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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下夕阳-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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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贾子轩,他还挺想念你的,尤其是当初你们跟宋彼得的争论,他说你是他最喜欢的辩论搭档。‘我能复活哈姆雷特,你却演绎不了西厢记’。复仇的王子迷倒了多少少女,就连那个向来冷冷清清的慕笉看过演出之后,每次见到你都脸蛋儿绯红。” 丁悦说起从前的事情脸上笑得更开了,仿佛回到了少女时代,洋溢着青春的热情。
“是吗,我都记不起来了。”白行简说着笑了笑,忽然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倒是贾子轩才情出众,又愿意花时间去钻研,将来肯定是有大作为的。”
丁悦道:“他现在在军部工作,不知道以后会是什么光景。”
两人说到这里两人都沉默了半晌。
“说起慕笉,听说她没要他们家特意给安排的单位,也响应号召下乡了。这份热情,还真跟当年为了维护你和露娜吵架的时候有点像。那时候她可是特别仰慕你,颇有点非卿不嫁的意思哦。”丁悦开起了玩笑。
“哪有的事!”白行简连忙反驳,“她不过是对角色有些喜欢,顶多算是个戏迷,你也不要胡说。”
丁悦道:“好好好,旭哥又不在,我就说说而已。五哥你可别怕,我不会告诉他的。”
白行简道:“你这丫头,越来越会耍嘴皮子了。”顿了顿,又道,“倒是巧的很,慕笉也分在大队上,住在河边一家也是姓纪的老哥家里。平常跟着大队的先生抓抓药,学校老师有请假的,她也到学校教课,不过这种时候少。”
“这么说来,你们有时候还算是一个单位。”丁悦若有所思,“哎,这也算缘分了。曾经是同窗,如今一同下乡,你们俩可得比别人亲近些。”
白行简道:“也没有,平常是不怎么见到的。倒是听说最近她住的那户大嫂正给她张罗对象这事儿,介绍的小伙子是大队先生公孙子谋的儿子。”
丁悦道:“哦……慕笉虽算不得出身特别好,家里也不简单。又留过学,怕是不大可能一辈子留在这儿。”
白行简道:“这就管不着了,都是别人的事儿。”
丁悦冲着白行简背影笑,不再说了。
兄妹二人一前一后不紧不慢走着,说说话儿,不一会儿就到了李家溪上头的竹林。
李家溪河岸上有两个院子,面对着河的右边有一大片水竹林,上头的院子就叫水竹林院子,住了柳家的两三户,平日负责渡口摆渡。左边也有一大片竹林,被条水沟隔成两边儿,就叫成李家溪院子。从白行简住处这条路一直往前走,到的就是李家溪院子的右边。这儿就住了姓吴的兄妹两户,哥哥家大娃子也在自己班上。妹夫是入赘来的,好像叫洪农富,白行简没怎么见过,不太认识。
吴姓兄妹就住在竹林里头,屋外自留地旁有一颗好大的李子树,白行简刚来的时候看到过它开花,白白的一树,很漂亮。再往外就是大队的地了,面积不大,种满棉花。
白行简和丁悦从土坎上路过,正走着,听到有人叫白行简的名字。白行简朝声音望过去,土坎下头的沙地里有位大嫂正朝他挥着镰刀。
“哎,这不是白老师吗,干什么去呢,走得这么忙?”
“叶大嫂?”白行简认出了是河边儿纪罗钊的家的,“你们在割牛草啊?好巧。”说着往土坎前面突出的地方走了两步。一个大队的,差不多都认识,见着了总要停下来聊两句,算是亲近和礼貌。
丁悦见白行简停了下来,顺着白行简视线看去,看见两个女人。直着腰板儿热情地跟白行简打招呼的中年妇人憨厚淳朴,十分普通,她旁边那人倒让人觉得有些特别。
那是个年轻姑娘,大概二十多岁,扎两条大辫子,略略低着头。一身粗布衣裳,手上握着镰刀,旁边还有个装着草的背篓。明明和那大嫂差不多的打扮,却让人一看就知道她的不同。好像一朵花儿,让人忍不住多看两眼。丁悦觉得这人有些眼熟。
“哎,白老师,这大妹子是——”叶世蓉好奇地打量丁悦。
“我妹子,过来看我的,这不正要送她回去。”
“哎呀,果然是白老师的妹子,长得这水灵——哎,慕大妹子你说是不是?”大嫂向身旁的姑娘笑着说。
“嗯。”那姑娘应了声,抬起头飞快地看了一眼,又低下头去,一副腼腆模样。
“……慕笉,还记得我吗?我是丁悦,在英格兰留学的时候我们见过的,没想到会在这儿遇见你。”丁悦把目光落在慕笉身上,笑着向她伸出手,“老同学,好久不见了,最近好吗?”




