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看着长孙伯毅愤恨地捶打着冰冷的墙壁,黎绍苦笑一声,转身垫着斗篷坐在了水池边儿。
他也曾觉得他与黎征毕竟是兄弟,他们小的时候那么要好,长大后就算要争夺皇位,使出的招数也不会太超过,可他还是想得太美好了。
黎征恨他,因为母妃抢了正室皇后的恩宠,因为他夺了嫡子黎征的光芒,即便黎征已经登基为帝,朝堂上的重臣还是对他念念不忘,所以黎征恨他入骨。
母妃的死是黎征在中间搅局,皇长姐的死是黎征对他的警告,当在黎氏族人的拥护下执掌天下大权后,黎征就傍着二十多万长安军向他耀武扬威,于是越来越多忠臣良将因他而死,他能救下的寥寥无几,所以他也恨他自己,恨着父皇和黎征的同时,也恨他自己。
长孙伯毅突然又从水池的另一边走回来,握住黎绍垂在池边的手,贴在额头上哭着呢喃道:“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长孙伯毅的眼泪转眼便沾湿了黎绍的手背,凉凉的,却叫黎绍心里发暖:“这天下也只有你会为我哭成这样。”
雍宁他们只会为他生气、替他不平,却不会哭,云珠是个女孩子,就算是见到鸟儿受了伤也会哭,天性使然,唯有伯毅是只会为他的委屈和痛苦而失了分寸般嚎啕大哭的人。
“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我真的没事。”
☆、第18章
因为黎绍不能受凉,所以不等长孙伯毅哭够,卫泽、卫峰和雍宁就催着黎绍离开密室,黎绍也知道自己挨不住,便乖乖地跟着离开,长孙伯毅和解钧自然也跟了出来。
等长孙伯毅背着黎绍回到天策上将府时,黎绍已经趴在他的背上睡着了,于是长孙伯毅就在黎绍的床边守了一夜,将手搭在黎绍的手腕上感受着那并不强劲的脉搏,片刻不曾松开。
长孙伯毅恨透了他自己,虽然这十年来他已经对自己厌恶至极,可此刻他又更恨自己了。
十年了,即便最初他没有潜回长安的能力,可那之后的十年里他怎么就不能回一次长安看一看呢?几次死里逃生都有人从旁协助时他疑心过,解钧平安到他身边时他疑心过,袁泽只是个六品官员却总能传回朝堂上最重要的信息时他疑心过,明明有那么多线索,他为什么就不能回来看上一眼?他明知道黎绍是不同的,他明知道黎绍待他如何,怎么就不能回来看上一眼?只要回来看上一眼,只要让他知道黎绍的境遇,他就绝不会再留黎绍在那暗无天日的密室里受苦,他为什么就不能回来一次呢?
雍宁说得对,他就是个孬种,他不敢回来看,他怕看到文武百官缄默自保的模样,他怕看到长安城忘记了长孙将军的情景,他怕看到旧友的背影,更怕自己所看到的线索都是假的。
他怕,因此他不回来,他蒙上了眼睛也堵住了耳朵,他装作什么都没有察觉到,他装作黎绍已经不要他了,他装作自己已经忘了黎绍,这样他就不必在黎绍和枉死的家人之间两难,这样他就能好过一些。
他已经变成了他自己最厌恶的那种人,这样的他怎么配得上黎绍?他怎么值得黎绍等他十年?又怎么值得黎绍为他浪费半条性命?
世宗欠他一百三十二条人命,他要讨,而他欠了黎绍半条命,他得还。
当黎绍再睁开眼睛时,就发现长孙伯毅竟然还在身边。
“醒了?”见黎绍睁开了眼睛,坐在床边的长孙伯毅就弯腰凑了过去。
黎绍看着表情堪称温柔的长孙伯毅,茫然问道:“你为什么在这?”
长孙伯毅的眼神一闪,反问道:“我不能在这儿?”
虽然黎绍一直没有说,也没有表现出来,可还是因为他的不信任而心有埋怨吧?
见到长孙伯毅有些紧张的模样,黎绍才稍微清醒了一些,抬手揉了揉额角,温声道:“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抱歉,我还不太习惯一睁开眼就能看到你。”
这话说完,黎绍就要坐起来。
长孙伯毅赶忙伸手去扶,沉声道:“往后你每一天睁开眼睛的时候都能看见我。”
听到这话黎绍有些惊讶,可因为是低着头,那惊讶便没有被长孙伯毅看见,再抬头看着长孙伯毅时,黎绍又是面带笑容的。
“那可有些难了,我现在是无事一身轻,每天都睡到自然醒,说不准是什么时候睁开眼睛。”
“不管什么时候,我一定会在。”长孙伯毅目光坚定地看着黎绍。
黎绍笑着在长孙伯毅的脑门上拍了一巴掌,道:“堂堂天策上将,说什么胡话呢!你往后可是日日都要上早朝的,若政务繁忙,便要留在宫里,出都出不来,还怎么到我眼前来?”
