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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摇头晃脑地随意看了几个人,有两个筑基期的弟子刚一炷香的时间就彻底没了气儿,他轻抬手指,便把他们扔到了屋外。
“怎得这么没用。”他打了个哈欠,又看向第一个进去的岑裕,他毕竟是虚境修为,倒还颇有余裕,甚至还能一边淬体一边修炼,加快身体的恢复。
煌阶吐出草根,弹了一指灵力打到岑裕身上,岑裕瞬时猛地一抖,终于低吼出了声。他睁开布满血丝的眼睛,握紧双拳,青筋暴起,显然不懂力度为何突然就增大了,甚至每一丝痛感都放大了不少。
看到这幕男人笑着满意地点点头,眼中白光一闪,再看到的便是梅慕九了。
“……嗯?”他突然站起来,微讶地张开了嘴。
他第一眼看到梅慕九时就知道他平日修炼时淬体放在其次,体魄不够强大,皮肤也不够坚硬,但是这会儿他却极快地掌握了瀑流的规律,在如此的疼痛中依然保持着清醒的意识,甚至在自己看他时,还睁开眼,看向了自己的方向。
煌阶本以为这只是碰巧,但那个已经面如白纸的男人,却笑着对他比了个手势。
虽然他看不懂为什么他要伸出两只手指摆出剪刀的样子,但不妨碍他看出他的镇定和还有开玩笑的兴致。
梅慕九本来也是一时想玩才比的,比完就尴尬地收回了手,当做什么也没发生一样闭上了眼。
煌阶:“……”
感受到视线从自己身上离开,梅慕九才嘶得一声稍稍弯了点腰。他勉强抬手扯开被血粘住的衣服,看见自己的胸膛已然血肉模糊,甚至还能看见里面的构造,不禁赶紧抬起头,运起灵力,循着规律继续吐息。
不出一刻,就进入了状态。
“有趣……有趣……”煌阶刚刚被挫败的兴致这会儿又立即被秦衡萧燃了起来“他竟有剑魂……”
以他的神识来看,身体已然打破完毕刚刚进入重组的秦衡萧,身上俨然漂浮着一把剑影,就如他平常看到的别人的魂魄一般,虚虚实实,随着主人的动作一同变幻,就如一个人一般。
再看到他流到潭中的血液也不会立即溶解,竟还会同着潭水慢慢地又回到他身上,他远远地看着,也能感受到血液中可怕的煞气。
有一瞬间,他几乎要以为这个人的脊梁就是一把剑,永不会弯,也永不会折。
“元婴竟就有如此的体魄,他到底是什么人……”煌阶愣愣道,他毫不怀疑待到秦衡萧结束这场残酷的重组,身体马上便会进入上仙的等级。
呆呆地看了会儿,煌阶终于再次挫败地转过了身,随手扯了根草根塞到嘴里,不想再自找打击了。
三日一晃而过,第一个走出来的果然是岑裕,他气定神闲地飞身落到岸上,灵力一扫,身上血迹就都没了,衣物也皆干了。
“既然已经完成,便走吧。”煌阶翘着二郎腿打了个哈欠。
岑裕却迟迟不愿动身,只将目光看向瀑流处。
煌阶也懒得赶他,便由他去了。
下一个出来的不出煌阶所料,是秦衡萧。他自重组完后,修为立马便到了化神期,这时只觉得自己力大无穷,刀枪不入,简直有用不完的精力。
他从未有过这样神清气爽仿佛无所不能的体验。
只是在看到岸上没有梅慕九时心却骤然沉了下去,他一步步踱到岑裕边上,连衣服都来不及管,只是一言不发地看着梅慕九的方向,尽管他所能看到的不过只是寻常的瀑流之景。
又等了一个时辰,卫子玹摇摇晃晃一步一跌地从潭中摔了出来,上岸便咳出了一口血,但好在面色还算红润,看来也已经尝到了甜头。
“师尊……”
秦衡萧喃喃自语,此时已然感觉不到外人的存在了,虽然他无比坚信着梅慕九会没事,却依旧急得心乱如麻。
直到煌阶也不耐烦地想赶人了,梅慕九才终于现出了身影。
他极为平缓地慢慢淌到秦衡萧面前,他们已经这样熟悉了,别人看不出来,他却只一眼就能看出,他的徒弟几乎已经是在害怕了。
“只是忍不住多修炼了……”还没说完,就被秦衡萧揽入了怀里,煌阶在身后只能看见那个高大挺拔的男人抱紧了梅慕九,微弯的腰背看起来甚至有点萧瑟。