第4章 【四】
【四师长】

见丁悦跟自己打招呼,慕笉这才反应过来仔细打量她,过了半晌有些诧异地道:“你是……丁悦?一直跟在白老师后面那个?”
丁悦笑了,冲白玉堂笑道:“我可不是跟在五哥后面,是跟在旭哥后面,谁让他是最俊最吸引人的那个呢!”
慕笉想了想,很认真地说:“我觉得白老师才是最俊最吸引人的,是真正的哈姆雷特。”
丁悦忍不住咯咯笑起来:“哎五哥,慕笉还真是你的戏迷呢!”
慕笉似乎害羞起来,脸也红了,偷偷看白行简一眼,又低下头去:“我一直都是白老师的戏迷,一直都是。”
丁悦越发笑得花枝乱颤。
白行简有些无奈地看一眼丁悦,回过头向叶大嫂和慕笉道:“叶大嫂、慕老师,悦华还得去坐船,我们就先走了,改天再聊。”
叶世蓉连连道:“你们忙你们忙,我和慕笉去水竹林那边割草。”又向丁悦道,“大妹子往后要再来一定多玩儿几天啊。”丁悦笑着应下。
白丁两人顺着沙地往渡头走,慕笉则背起背篓跟叶世蓉顺着小溪往上去了。

走到渡口,曾映红已经叫好了船,当班的是水竹林院子的柳家老大柳江。
见白行简领着丁悦来了,柳江冲白行简打招呼:“白老师也坐船啊。”
白行简道:“嗯,送妹子去汒溪场。柳大哥正忙呢?”
柳江道:“忙啥呀,又不是当场,哪有人。就刚这位大妹子说要去汒溪场,你们还是我今天头一船客呢。来来,上来吧,这船看着旧了点,可结实了。大妹子晕船不?”
曾映红摇了摇头,丁悦笑着接过话:“大哥放心,我们家以前就住河边儿,还跟着去捕鱼呢,晕不了。”三人依次上船坐了。
木船不算小,整整齐齐放了两排长凳,大概能坐十好几个人。
柳江呵呵笑了:“那感情好!坐稳了,开船喽!”说着解了绳索,竹篙往岸上一点,船就向着河中心飘去。
丁悦从山坳望去,能看到白行简屋子那片郁郁葱葱的竹林。船顺流而下,竹林就消失在山坡后了。
从岸上收回目光,丁悦转头看向白行简:“五哥,这个地方真美。安宁纯净,会让人不想离开它。”
白行简道:“是啊。青山绿水,世外桃源。”
丁悦笑了:“五哥你可别学五柳先生,咱家院子门口也没打算种柳树。说起来,你门前那棵桃树今年又结了好多果子,我爸特地摘了一大筐给旭哥送去,不知道他是不是又吃到牙疼。”
白行简道:“肯定送给底下的人吃了,他每年都那样。”
丁悦道:“哈哈,还不是他自己怕酸又不好意思说,十几年了都被爸惦记,说他第一回去咱家的时候就说那桃子好吃,于是每年都管够着他吃。”
白行简也笑了:“第一回是他贪吃,吃完牙酸了好几天。他在丁叔面前装乖巧,又不想年年牙疼,于是每年就往外送桃子。”
丁悦道:“旭哥肯定把桃子都给你吃了!五哥,明年咱们一起吃桃子吧。”
白行简没说话,许久之后才道:“好。”
两岸山远去,清江水流长。