说白了往后伯毅才是真正的皇帝,需要他去处理的事情多着呢。
闻言,长孙伯毅抿嘴看着黎绍,沉默不语。
瞧见长孙伯毅这副表情,黎绍突然想到十年以前,每当长孙伯毅坚持己见却又想不出反驳之词时,就总会这样看着他。
黎绍笑笑,转口问道:“特地在这里等我,是有什么事吗?”
“没事,就是过来看看你。”
黎绍诧异地看着长孙伯毅。
“怎么了?”长孙伯毅不解地看着一脸诧异的黎绍。
黎绍突地又笑了,道:“早知道带你去密室看看你就会相信我,那天在紫兰殿见到你时,我就该直接带你去。”
可若是由他主动,伯毅必不会信他吧?
长孙伯毅面色一窘,垂下了眼。
就算黎绍那个时候带他去,他大概也不会相信,因为那就像是为了要说服他才特地带他去的,就像是计划好的。
见长孙伯毅这副表情,黎绍又改了话题:“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已经快酉时了。”
“已经傍晚了?”嘴上这样问着,黎绍却并没有觉得惊讶。
昨夜折腾了半宿,他会睡到这个时候是意料之中的。
黎绍探头往外室看了看,又问道:“邓义呢?”
“在外面。”
“奴婢在这儿。”
邓义与长孙伯毅异口同声地回答了黎绍的问题,话音未落,邓义已经走了进来,不必黎绍吩咐,邓义就快步走到床边,扶着黎绍下床。
见状,长孙伯毅的眼神微沉。
明明他就在旁边,为什么还要特地叫邓义进来伺候?以前黎绍可总是毫无顾忌地使唤他。
邓义一边伺候黎绍更衣,一边问黎绍道:“殿下,云珠熬了粥,正在火上煨着,您是要现在吃,还是再等等?”
“现在吃吧,睡了那么久,有点儿饿了。”
听到这话,长孙伯毅立刻说道:“去我那边吃吧,让云珠把粥送到我那边。”
黎绍转头看着长孙伯毅,调笑道:“怎么?你那边有好吃的吗?”
长孙伯毅也露出个极浅的笑容,道:“大概是有,这几天都是让厨房随便做的,要吃什么我说得不算。”
“那就去看看吧。”
一听黎绍应了,邓义就蹙起了眉:“殿下,您……”
“没事。”黎绍偏头睨了邓义一眼,邓义就把没说完的话咽了回去。
跟长孙伯毅一起去了主院的主屋,黎绍看着堂厅里熟悉的摆设,一时间感慨万分。
十年已逝,唯一不曾变过的恐怕就只有这将军府了,长孙老将军死后,不管是父皇还是黎征都像是忘了这个地方似的任它慢慢荒芜,封存了十年前的全部记忆。
与长孙伯毅一起坐在桌边喝了一杯茶,长孙伯毅的晚餐就依次被摆上了桌,看着桌上四道清一色的荤菜,黎绍喷笑出声。
“你的口味倒是没变。”打小就爱吃肉。
长孙伯毅耸耸肩,问黎绍道:“有什么是你不能吃的吗?”