秦衡萧在他的鬓角轻吻了一下,低声道:“幸好你没事。”
“我怎么会有事。”
梅慕九抬手拍拍他的背,两人互相安慰完了方才送开,就见卫子玹一脸坏笑。
梅慕九:“……”
煌阶算算时辰,赶人了:“最后的时间也到了,都走都走。”
“不……”岑裕急道“还有人。”
他带了数个弟子过来,现在一个都没出来,自是不愿走。
看一个威风凛凛的大男人急成这样,煌阶撇撇嘴,道:“再给半个时辰,不然就是里面的人没死,我都让你们一起死了。”
岑裕一震,苦笑着,暗暗祈祷他的弟子能坚持住,就是一个也好……
几人静静地站着,不约而同地看着水潭,看久了,瀑流击水的巨响都如同是发生在远方了。月色渐渐洒了下来,煌阶抬起手正要动手,便听见一个人大喊了一声,爬出了瀑流。
“珞珞!”岑裕喜地大声叫她,可惜岑珞却没有力气应他了,她瘦弱的身躯上伤都没好,背上都是血口子,她只是一边闷哼着,一边用尽力气往岸边爬,双手刚搭在岸上就晕了过去。
“……”煌阶僵硬地放下手,灵力也收了回去,含着些敬佩看着这个奄奄一息的筑基弟子,一字未发。
“里面的……”岑裕抱起岑珞,给她打入一丝灵力吊住命,一边洒丹药问“可还有……”
煌阶神识扫去,难得没有恶意调笑,只是摇了摇头。
“那我们便走了。”早就预料到这个结果的玄琅宗主终于放下了最后一丝侥幸,抱着他一向看重的徒弟,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梅慕九看了眼悬在天幕中的孤月,一手揽上秦衡萧的肩:“很快就能出去了。”
“等回去,我给你做甜酒。”
“……一碗?”
“要多少有多少。”
……
煌阶又扯了根草嚼起来,他仰倒了听着他们聊着天渐行渐远,叹道:“可怜我这孤家寡人……”
☆、第六十五章
距出口还有三千里,他们走了整整十天,几度差点全军覆没。
日升月落,只有危机没有停歇,也没有规律,埋伏在各处等待着猎物的到来。
出口是一个圆阵,他们被一头巨蜥追赶到阵前的时候,阵里已然站了二十来个人,而阵外则围满了饿得双眼发绿的妖兽。
“师父!”柳东河最先看到他们,尽管因受伤而虚弱万分,依然鼓足了力气呼喊。他们有的是从一开始就降落在附近,他则是在秦衡萧他们走后跟着几名相识的弟子跋涉而来的,已经被困了许多天了。
岑裕受伤也不轻,眼看着现在是狼虎环饲,心下一狠,但听一声气沉丹田的怒吼,便从锁骨处抽出了自己的本命宝剑,剑芒骤起,狂风席卷,剑鸣声愈来愈大,好似整个天地都正被那一柄剑操控着。
灵力以肉眼可见的模样从四面八方疯狂地灌入剑身,岑裕不断念着决,眼中蓝芒频闪,大地都开始微微震动。巨蜥仿佛感受到了危险,尾巴一打,扬起一片沙尘,就要转身离去。却不想那剑已然蓄满了灵力,岑裕由溢出的灵力托至上空,双手握剑,以极其庄严而神圣的姿态,将剑狠狠斩下。
那一刻每个人的耳中都只听到轰隆一声巨响,被那一霎的恐怖威力冲击得纷纷跌倒,甚至昏厥。大地都裂开了数道沟壑,沙尘散去时,只看见了一地妖兽的碎肉,和巨蜥断成数截的尾巴。
岑裕轻轻落地,飘起的衣袍与长发回归平静。他将剑送回体内,众人都以为他没事了,便见他猛然吐出一口如注的鲜血,身形骤然缩小了一圈。
卫子玹从地上爬起来连忙过去扶住站不稳的宗主,手把上脉,忧心不已:“宗主,您怎么能动用元力……”
元力是虚境修士方有的独特力量,它能沟通天地,是灵力极纯粹时产生的极为稀有的精华,只有元力到了一定积累,方能羽化成仙。
“与命相比,元力又算得了什么。”岑裕闭着目勉强出声,紧接着便盘腿坐下,修炼恢复。
梅慕九却还未放松警惕,他余光一动,马上就见阵边的地底竟又钻出数只妖兽,他与秦衡萧对视一眼,轻踏而起,借着岑裕那一剑的余威直冲上去,身法之快,战法之妙,令在场之人不少都大为赞叹。
这一波比起之前的弱势很多,虽只有两人,但也只受了一些轻伤,便全都除了个干净。
“宗主!”唐菖蒲此时也醒了,被柳东河搀起来,喜道“您终于来了!”
