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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成仙就彻底无忧了吗?就真的一切都好了吗?沈梦知道,起码现在的他不太好。他从来没有真正忘记过的往事,在梦里又过了一回。虽然没有完整地梦到最不愿回想的片段,但刚才将醒前那阵锥心哀痛,还是让他心悸不已。
前尘如梦,入梦忘真,几时能醒?沈梦怔怔地坐了一会儿,低下头,捂住了脸。
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请多关照~
晋江电台:听众暄光迟为朋友沈梦点播了一首张信哲的《从开始到现在》。
☆、第二章 谁记当年
翌日起来,因着夜里没睡好,沈梦的精神有点恹恹。一杯明心茶下去,清心静气之后,沈梦在院子里舞了一套太极剑,彻底唤醒了神智,才理智地分析起昨晚的梦来。
做梦不奇怪,梦见从前也在意料之中。沈梦溜达着走到书房,看向窗外的假山池景,觉得没忘记就没忘记吧,也就那样了;做了仙人,要心胸豁达些,顺其自然嘛。
但是,这几日,他老是连着梦见去莫泽的事,这就有些奇怪了。这些梦里,其他一切都是原来的记忆,但唯独关于莫泽的场景,似曾相识,又难辨真假。
因为他曾去莫泽找阳暝花的经历,虽然是真,但在当年就已经记不太清楚了。沈梦一直以来,只模糊记得拿到了花,却不知道过程,好像迷雾里来去的记忆,都留在了迷雾中。
然而现在的梦境却清楚地告诉了他,是如何拿到阳暝花的。而且,沈梦终于明明白白地想起来了,坐在莫泽中心诡异残鼎上的那个小孩,从熟悉的眉眼间判断,定是斜阳无疑——如今魔界流金宫的主人,流金魔君斜阳。
沈梦不得不怀疑,自己关于莫泽的记忆可能被封印过。或许是成仙后封印的力量输于了他,又或许有别的什么缘故,他就逐渐想起来了。而别看斜阳现在是执掌一宫、威风凛凛的魔君,彼时也还不过是个小屁孩,断然没有如此大的力量,能够对沈梦施以一个这么长久的封印。
沈梦猜想,刨根究底,应是那个破鼎的作用。梦里,那个鼎总给他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像在召唤他一样。这种莫名的潜层杂念,既阴森诡异,又于仙途有碍,沈梦觉得很不好。他要想办法解决一下这件事。
沈梦想着,就下了决心,行动也非常迅速,立马招来一朵行云登上,倏地飞去。
云朵载着沈梦,悠忽忽飞了好长好远的路,直从仙界中间地带,飞到了气流有些紊乱的边缘。
沈梦这才略停了停,稳住云身,抬眼望望前方灰白交混的边界,又看向边界那头略暗几分的天,想了想,捏了个收敛气息的诀,就径直越过了边界,飞入气象迥异的彼端——魔界。
。
沈梦被看门的小童子引入流金宫的时候,里面一番搬桌移柜的忙碌景象,斜阳正在前殿亲自指挥人挂一幅画。他交臂皱眉看着,就听身后有个清亮的声音道:“再往左一寸便可。”
斜阳惊喜地回头:“沈梦,竟是你?”
沈梦白衣如云地站在他面前,微微地笑了笑。
斜阳抓住他的手臂就拉他走,一边道:“我这府邸新赐的,刚在整修,堂上乱得不像样。来,我带你到清静的地方坐。”
两人穿过侧门和偏廊,进入园子,跨过一池赤金艳红的龙鲤,走到了一棵白瑛树下。树上金粉勾边的白花开了满枝,堆琼砌玉又晕着金辉,美不胜收。花阴带香,树影朦胧,别有一番意趣。
两人于树下石凳落座。斜阳打了个响指,便有一名头顶两团圆髻的缁衣童子奉上茶盘来,斜阳又挥挥手,将童子屏退,竟是自己热壶洗杯,亲手为沈梦泡起茶来。
沈梦记起昨夜梦中的斜阳,正如刚才小童般玉雪可爱的年纪,桀骜不驯却都写在脸上。又看他如今成熟英俊的模样,虽然骨子里还是傲气凌人,但这几年愈发学会稍稍内敛,稳重深沉起来,更叫旁人琢磨不透、敬畏几分。
想着梦境,沈梦开口问道:“斜阳,你可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情形?”
斜阳为沈梦和自己各斟了一杯茶,随口答道:“哦?你是说在连峣那次吗?”
沈梦道:“不不,我是说莫泽那回。”
斜阳这下认真抬眼看他,似笑非笑地道:“呵呵,莫泽啊,不算我胡诌或发梦了?”