把丁悦二人送走后,白行简去供销社打了半斤酒,又从店里称了一包花生外加八两槽头肉,这才打道回府。从汒溪场慢慢往下走,三百多阶石梯,白行简走了二十分钟。
过河回家,时间还早,白行简煮了俩红薯吃了,把买的吃食带好,拿上教案出了门。
走到三挑谷见有人在割草,还没看清人就听见对方喊:“白老师!”几步从田埂上冲到自己面前。
“白老师!”许朗向白行简打招呼,跑得急,背篓里的青草都洒出来了。
白行简看许朗急匆匆过来,不由笑了:“徐朗还没回去吃饭?这会儿太阳大了,怎么不找个荫凉的地方。”
许朗使劲摇头,笑得灿烂:“我不怕晒!”看到白行简手里的教案又问,“白老师要去上课了?”
白行简道:“下午有几节课,打算早点过去找公孙先生喝两杯。”说完就看少年瞬间低沉下去。
许朗讷讷道:“那……白老师大概什么时候回来?我能不能——能不能……”少年小心翼翼注视着白行简,怕麻烦了他不敢把请求说出来。
感受到少年卑微的期待,白行简连忙道:“是不是有什么看不懂的地方?说出来给老师听听。”
少年有些扭捏:“白老师去上课吧,我等老师回来再问。”
白行简笑了:“还早呢,老师先给你看看。把背篓放下,咱们去桑树底下坐着说。”
“嗯!”许朗使劲点头,又高兴起来。
师生二人往树底下坐了,许朗小心翼翼从怀里拿出书本:“我每天都读老师给的书,但是有好多读不懂的地方。”少年说着挠挠头,“白老师,我是不是太笨了?”
白行简道:“你很聪明,能够自学识字,很多东西也是一教你就会,比一般的学生聪明很多。只是启蒙晚了点,不过你这么努力,肯定能赶上来的,别灰心。”
徐朗信服地点头。
白行简道:“跟老师说说哪里不好理解。”
徐朗连忙打开书,翻到正在读的诗:“白老师,这首我不太明白。”
白行简看了看,是《邶风》的《式微》,问徐朗道:“你怎么理解的?说给老师听听。”
许朗有点紧张:“我,我不大看得懂,好多词都不会。只是觉得,大概是在呼唤亲人回家吧,跟每天天黑了姆妈喊我回去吃饭一样。”
白行简笑了:“你这解释倒是有意思。”
许朗涨红了脸:“我我,白,白老师,我——不知道……”少年丧气地垂下头,手指紧紧抓着膝盖。
白行简拍拍他头:“你没有说错。这些诗歌时过千年,所要表达的意思,除了诗人自己早就没人知道了。读诗的人不需要争论诗人到底要说什么,只需要知道自己从中明白了什么就行了。对诗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解读,无所谓错或是对,只要理解的道理是好的就是正确的。”
许朗还是疑惑:“那白老师,没有对错,我们读它们是为了什么?”
白行简道:“每个人读诗的原因也不一样啊。有的是欣赏词句,有的是从中读到和自己相投的情感,心生感触。比如这首诗,‘式微,式微!胡不归?微君之故,胡为乎中露?式微,式微!胡不归?微君之躬,胡为乎泥中?’。天黑了,为什么还不归家呢?若非为你,怎会披霜戴露?天就要黑了,为什么不能归家呢?躬身泥土,也都是为了你啊。”
“白老师……”许朗能听出白行简的伤感,但不明白为什么。感觉他明明是在讲课,声音里却突然多了好多东西。
被许朗唤回神,白行简愣了一下,随即笑道:“这就是白老师读出的这首诗的感情,和你虽然有些不一样,但每个人都应该有自己的理解。”
许朗连连点头:“我明白了。读诗需要的是自己的理解,不需要附和别人千篇一律。”
白行简道:“你说得对。字词一般来说有固定的解释,但诗歌所蕴含的意思是要自己去感悟的。当诗歌的寓意不同时,有些字词的解释也会跟随变化。”
许朗认真记下。
师生二人又讨论了一会儿,白行简看时间不早了,就让许朗赶紧回家吃饭,自己则继续往学校去。

白行简没有直接进办公室,而是拐到学校后面的四合院。偏房的门开着,白行简敲了敲门板:“公孙先生在吗?”
一个女人的声音应道:“谁呀?”
白行简忙道:“是我,白行简。”
女人从屋里出来,见着白行简道:“是白老师啊,快进来!”
白行简跟进去,两人穿过堂屋到了偏房,一家子正在吃饭。上方是位清瘦的先生,一身洗得发白的中山装,温文儒雅。左侧正给稚子夹菜的女子长发挽髻,虽上了年纪,却仍能让人一眼就注意到她。
见白行简来了,女人收回筷子柔声道:“白老师来的刚好,一块儿吃饭。”
上方的先生亦道:“珍儿快添个座。”
领白行简进来的喻珍把自己的凳子让出来给他:“白老师坐这儿。”又绕到对面对年长女子道,“妈,凡儿我来喂吧,您吃饭。”年长的女子点头,把孙儿的搪瓷碗挪到他自己面前。喻珍把儿子抱起来,在座上坐下,再把儿子放在膝上。
白行简把东西放在桌上,向先生道:“我吃过饭了,就看时间还早,想找公孙先生喝两杯。上午上了趟街,买了点,你们尝尝。”说着把带来的槽头肉放在桌子中间。
下首的少年看看父亲,又看看白行简,盯着肉食没敢下筷。
看白行简把酒和花生摆自己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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