她与喻丹石,宋轻吕运气好,一开始就离出口不远,走了两回错路就找到了地方,但只能一直坐在阵中等待——以他们的修为,还无法开启传送阵。之后又陆续来了十多名弟子,吸引来了无数妖兽,他们打了几天几夜,最终只能被困在其中不得动弹。现在都是伤的伤,累的累,都已然濒临绝境了。若梅慕九一行人来得再晚一些,恐怕就都要被喂了怪物了。
梅慕九刚想说两句,就听秦衡萧乍喝一声小心,他立即转身,便见那原先钻出妖兽的地方竟又钻出了数十个逻族的汉子。
一个彪形大汉拍去身上尘土,深吸口气,得意道:“不枉费我们埋伏这么久,终于等到这一刻了……”
“你们什么时候在这的?”一个弟子惊慌失措地喊道。
“早在半个月前,我们就已经藏在这里,和妖兽们合作……”大汉眉飞色舞,显然很满意自己的战略“只要你们都死了,这赌局肯定是我们赢!”
梅慕九冷声道:“阿扎克已死。”
哪知那些人只是愣了一愣,领头的便更加激动地道:“阿扎克宗主死了,还有我们!他的遗愿,就要交由给我们传承实现!”
现在能用的战力只有梅慕九,秦衡萧和卫子玹三人。
而那些逻族人少说也有四十个,且还有一个虚境的地宗宗主,无论怎么看,战力都悬殊至极。
“拼死一搏,或有转机。”卫子玹铁青着脸色,听见后面卫璿等人的关心和嘱咐更是用力握紧了剑“必须要出去。”
梅慕九点头,三人背靠着背,进入了战斗的姿态。
逻族人很快便冲了上去,只是一炷香不到,梅慕九便被砍伤了左臂,他用尽全力将漏景一扇,飞出去的羽箭连插了三个人的咽喉,然而随即就被一人从旁偷袭差点割开了腹部。
秦衡萧气极,宵断剑气大作,灵气翻涌,无穷无尽的剑意挥洒着,将空间都扭曲了一瞬。他面上冷静,剑却疯狂而冷厉,正要准备正面抗住那虚境修士的一击,便听一句遥远的吼声传来。
“慢——”
众人皆回头看去,竟是张默海踏空而来,身边还跟着郑德隋。
张默海环顾一圈场面,见阵内尚有几个帝泽的弟子,方才脸色好转了些许,继而怒道:“尔等蛮族,今日就由我来斩草除根!”
他说着一掌巨大威势的灵波就打向了那个虚境修士:“欺负后辈,卑鄙可笑!”
“你这老匹夫,有何资格说我?”虚境修士托倘讥笑道,一面也同时蓄力,手中浮出一个蓝色光球,直接对了上去“论卑鄙——你帝泽天宗认第二,天下无人敢第一!”
灵力的震荡再一次使得地动山摇,梅慕九在秦衡萧的掩护下连弹数指灵力护住传送阵,卫子玹则和郑德隋配合默契,两把剑同进同出,竟几番一击毙命。
有了这两人的帮忙,不过一刻,逻族便只剩下了托倘抵死相拼。
他此时狼狈万分,披头散发,灵力枯竭,但始终支撑着没有倒下去,还有力气躲开张默海的灵刃,虚弱笑道:“老匹夫也不过如此,如何坐上那个宝座的?”
张默海的状态的确也不行了,看上去竟都苍老了许多,但灵力却还算充沛,闻言只是嗤笑:“帝泽天宗,从不是浪得虚名。今日由我送你上路,已是你的荣幸。跪下,谢——恩——吧——”
他声音浑厚,每个字拖得极长,尾音一落,托倘就直直地躺倒了下去,身体在他倒下去那一刻分成了三截。
托倘死了,但没有人感到欣喜。
一片寂静。
众人静静地等待着,观察着,生怕还有伏击的人或兽。
等了一盏茶的时间,张默海嘲道:“没了,不必如此胆战心惊。开阵吧。”
秦衡萧走进阵中,半晌,道:“此阵有古怪。”
张默海受了伤,灵力又没了八成,又向来对阵法一知半解,闻言奇道:“有何古怪?”
“若按它的开法,集齐灵力,也只可传出五人。”
众弟子霎时间沸腾了,有几个弟子甚至想逃出去,按他们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