沈梦有点不好意思,喝了口茶掩饰,道:“哎,从前犯浑,你别跟我计较啊,那不是之前一直没想起来嘛。”
斜阳一挑眉:“看来现在想起来了?”
沈梦认真看着他:“是啊,我就找你问这事呢。我感觉有些奇怪,好像之前那段记忆莫名被封了,最近却一直梦到。”
斜阳努力绷住严肃思考的表情,内心却为沈梦最近老梦见他而忍不住暗暗雀跃,但沈梦说觉得有什么不妥,他只能摆出正经脸,问沈梦道:“让我探一探?”
沈梦毫不犹豫地将袍袖一挽,露出手腕,伸了过去,任由斜阳用手指点住,分了一丝神念和灵力到他体内查探。
这样将防御完全卸下,由着他人神力入体的行为,可谓将生死交诸于人了,非极信任者不能为也,两人却做得自然至极,彼此无疑。
斜阳凝神探了半天,收回手指,长眉微蹙,道:“并没有发现什么。”
沈梦放下袖子,道:“这样吧,你跟我详说一番当时的情形。我虽然梦见了,但总是迷迷蒙蒙的。”
斜阳抚着下巴,望向风中摇曳的白瑛花树,眯着眼,慢慢回想起遥远的往事来。
。
斜阳算是在莫泽长大的,父母在他有印象之前就逝去了,无亲无故,孤身一人。他偶然摸到了莫泽深处,沾了那个不知什么来路的残鼎碎片上的些微魔气。这要换了普通人,也就一命呜呼了,但斜阳幸有一身修魔的先天根骨,竟是大难不死,反而慢慢琢磨出自己的修炼之道来。
残鼎散发的丝丝魔气正好供他前期修炼,于是斜阳便在那里呆着了。残鼎不能说话,却时有共鸣和感应,像在引导他,斜阳的修炼还算顺利。后来有只魔化的雾泽兽也被煞气吸引而来,残鼎却不让它太过近身,驱使它在外围转悠。
魔化的雾泽兽凶煞可怖,实力不俗,却是再好不过的守卫。斜阳有时候跟它小斗两把练练手,有时候去捡捡那些闯入莫泽后被它消灭的修道之人留下的宝贝。雾泽兽没有放过任何一个妄想闯到莫泽深处、接近残鼎的人,除了沈梦。
又或者说,是残鼎放沈梦进来的。垂涎欲滴的雾泽兽几番靠近他,都被驱赶开。于是沈梦一路有惊无险地顺利走到了残鼎面前,见到了对他也很好奇的斜阳。斜阳没想到,作为魔器的残鼎,宝贝似的护了半天的人,却是个修仙的道士。
沈梦来了以后,斜阳感觉到残鼎情绪似乎很好,他自己当然不会逆鳞去为难沈梦,别说一朵阳暝花了,就算再掏些宝贝出来,估计残鼎也乐意得很。后来也没什么特别的事,沈梦走了以后,斜阳有些小嫉妒,用脚跟锤锤残鼎,问它怎么没让雾泽兽把这个道士吃掉,还护着他,帮他化解凶险,残鼎却哼都没哼一声。
他也不知道,事后残鼎会封了沈梦的记忆。
。
听斜阳说了他所知道的一切,沈梦更加疑窦丛生,一个从未见过的魔鼎,居然对他如此青眼相待,真叫人想不明白。而细细思来,好像在梦里,看到残鼎的第一眼,感觉它叫了他的名字。
沈梦想到最后,决定道:“这么说来,我想去找找那个残鼎。”
斜阳思考了一下,慎重道:“你也知道,再后来我就离开莫泽了。残鼎虽然有些威力,但毕竟残破不全,力量无法发挥,总呆在那里,不可能使我修炼再上一层,因此结丹之后我便四处游历,再寻机缘。此后多年漂泊,随遇而安,时至今日也未曾回去过。你想去莫泽寻残鼎,我便带你去。只不过不知那里如今的情形如何,稳妥起见,你我需各做一些准备,我这里也有些事务要交代交代,明日出发罢。”
沈梦点头答应。
话毕辞去,斜阳不顾沈梦的推却,一路送他到两界交界,拱手道别时,终是忍不住,柔声道:“沈梦,我很高兴你来找我。”
沈梦却稍避开他似有热度的目光,只低头一笑,匆匆挥手离去。
斜阳站在那里,看沈梦悠悠飞去,内心一片柔软。回想当年,若说残鼎连面也未见就念着沈梦,实在叫人奇怪;那么他自己,彼时不过一面数语,偏偏就将那乖傻的小道士记挂在心上了,这桩不知所起、拖沓数百载的心事,也不知道该怪谁才是。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说说当年第二次见面的事。
