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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西都收拾好了,明儿什么时辰出发?”让婢女把砂锅里温着的胭脂米饭盛上来,齐润云接了先递给宋清颐,然后才自己接了一碗。他现在已经慢慢习惯边和宋清颐一起用膳,边聊一些家常的状态了。
“嗯,差不多卯时吧,不用太早。工匠一早要准备的事情多,我们下午到那边,正好他们得闲,可以先带我们熟悉一下。”宋家的窑厂不像齐家那种试炉的工坊规模小,光是标准的龙窑就起了三个,都是沿着山坡走向一卧十好几长的烧窑。城里的地可放不下这么大的厂子,而城郊多是田地,因此宋家窑厂就离城有些距离。宋家在城外有做小山,宋家的窑厂就依着山建到了山腰,从宋家这边坐马车过去一走也要小一个时辰。
“早上出门比较早,见你没醒就没叫你,休息的还好?”用完膳,不能直接休息,虽然时间不早,不过宋清颐还是和齐润云去看了刚刚布置完的小书房。
小书房本来是一间厢房,因此地方不小,有内外间,外间被摆了一张书案,侧面和背面是书柜和博古架,书柜已经放上了一些书,多数是这次从齐家带回来的那些,博古架上倒是摆满的东西,只是除了几件大件的单色琉璃摆件,许多都是各色的泥塑,不用想肯定是出自自家正君之手。临窗的地方还放了一张书案,摆了一对黄花梨的玫瑰椅,中间隔了条案,上头放着棋盘。看了一圈,其他的倒也罢了,倒是这个博古架,宋清颐看得饶有兴致。
小书房是下人们在宋清颐陪着齐润云归宁的时候收拾的,摆件和书册倒是今天齐润云自己整理摆上去的,见宋清颐在博古架前看得认真,想着自己随手捏的东西,目光中闪过一丝尴尬。因此一时没有防备宋清颐突然问出问题,一下子愣了一下,等反应过来问话里的意思,顿时眼中的尴尬蔓延到面上,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
看着自家正君转过去的侧脸,宋清颐无声地笑了笑,怕他恼羞成怒,轻咳一声,继而问道,“这个架上的东西是你捏的吧?我现在觉得找你替我捏模做的没错了,只是我才要好好努力免得配不上你的技术。”
见宋清颐终于不再揪着私密之事逗弄人,齐润云才转过来,“毕竟十多年都是自己摸索,没有真正捏模,这些只能算泥塑的。”
听见齐润云的话,宋清颐挑了一下眉毛,没有说话。他从上一世的经历就明白这个人的性格执拗认真,还认死理。否则怎么会为了家族牺牲自己的婚姻,怎么会因为名存实亡的夫妻之名为负他良多的自己怀孕生子最后还守着宋齐氏的牌位含恨而去。因此对于他的回答并没有什么意外,没有真正烧出一件琉璃之前,他是不会觉得自己苦练了这么久的手艺有什么过人之处。
这一晚休息,对于床上只有一床被子的事情齐润云只是顿了一下,随后如常的躺下休息,如果不是宋清颐发现这人动作之间的僵硬,估计会以为他对于两人的亲密已经适应良好。
不过,这样的齐润云才让宋清颐觉得逗弄起来有意思,也不会如上一世一般年纪轻轻就一片死寂,更让他觉得重来一次他真的能改变很多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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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果然如宋清颐预计的他们到达窑厂的时候刚好过午,午膳是用的家里准备的干粮点心,而窑厂里的工匠们也正好用完膳,楠叔安排的工匠已经在窑厂门口等着他们了。
那是一个憨厚的中年男子,有边上的人叫他郑头儿,人有些黝黑,是个爱笑的并没有宋清颐想象中那种匠人沉闷的样子,而且说话也是进退有度偶尔接不上话就憨憨地笑两声,是个让人很难有恶感的人。
第17章 情绪
“少爷叫我老郑头就好,我先带您去住的小院,虽然条件简陋,不过都是让小娃子们刚刚收拾好,干净的。”老郑头憨笑着说道。
倒是宋清颐摆了摆手,“没事,让人带我的小厮们去院子,我们直接去窑里边吧。”本来父亲就说了让他小待一段时间,以他纸上谈兵的功力估计要学的还多着呢,能早点开始就早点开始吧。
留了齐润云在身边,带来的行李交给跟着一起来的管璧和灵宝带去院子收拾,宋清颐跟着老郑头去了窑厂。
