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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白-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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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稚嫩的嗓音模仿着程将军惯用的口头禅,他一边哭一边骂:“我为你好你不知道吗?是我在救你!救你你不知道吗?!”
  李贸然满脸通红的喘不上气,咳嗽几声奋力一挣,甩脱了程白的控制。可还没等他从地上爬起来,程白又骑上来了,这回骑在他后腰上,骑马似的颠了几下又被他掀到底下去。他也骂起来,骂对方是小王八蛋,边骂边还手,一下推得没有准头,推得程白整个人直直的飞出去。啪的一下脑袋撞上沙发椅,程白被摔懵了,举起只手向着一脸惨白的李贸然点了点,肩膀一歪直接昏死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章

  李贸然和程白的关系从来都像小孩儿说话,结结巴巴,词不达意。好的时候,两个人可以好在一张床上睡,吃喝玩乐,有程白一份就有李贸然一份。但到了坏的时候,就又成了另一番光景。
  程少爷大摇大摆,吃喝玩乐依旧不肯耽误,唯独苦了一个李贸然。
  大夏天的中午十二三点,程白差他出去买冰激凌,小孩儿满头大汗的去满头大汗的回,回来冰激凌化成水,他也差不多熔了七八分,五脏六腑火烧似的站在天井便灌凉水,程少爷慢慢悠悠的喝着冰镇汽水出来了。
  不得不说,程白长着一张漂亮的好面孔,跟程将军的风度翩翩不同,他属于单纯的好看,像肥皂广告上的粉脸女郎,又像戏文里描述的英俊小生,忽男忽女的,他的好看几乎没有性别界限。
  李贸然从来没有见过程白的母亲,据说她是程老爷的续弦,生完程白之后身子调理不过来便早早的死了。
  看着眼前的程白,他想那位早亡的太太一定是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不然怎么会有这样好看的眉眼鼻子,长给这个阴晴不定的小王八蛋。
  程白嘶嘶的咬着吸管,嘴唇中央的唇珠微微撅着,眉毛底下细细长长的眼睛看过来,那眼神中颇有几分不甘。
  “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李贸然捞起水在脖子上使劲搓,一面答道:“还不是你要吃冰激凌,我跑着去跑着来的。”
  程白说:“你怎么不在外面多晒一会儿再回来?”
  李贸然扭头冲他一瞪眼:“那东西本来就软乎乎的还爱化,多晒一会儿不全都成水了?”
  程白啧啧的摇摇头,告诉他结果:“没用的,你跑着回来它也早都化成水了。”
  洗过头脸胳膊,李贸然换了身衣服,回到程白屋里,小少爷正躺在凉椅上吹风扇,手边放个玻璃杯,里面乳白色的一杯是李贸然带回来的冰激凌水。先前喝汽水的吸管重新插/进杯子里,程白嘻溜嘻溜喝得还挺开心。
  “你也过来吹吹。”他跟李贸然说。
  李贸然选个靠边的位置站住,半湿的胳膊刚好能挨着风扇边:“你下次要吃,最好早上就跟我讲,我买回来给你放在冰箱里,也省的它再化水。”
  他这么说完全是出于好意,可程白却不领情,他仿佛是根本不在乎那杯冰激凌是不是还有形似的,两粒眼珠子粘着他露在短袖衬衣外的胳膊看,看了一会儿才说:“你怎么还是这么白。”
  李贸然抬手擦擦鼻尖上的水珠,悄悄的往风扇边上挪了挪说:“将军府不比以前我在乡下种地,没有这么多挨晒的活。”
  程白摇摇头否定道:“不对,你就是晒不黑。”说到这里,他好像是有些生气,皱着眉头用力的衔着吸管狠狠嘬了两口,继续道,“我明天还要吃冰激凌。”
  李贸然说:“那我早上给你去买。”
  程白说:“不,你还大中午去给我买,我就爱吃让太阳晒化的。”
