐怕也不会再有人比你做的更好。”刘彻心下有几分不甘。他不知自己是不甘计划被完全打乱,还是不甘心其他……
“臣妾曾经以为自己永远不可能‘大度’,现在却觉得没什么困难。”寻罂的神色柔和了一些,她对上刘彻的视线,有一瞬间恍惚,很快便清醒了过来。“臣妾以为,有些事情这一辈子都做不到,现在却完成的轻而易举。”
“阿娇姐……”刘彻下意识的不想听陈阿娇接下来的话。
“陛下,如今站在你面前的人,就只是皇后。可以是后宫之主,可以是臣是妾,却当不起你一句阿娇姐。”寻罂向前走了两步,与刘彻仅隔着一张桌子。她站在桌前,他坐在桌后。
寻罂可以平视刘彻,甚至是俯视。“臣妾终于明白,一个合格的皇后,绝不允许自己爱上一个真正的帝王。”
刘彻想要反驳,却找不到适当的话语。他觉得有什么东西从他身体之中抽空,让他只能够看着陈阿娇越走越远……
☆、第7章 chapter7
巧宣紧跟在陈阿娇的身后离开宣室殿,呼吸的频率依旧有几分加速。皇后娘娘居然会对皇上说那样的话语,若是换做其他女子,喜欢与不喜欢都会埋藏在心底。哪有如同皇后娘娘这般直接开口,让皇上下不来台面,也让自己没有退路。
不过,这才是她熟悉的翁主。走在她前方的陈阿娇骄傲明艳,比之那些盛开在上林苑的花儿也不遑多让。仿佛,这几年来她的悲哀、痛楚都只是一场噩梦。
在皇后娘娘动用‘巫蛊之术’的时候,她本以为他们都逃脱不了一死。如今,所有的时光都是偷来的。无论皇后娘娘的选择,会有怎样的结局,她都心甘情愿的站在她的身后。这是,早就已经决定好的事。
比起看着自己从很小伺候的主子在绝望之中沉寂,她更想看到的是如今的皇后娘娘。带着自然而然的尊贵与骄傲,笑的张扬而肆意。
巧宣挺直了自己的腰杆,作为陈阿娇的贴身宫女,她自然不能弱了主子的气势。
夜晚,刘彻果然听从了陈阿娇的建议,去了其他妃嫔的宫里。
寻罂将巧宣给她找来的游记放在一旁,抬头看了一眼窗外的月色,笑容中带着些许讽刺。
她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刘彻的确被她触动。她借用陈阿娇的身子,算是占了些便宜。陈阿娇对刘彻的感情,近乎于盲目。她也不曾隐藏,大大方方的展示在所有人面前。刘彻身为当事人,感触必然是最深的。
或许连刘彻自己都没有发现,他将陈阿娇的感情看作了自己的私有物品。习惯于一个人将自己摆放在最重要的位置,肆无忌惮的挥霍着这份情感。
刘彻以为,这份感情是没有止境的,无论他作出什么,陈阿娇对都会对她包容。原本的陈阿娇的确是这样,一直到死都带着对他的期盼,因为他的避而不见从期待走向绝望。
如今,寻罂却用了最干脆的态度,将这份感情从刘彻的生活之中完全剥离。刘彻天性之中便带着几分掠夺,他不强求别人的东西便已经是万幸,又怎么能眼睁睁看着曾经轻而易举的握在手中的东西是溜走。
他如今对‘陈阿娇’的感情自然不会是喜欢,也不会是爱意,只是带着几分不甘的动容。他依旧可以不动声色的去别的后妃宫中,享受美人儿的柔情。若是时间一长,这细微的触动怕是会被多情的帝王抛在脑后……
寻罂随手将窗户关上,漆黑的夜空身,掩饰下了她所有的神色。她要的不是一时的宠爱,倒也不急。
寻罂依旧如往常一样自顾自的起身,巧宣一边伺候她洗漱,一边说着宫中的事情。
“奴婢听说昨夜皇上宿在安美人宫中,今儿去早朝的时间也比往日晚了一些……”巧宣一边说着,一边观察陈阿娇的面色。若是她脸上有一丝的不悦,她自然不会继续说下去。
“若是能够给宫中添些新鲜的血脉就更好了。”寻罂不紧不慢的回了一句。
“娘娘能这样想就好,那些妃子们再怎么争也不可能越过娘娘。”巧宣彻底的放心下来。
“娘娘,馆陶长公主求见!”巧宣刚刚为陈阿娇梳好了发髻,门外便传来了宫女的通报声。
“让人带母亲去前厅,我这便过去。”寻罂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襟,向外走去。
“阿娇……”陈阿娇刚刚踏入前厅,馆陶长公主便迎了上来,并没有在意那些虚礼。陈阿娇身上许多东西都有着馆陶长公主的影子,若是没有馆陶长公主的纵容,陈阿娇也不会走上绝路。
“母亲。”寻罂扫了大厅之中的奴才一眼,看到她警告的视线,那些奴才连忙低下头。他们自然不会将馆陶长公主如此失礼的一幕传出去。
“阿娇,我听闻前几日皇上专门来这椒房殿查那‘巫蛊之术’,随后你便称病,可是皇上的主意?!”馆陶长公主的话语之中带着两分斥责。若非刘彻对阿娇越发的薄情,她们怎么会起那样的心思?
“母亲,小心隔墙有耳。”寻罂微微皱了皱眉,拉着馆陶长公主让她在座位上坐下。摆了摆手直接让那些奴才们下去。奴才们也早就有几分畏惧,生怕馆陶长公主再吐出什么让人惊惧的的言论。在这宫廷之中,知道的多可不是什么好事。
“你这椒房殿之中哪来的外人?我们这样说,还能传到皇上耳朵里不成?”馆陶长公主显然觉得陈阿娇太过小心了。这椒房殿之中的奴才,不是陈阿娇在长公主府中便培养出来的,便是窦太后留下的老人。在馆陶长公主眼里,当真是万无一失。
“母亲,前几日这椒房殿可有不少的外人。您送入宫中来的人,也无法保证万无一失!”寻罂皱了皱眉,她说的自然是楚服等人。拥龙之功让馆陶长公主有几分自大,她认为自己对刘彻有恩,越发的得意忘形。这样的心态,当真是要不得。
“……”馆陶长公主的神色稍微僵了僵,楚服的确是她送入宫中的。否则,她早在出事的当天便入了宫,而不是等到现在。
她是疼惜陈阿娇,陈阿娇是她最上心,也是她最喜欢的女儿。但是,如果陈阿娇真的被确定动了那‘巫蛊之术’,她却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