窑厂依山而建,匠人们住的地方在山脚,龙窑是沿山而上,其他大大小小的平窑同样也在半山上,所以老郑头直接带着他们上了山。
宋清颐是要从头了解起,而齐润云则是要了解捏模的用料,不同用料的耐温。因此老郑头就另外叫了个小徒弟陪着齐润云去了放黏土料子的地方——虽然宋家大部分用的是别家的模子,不过这么大的窑厂捏模的匠人还是有的,毕竟有时候烧小料是没有这样大批量向别家订模子的。
因为宋清颐是第一次下窑厂,老郑头又听楠叔说了他的情况,就先带他去了放琉璃石的库房。
宋清颐是从书中了解过琉璃制成就是在琉璃石中加入琉璃母烧制而成,对于琉璃石的了解同样来自于书本,书中有云:“其石五色皆具……此乾坤造化,隐现于容易地面。”五色皆具,应当瑰丽非凡。
但是真看到了琉璃石的样子,宋清颐才发觉竟然看着也就是些普通的碎石,只是隐隐有些光点,直到老郑头不知从何处点起一根蜡烛从石上晃过,上面反射出透着颜色的星点才让宋清颐感觉到它的美丽之处。
“少爷你看,这些石头是天生天养的五色石,这里能看到绿色,这边有点发紫,晃一下光,就会变成通透的烟褐。”老郑头拿起一块琉璃石不停的在烛火下晃动,果然上面如他所言,本来粗陋无奇的石块随着光照微微闪现出不同的颜色,而且表面能看出几分通透。
这神奇的一幕自然让宋清颐大为惊奇。“瑰丽神奇,难怪说是乾坤造化所得。”
“是的,小的做学徒第一次见到它的时候也觉得这是神仙之物,怎么会有天生这么通透的石头,比之玉石更美。”老郑头看着宋清颐的样子,也笑起来说道。随后就接着宋清颐的话介绍了多少成色的琉璃石是烧制的最好的料,不好的料需要经过什么样的工序才能合格。
“其实琉璃石应该是通透的,只是起矿的时候和别个石头混在一起才会这样星星点点,所以如果成色过低,我们就得先烧矿。等烧到合适的成色就可以用了。”
宋清颐点点头,“那琉璃母呢?”相对于琉璃石,他其实更加好奇于琉璃母,他翻阅了一些父亲给的书籍,不过记录多是似是而非,有书中说:“琉璃母者,若今之钱滓然,块大小犹儿拳,又谓真庙朝物也,但能作珂子状,青红黄白随色,而不克自必也。”可是什么是“钱滓”,滓者,垢也,这和琉璃母又有什么关系,宋清颐虽然看了,却并不明白其意。唯一能够确定的是这也是一种矿石,不过经过了各种配方的加工。
想着眼下能问到老郑头答案,宋清颐有些不能安奈。
“少爷,琉璃母其实就是一种统称,是很多东西配起来的。再具体的就是各家的秘方,用料多数有些不同。而这些秘方多数都是传家之秘。”老郑头并没有因为宋清颐是东家的少爷就大咧咧的直说,不过他这句话也算很明白了,琉璃母就是秘方,宋少爷要知道也不该从他这里知道。
宋清颐闻言突然想起上一世宋家没落时,他还没有认清师妹的真面目,还心疼今后要让心爱之人过苦日子,那时候她的师妹一边对他表着忠心,一边闪闪烁烁的问他一些宋家琉璃的配方,可他这个从来不学习宋家制技的大少爷从懵懂未知到最后那两人阴谋自揭,都一直以为他们图谋的是宋家的技艺,现在想来他们一直在找的就是琉璃母的配方吧?宋家琉璃除了匠席之位,烧制出来的成品通透瑰丽也一向是最为人津津乐道追捧非常的地方,而这绝对离不开琉璃母的宋家秘方。
那么后来他被扫出宋家是因为他们找到了配方?
宋清颐想到这里,心中潜藏的仇恨再难克制,面上的俊雅之气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狰狞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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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润云回到房间的时候是带着一些黏土料子的,除此之外还有些坩子土——这是齐润云看到有匠人在烧制琉璃瓦时用到的粘土料,因为心中一些模糊的想法他就问带着他的人也要了一些带回房。
因为想的太专心,齐润云甚至没有注意到房间里异样的安静,知道双手捏着袋子还在捻土料的他突然被人抱紧箍进一个人的怀里,才诧异的发现宋清颐已经先回房了。
大概是因为拥抱来的太突兀,或者是进来片刻仍旧昏暗的房间给他的异样感,齐润云终于察觉到抱着他的人那一身不对劲的情绪。齐润云停顿了一下,才把手放在抱着他的那双手臂上,第一次叫了“端谨?”