☆、第三章 清桐有荫
四百年前,仙有另外的仙,魔是其他的魔。小道士虚长了些年岁,但在那时依然还是个道士。
正逢着人间五月天,气候温和,宜出行,宜郊游。
连峣县北接郁岭,南临莫泽,正处在当中的山水宜居之处,民生繁茂。这里的庙会向来是十里八乡最热闹的一场。大清早起,从各处聚来的摊贩便在天王宫前的长街上挨个占好位置,摆开赚钱的家伙什。渐渐日头起来,人也多了,各种叫卖声此起彼伏,场面很快热闹起来。
参加庙会的人群一路往庙门缓慢移动,多是平头百姓携家带口、和和乐乐地赶集,也姑娘闺友结伴来上香祈福的。乡野之地民风开放,女子大胆不拘,也不怕人偷看,看到面善的回你一笑,要是心动了说不定还掷一香囊。这自是引得不少乡绅公子也来凑趣出游。
这其中,尤以白衣玉冠、纸扇轻摇的一位翩翩公子,最为玉树临风。他双眸乌亮,玉面清新,一笑时脸颊就露出两个可爱圆涡,兼之红唇皓齿,目光和煦,如春风沐人,让人见之心喜。
其实他面前那位乌衫劲服的男子更是一等一的英姿,长眉入鬓,唇峰凌厉,自有一番英武不凡的飒然气质。那人脸上傲然不笑,气息拒人千里,见到窥探过来的目光,就凤眼不耐地冷然一瞥,却依然惹得许多女子忍不住频频偷眼看他。
但此刻这位冷面郎君,却当头拦在了白衣公子面前,对着他露出了难得的笑脸,虽然狡黠,却也难掩一丝兴奋地道:“沈梦道长,许久不见啊!”
白衣公子正是沈梦,他一脸迷茫地看向对方,迟疑道:“你是?”
冷面郎君的脸刷地拉下了,等了片刻,见沈梦实在是一点都想不起来的样子,只好忍气道:“我是斜阳,在莫泽,你问我名字的,想起来没?”
此时距莫泽一面已有倏忽数年时间,斜阳已经从半大小孩抽条长成了英俊青年,但眉眼间依然能看出当年的模样,他不相信这样说了,沈梦还会想不起来。
不料沈梦哈哈干笑两声,却道:“这位斜阳公子,呃,或者道友?莫要胡诌讹我了,小道不记得有在莫泽认识了谁。或许是别处一面相识?抱歉抱歉,小道确实不认得了。”沈梦躬身作了个揖,斜阳脸色更难看了。
沈梦一贯是与人为善的,见这俊朗小生一腔热情而来,却被他说得满面不悦,心里也是有点过意不去,便拿扇子指着路旁小摊,道:“不过相逢即是有缘,便让小道请一碗豆花,如何?”
待斜阳黑着脸跟沈梦坐在摊边的小板凳上,手捧一碗白生生的豆花时,他觉得,这请客的分明是自己想吃。沈梦已经完全顾不上他了,在旁边自己吸溜吸溜吃得一脸享受,最后还意味犹尽地舔了舔嘴唇。
豆花都吃完了,沈梦看斜阳似乎还没有要走的意思,只好问:“斜道友,可还有事?”
“叫我斜阳便可。沈道长呢,来此有什么事?”斜阳不答反问。
“啊,我就闲逛闲逛。总在山上修道,偶尔也要体味一番人间世情嘛。”沈梦笑吟吟道。
斜阳此次可以说是专门来堵沈梦的。他自幼在莫泽孤单长大,后来四方游历,但身为魔修,走的却是较中正的一派,不爱与魔道里那些满手血腥的搅在一块,因此这些年愈发有些独行。而仙修那边,虽说仙界与魔界平和相处已有段时间,但两界暗地里仍互不相容,因此修仙之人与修魔之人多是走不到一块。
斜阳对道士里有印象的也就沈梦这么一个人,还莫名有点上心。最近正好有些闲暇,于是他颇费了点劲,冒险打听到端华派去,七拐八拐地,知道了沈梦下山来这一带游历,便寻了过来。找到了人,其实也没想好要怎样,更未料人家会一点都不认得他,此时只能厚着脸皮,非要与沈梦一起行动。
沈梦软着撵不走斜阳,只能随他跟着了。两人顺着街市人流慢慢挪动,在悠悠哉哉看过各色商贩小摊,玩赏过诸般新奇玩意,一路吃了两串糖葫芦、一份巴掌大的八宝青果、喝完碧泓草泡的清茶润口、又塞下四块桂香冻糕之后,沈梦顶着斜阳从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