  暑假匆匆结束,程白所在的圣瓦丁中学也开学了。李贸然是程白专用的小男佣,主子不在,他就成了半个自由之身,成天在口袋里揣着零嘴四处闲逛,也去厨房里跟丫头姆妈说点玩笑话,也去院子里看副官们打球健身。这种天堂一样的日子忽然降临,暗地里的惬意自然不能用语言表达。甚至有几次跟黄宝山一起窝在厨房后面开小灶,他还胆大妄为的喝了点小酒,喝得满脸红光鼻尖冒油,心里对程白的埋怨也淡了又淡。手里抓着玻璃小杯,他想,这世上真没有什么绝对的好坏,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到如今否极泰来也是理所应当。
  秋天正式开始的时候,黄宝山被程将军调回了部队,离开蜂王的华丽巢穴,这位介绍人多少有些惆怅,不过在惆怅之上,他更羡慕李贸然的好运气。还有什么工厂比这里好呢,别人排着队都进不来,李贸然偏偏这么容易就进了,而且进来之后干的还不是什么费心费力的活,成天到晚的陪着个公子哥瞎玩,能有什么不好办的。
  除了如花似玉的程白,程将军还有个大儿子,李贸然进门的时候,这个大儿子刚成年,英俊挺拔的模子,穿一身军校的黄呢制服。
  那天李贸然刚跟几个副官学着打了网球,背着球拍往回走的时候,就在花坛边上遇到了这个制服笔挺的小青年,他叫程瑞尧。一米八几的大个子,挺得像座傲气逼人的小山。
  与程白毫无价值的美丽不同,他的好看很有几分力道,好像饱含墨汁的笔端狠狠的透过纸页,他给人的印象是极其深刻的。饱满的嘴唇,齐白的牙齿,笑起来,整个人都亮着,仿佛傍晚里忽然起的明灯,刹那的光线迅速吸引住了李贸然。一两秒的对视里,小孩儿就这么痴痴傻傻的站在原地,直到程瑞尧一阵风似的与他擦肩而过,他急急忙忙的扭着视线追过去。
  黄昏的树影中,青年步伐坚定,笔直的脊背在制服的包裹下有轮有廓,是比那些佩枪的卫士更加硬气的荣光。
  李贸然从来不否认自己对军人的崇拜与向往就是从这一刻开始的,这之后他的生活又有了新目标,除了伺候程白让他开心之外,他更希望自己也能像程瑞尧一样,挺着硬铮铮的脊梁骨加入到那种鼓舞人心的荣光中去。于是,他开始有意无意的巴结程将军。
  程将军因为嫌他丑,很久都没有关注这个被螃蟹夹出来的毛头小子,直到有一天他在院子里看花的时候忍不住打了个大喷嚏。
  程将军是极其注重形象的人,可是忽如其来的喷嚏却让他失了形象,精心梳理的脑袋一口气散了样,他先是捂着嘴红了红脸,脸红的时候悄悄往边上睃了一圈,正好看见李贸然站在栏杆旁边,手里拿着个网球拍子,目瞪口呆的朝他这边看。
  程将军默了默,从口袋里拿出白手帕擦擦嘴,然后眯着眼睛盯了他会儿,开口道:“你叫什么名字?”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章

  程将军爱干净,他的精神洁癖与生理洁癖是高度统一的。他规定自己每天都要洗澡,这项规定便在一年四季里拥有了与吃饭睡觉一样必须的地位,条件实在不能满足的时候,他也可以不吃饭或者不睡觉,但是一定不能不洗澡。好在他前半辈子运气一直好,从来都没真落到过什么落魄至极的境地,所以他心安理得,更把洗澡这桩事情高高的托举起来。派人在屋里单辟了一间作为浴室,大张旗鼓的装修,地板是花纹拼接的大块法国瓷砖,浴缸是意大利产的高级定制款。
  李贸然从来没到过这间浴室,他只是听说,听那些佣人姆妈说这里头如何如何的富丽堂皇。对于一间浴室来说,那种夸张的形容与惊叹的表情的确有些言过其实,直到他一手水桶一手毛巾的被程将军塞进那间干净到雪亮的屋子,他才真的服了。服那些下人的绘声绘色,也服程将军腰上的钱袋子。有钱,真是有钱。
  小心翼翼的用手摸着浴缸边上的金色水龙头,他在光滑的表面上看到了自己傻乎乎的脸,傻得两眼发直,一副恨不得咬上去的表情。
  “你先把自己洗干净,记得要在角落里洗,不许碰浴缸。”程将军站在门口,指挥似的指指李贸然,又把手指滑向一边,指了指夹角上一块稍稍凹陷的区域,继续道,“洗干净再把浴缸洗一遍,我一会儿要洗澡。”
  李贸然鸡啄米似的嗯嗯点头,心里庆幸着这真是个从天而降的好机会。因为头一次的事故,他跟程将军之间就像隔了千山万水,可谁想到这千山万水竟然被一个喷嚏轻轻松松给跳过去了。
  有模有样的把毛巾往肩上一甩,他站得毕恭毕敬,看着程将军意义不明的冲他笑笑,然后磕哒一下,浴室的门被人带上了。