第18章 别扭
昏暗的房间里,一声低哑的嗓音唤出“端谨”两个字,宋清颐翻腾的情绪缓缓平复了下去,感受着怀里安静顺服的身形,他的心中突然起了一些冲动。
大概是一直没有得到回应,齐润云又叫了一声,话音刚落却感觉到自己整个人腾空而起,随后背后一紧,竟然是被人横抱着放在了床上。
宋清颐随手一扯床帐,掩下了齐润云的惊呼和其他的动静。
宋清颐再醒过来时已经天色入暮,透过床帐可以隐隐看见一些窗外的灯火,应该是管璧他们在外面点了灯。
因为情绪不对宋清颐一回来就把自己关进房间,而齐润云也是一回来就被他拖了进来,因此可以说是一下午粒米未进,眼下把他催醒过来的正是抗议的肚子。
动了一下有些麻木的手,宋清颐转头看向睡在手上的人。因为光线昏暗,他只能看见未着寸缕仅横了被子在腰间的人一身瓷白的皮肤在暗淡的光线中莹莹的靡色。
宋清颐蹙了下眉,即使看不清楚他也能想象齐润云身上的狼藉。小心地把手收回,套上四周凌乱的衣服,宋清颐自己都觉得有些脸热——即使上一世他被蒙在鼓里和师妹最情热的时候他也没这么荒唐过。下床跟守在外面的管璧吩咐了事才给房里掌了灯,这会儿才有余裕去查看自家正君的样子。
齐润云的发髻撒了一半,因着被子只横到腰间,因此长长的头发几乎覆盖了半身,从中漏出的皮肤被映衬之下显得更加苍白。
宋清颐显示查看了一下,见他只是有些发红就去取了管璧送来的热水打算替人收拾一下,却没想虽然疲累的睡着,没被宋清颐掌灯的动静吵醒,不过那温热的布巾一沾身就让齐润云有些迷迷糊糊的睁开眼。
大概是初醒的迷蒙,让齐润云一扫平日里沉静冷清的样子,眯着眼看人的样子有些呆愣,“怎么了?”问完话才清醒过来之前的事情,表情一下子从呆愣顿住,随后虽然收起了表情,却也红了耳廓,更是让宋清颐发现原来自家正君不好意思的时候虽然脸上不上红,但是除了耳廓竟然连脖颈和胸口都会泛起红色。
因为一开始没发现被子只盖到腰,后来是在宋清颐的注视下没好意思去拉被子怕反而把人的注意力引到身上,因此齐润云一身变化床前的宋清颐一下就发现了。不过为了正君薄皮的耳朵宋清颐只好忍着笑,“看你睡着,本来想给你清理一下。”
最后布巾自然是被齐润云夺走——真的是夺走,宋清颐第一次知道这人原来也有这么激动的动作——宋清颐则被打发去取晚膳。
因为已经入夜,管璧担心没吃晚饭的两个主子夜里醒来饿肚子,又怕时间太晚用多了积食,因此和灵宝两个人找了个砂锅简单弄了个肉粥温着。此时主子问起就送了过来。
等宋清颐把粥端回来,齐润云已经套回了中衣——虽然上面有许多已经压不平的褶皱。
“过来吃点。”宋清颐放下锅子,招招手。
坐下后,两人安静地吃着粥,宋清颐没还解释今天晚上突兀的动作,而齐润云竟然也没有想要问他这么做的原因。本来再想着怎么揭过去的宋清颐倒是有些好奇了。
把问题问出口,宋清颐没想到却得到一个意外的答案。
“本就是爷,端谨的妻室,服侍……本就是分内之事。”话语中因为宋清颐的目光终于改了称呼,不过说出来的答案却让宋清颐郁闷不已,不过齐润云想了想却又加了一句,“不过,白日宣淫毕竟不好。”
看着自家正君认真地对他劝解,本来因为发现正君易羞的宋清颐顿时无语了——这是……履行职责?只是履行而已?
说不上来是郁闷还是什么感觉,宋清颐本来好起来的心情顿时又乌云密布了。
之后的几天,宋清颐因为心头的那点别扭每日里更加的早出晚归,而齐润云似乎没有发现他的异常甚至比他这个来学习的正主更加的忙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