他可没漏看邓义方才那一副担忧的模样,吕太医也说黎绍五脏受损,那他的胃大概也是有些问题。
没想到长孙伯毅会注意到,黎绍笑笑,开口道:“没什么……”
不等黎绍把话说完,长孙伯毅就沉声道:“说实话。”
黎绍一怔,而后无奈道:“怕是都吃不了。”
☆、第19章
一听黎绍说都吃不了,长孙伯毅当即就要让人把菜都撤回厨房重做,却被黎绍给拦住了。
“这菜原本就应该做成这样,你让他们怎么重做?若真都做成我能吃的,就浪费了这些上好的食材,你可别为难他们了。”
这些食材若做成菜肴,那他吃过之后多半是要胃疼,可若是混起来熬成粥,那就没问题,因此他倒也没亏了嘴,只是看起来有些可怜罢了。
“可是你……”长孙伯毅蹙眉看着黎绍,既心疼又愧疚。
“说得好像我不吃这些就没饭吃了似的,”刚好云珠端着粥走过来,黎绍便转头看了看云珠,“有云珠在,我可饿不着。”
云珠回给黎绍一个灿烂的笑容,又睨了长孙伯毅一眼,故意说道:“以前都是偷御膳房的食材给殿下熬粥,可如今天策上将府的厨房里没什么好的食材,只能委屈殿下了。”
心知这话是有意说给他听的,长孙伯毅就将这事记在了心里。
黎绍瞟了云珠一眼,却也没说什么,只低下头喝粥,长孙伯毅也跟着拿起了筷子,与黎绍一起吃饭,可一顿饭吃完,黎绍是吃饱了,长孙伯毅却几乎没吃什么。
看着只能喝粥的黎绍,长孙伯毅食难下咽,那一碗被黎绍捧在手里没放下过的粥是那样的刺眼,时时刻刻都在提醒着长孙伯毅,让长孙伯毅一刻都不能忽略黎绍的不健康,而那银制的小碗更是证明了黎绍的日子从来都过不安生。
长孙伯毅这才发觉每次云珠或者邓义去厨房的时候,不管是熬粥还是熬药,卫泽和卫峰两兄弟中必有一人会跟着,那一个银碗也总是被他们从东厢房带到厨房,再从厨房带回东厢房,从不让别人碰一下。长孙伯毅原以为这些都只是他们的习惯,可这会儿仔细一琢磨才发现他们只是小心谨慎,提防着不给任何人毒害黎绍的机会。
到底是经历过多少次,才会让他们将戒备养成了习惯?
见桌上的四道菜几乎都没被动过,黎绍眼中的笑意稍稍敛起一些。
“怎么了?”黎绍淡笑着看向长孙伯毅,“是看着我这可怜的模样食不下咽吗?”
长孙伯毅眼神一闪,心虚地移开了视线,沉声道:“怎么可能,我只是不太饿。”
“是嘛。”黎绍没再追问,等卫泽端着药走过来,黎绍就习以为常地接过药碗,毫不犹豫地一饮而尽。
闻着汤药特有的苦涩味道,长孙伯毅蹙眉问道:“这汤药的方子是谁给你开的?要请吕太医来重新配个方子吗?”
黎绍摇头道:“不必了,只不过是滋补的汤药,换来换去也都一个样。”
他现在喝的这副汤药的方子可是得来不易,若是轻易就给换了,替他求方子的人非掐死他不可,谁让这方子是人家卖/身换来的。
看着黎绍满不在乎的模样,长孙伯毅眉心紧蹙:“还是再请吕太医来看一看吧。”
黎绍转眼盯着长孙伯毅看了看,淡然道:“如果那样做能让你安心的话,就只好劳烦吕太医再走一趟。”
于他来说,并没有什么区别。
“那明日过午之后,我让吕太医再来一趟。”想了想,长孙伯毅又道,“你那若缺了什么,就让他们跟奚虎说。”
卫泽忍不住哂笑道:“不劳将军费心,有那功夫,我们自己也弄到了。”
长孙伯毅被噎得无话可说。
看着长孙伯毅窘迫的模样,黎绍忍俊不禁,道:“我的事情你不必操心,卫泽他们都跟了我许久,办事极为妥当,何况黎征不在,他们行动起来比以前方便多了,你只管放心就好,我也会提醒他们尽量不出现在人前。”
听着黎绍前半句话,长孙伯毅只觉得心里不舒坦,可听到这最后一句,长孙伯毅顿时就心痛不已。
“我不是怕人看见,我只是……只是想为你做点什么。”
“……恩,我知道。”黎绍温柔地笑着。
吃过饭,黎绍又留在主屋喝了壶茶,要走时又被长孙伯毅留下对弈,这棋局一摆起来就不会轻易结束,落下最后一子时,亥时都已过半。
转头望了望漆黑的夜空,长孙伯毅对黎绍说道:“天色不早了,你早点睡吧。”
黎绍眉梢一挑,调侃道:“怎么?这会儿不留我了?我还以为你硬拖着我对弈,就是为了在这会儿留我在主屋过夜,结果外面都这么黑了,你却让我回去?”
长孙伯毅面上一红,移开视线低声道:“院子里都是亮着的。”
且不说院子里有没有灯,从主屋到东厢房也不过就是十几丈远,怎么被黎绍这么一说就好似要过十几条街一样?
黎绍转头看着被烛灯照亮的院子,装模作样地抱怨道:“这天都黑了,院子里还点什么灯?真是不知节俭。”
长孙伯毅的脸更红了:“你快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