  伺候人是一门学问,没有先生教,得靠自己悟,李贸然就悟得很好。三两下把自己扒了个底朝天,他拎着水桶就往角落里去,经过浴缸旁的镜子时,他下意识的朝里边望了一眼。
  镜子里是一具半青年的躯体,浑身上下统一的白,只在胳膊半截里镀着层淡淡的金色。第一次看到这样完整的自己,李贸然感到万分惊奇,想看又不敢看的扭捏了一会儿,扭头看了看关闭的浴室门。
  没有人,只有他一个。
  他终于安心的露出了欣喜的表情。
  自我膨胀是一种与生俱来的隐疾,黄宝山有,程将军也有,可见这疾的根源与身份和地位并不相干,李贸然一个乡下出身的穷小子,自然也要有。只是过去实在没什么可膨胀的资本,干巴巴的像颗枯草,风一吹就倒雨一刮就折,现在好了。老天爷开恩让他换了快肥沃的新土壤,几个月的工夫他就吃饱喝足的长高长大了。
  好奇万分的捏捏这里摸摸那里,他忽然昂首挺胸的站直了身体。他是有基础的,四肢修长骨肉均停,突突的圆屁股底下立着两条笔直的长腿。
  想着自己以后说不定也能长成程家大少爷那样高大健硕的模子,他快乐的在镜子面前走动起来。左走两步,右走两步,从小步子变成大步子,骄傲过度的自信与妄想,让他慢慢的觉得自己和程瑞尧之间似乎只是差了一套黄呢制服。
  极其陶醉的时候,他并没有注意浴室的门什么时候就从外面开了,程将军面无表情的站在门边,冷声喝道:“混账东西!你在干嘛!?”
  清洗浴室并没有成为李贸然的固定节目,一来是因为程将军手底下并不缺人,二来,也是因为他的主子程白在那段时间里暂时性的休学了。
  圣瓦丁中学校风严谨,很少出打架斗殴的事情,程白却莫名其妙的制作了一起。
  具体什么事情李贸然不清楚,他只知道程白把人家脑袋都打破了,上医院缝了好几针,要不是看着程将军的面子,估计还要闹到法庭去。门房把这事情给他说的时候,他只是哼的发了声冷笑,心想是什么样的人才能被程白那个小王八蛋打得头破血流非得上医院不可,那样小斤小量的程白,怎么可能。
  不过很快他就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大对头,程白从程将军那里挨完训回来,脸色一直都很难看,好像整个宅子都在一夜之间成了他的大仇人,进进出出,瞅着谁也不顺眼。李贸然知道他脾气不好,没事的时候自然能避就避,花坛边上,大树底下,那里清净他就避在哪里,尤其是程将军经常出现的院子。
  人都是自私的,多多少少,谁不攀着自己好,虽说伺候程白并不是坏差事,但李贸然觉得自己总不能一直做个包子似的小男佣。他想当兵,还是走捷径的那种当兵。于是,程将军就成了当中必不可少的一环,他想自己要是讨好了程将军,那离那身挺括俊朗的黄呢制服还会远么?
  心里噼里啪啦的把算盘拨得响亮,他在院门口遇上了苏参谋。苏参谋还是一贯的笑眯眯,对谁都态度温和的样子。
  苏参谋说:“小李呀,你家二少爷呢?”
  李贸然说:“二少爷刚吃了点心,正在院子里晒太阳呢,苏参谋找他嘛,我领你进去啊?”
  苏参谋摇摇头:“不用了,我也不找他,我就顺便过来看看。”伸手从后面递来一个花花绿绿的铁皮桶,他说,“这是别人送我的外国水果糖,好吃的很,你帮我带进去给你们二少爷吧。”
  李贸然也笑嘻嘻的,接了铁皮桶说:“苏参谋,你不进去了吗?”
  苏参谋还是摇摇头,抬眼往他身后看了看,笑微微的说:“我不去了,将军还有事找我呢。”
  李贸然看他扭身走远,一手把花桶子提到面前,上面红啊绿啊全是花,花当中还躺个金发碧眼的小洋妞,粉蓝的裙子蘑菇似的蓬开大老一朵。
  李贸然笑起来,有口福了。程白从来不在零食上亏待他,要亏待也是一时半会,平常有什么吃的,八/九不离十,总有大半要进他的肚子。于是兴高采烈的拎着铁皮桶往院子里去,可还没有捂热乎,一说是苏参谋送的,瞬时便连人带桶的被程白踢了出来。
  “混账东西!别人给你什么你都敢收?你算哪根葱,有什么面子收人家的东西!”程白气得小脸发红,一边斥他一边喘。铁皮桶在地砖上摔得乱七八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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