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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有人将铜盘安置在暖炉上,有人将毛巾等物放到距离暖炉触手可及的地方,还有人将手中提着的食盒打开,将里面准备好的早膳在饭桌上一一摆放妥当。
沈澜很快穿戴整齐,从内室里出来,他先看了看牧叶,视线才又滑向饭桌。仔细一看,他才抬头看了看躬身站在一边的暖贞等人。
“你们准备了很久了吧?”
春卷、梅花糕、杏仁羹。。。。。。
只要他不反感的早膳,今天统统都摆到了他的眼前。
牧叶看着这满桌子的早膳,也是摇头。
弄了这么多,阿澜怎么可能吃得完?
暖贞向前一站,抬起头笑着反问:“公子可是不喜欢?”
她身后站着的侍婢们也都微微抬起头看着沈澜,带着点小小的委屈。
沈澜摇摇头:“没有的事。我很喜欢。”
说完,他不看饭桌了,冲着身边站着的牧叶招招手,领着他直接转身往架着的铜盘那边去。
暖贞等人迎着牧叶的视线,抿唇微微一笑,看着牧叶总在沈澜伸手的时候递上他需要的物什,看着沈澜洗漱完毕,给牧叶让出位置,然后像牧叶方才为他所做的那样照顾沈澜。
她们默然相识一眼,不说话,但眼中都有些艳羡。
等到沈澜和牧叶都洗漱完毕,几人退出房去,离得远了,才有人幽幽地打破沉默。
“怪不得。。。。。。”
怪不得什么,没有人说出口,但大家却都知道,接下来的话,会是什么。
暖贞微不可察地点点头,心里却在想,也不知道以后她会不会也能有那么一个人在身边。
沈澜和牧叶却是不知此刻那些侍婢的想法,他们净了手,在桌边坐下,互相照顾着用早膳。
今日的早膳太多太丰富,以致沈澜和牧叶停手的时候,也只是解决了其中的很少一部分而已。
看着依旧摆满桌子根本就没有消灭多少的早膳,沈澜一边净手一边故意笑道:“她们莫不是嘴馋了,所以想着趁此机会满足一番?”
牧叶斜斜地瞥了沈澜一眼,起身走到沈澜那边,也将手放进铜盘里,就着温热的水慢慢清洗。
“你此时尚有心情在说笑,想来是真的不担忧了,那么,我就不送你了,你自己去应该就可以了。”
沈澜惊诧地看了他一眼,问:“你真的不跟我一起去?”
不会吧,虽然他已经有过一轮科举了,可从来没有过一次是牧叶与他一起去的。这次他已经想好了,就算不紧张,也要拉着牧叶一道去的。他本来以为牧叶也是这么想的,不想,原来不是。
牧叶看了他一眼,忽而笑道:“当然,不会。”
沈澜本来有了一丝沉凝的面色立时放松,他点点头:“这就是了。”
两人又说了一阵,天色还是黑沉黑沉的,时间却已经不早了,牧叶先提了事前准备好的盒子,沈澜则一人往正院里去。
正院里,两位老人尚在酣睡,沈澜也不好惊扰,便在院门外拜了拜,又与守门的侍仆说了几句,这才出了府。
府门外,牧叶和马二已经等着了。
见了沈澜出来,坐在车辕上的牧叶伸出手,沈澜看着他,不顾守在一旁低垂着头的马二,自自然然地弯起唇角,笑容温暖若春阳,看得牧叶立时一呆。
沈澜上了车,拉着依旧有些呆呆愣愣的牧叶弯着腰就往里走,马二听得动静,麻利地坐了一边车辕。
“走吧。”
马车里传出沈澜的声音,马二点头应声:“是,公子。”
随即扬鞭唤马慢行。
此时天色只是蒙蒙亮,就着马车前头挂着的两个灯笼,马二只能依稀看到前方的路,故而不敢疾行。沈府与考点的距离不远不近,但因为今日是县试,因此路上有些堵,花的时间便比平日里要长些。
马车行到地方,马二稳住马,扬声朝里道:“公子,到了。”
沈澜只觉握在手上的另一只手紧了紧,但看着牧叶依旧平静的脸色,笑着拍拍手安抚:“只是县试而已,不要担心。如果我连这县试都过不了,那我这么多年,可就真是白活了。”
牧叶定神看着此刻的沈澜,慢慢慢慢地弯起唇角:“嗯,不过是一个最底层的县试罢了,我不担心。到地方了,你下去吧。”
沈澜看着他,探头在外面看了看,又重新坐回马车:“早着呢,我先在这里呆着。外面还有些冷,你不会想让我在外面干等着,顺道再吃些冷风吧?”
牧叶摇摇头,两人又说了些闲话,时间一点点流逝,马二在外边提醒了一次,沈澜这才真的解了身上的大衣递到牧叶手上,自己提着木盒下了马车。
牧叶随手将沈澜的大衣放在一边,拉开车帘,不管刺骨的寒风自外头往里灌。
只不过是一场县试而已,他不担心,但他担心的,是自此以后,沈澜就要正式踏入朝堂。
那是一个他,全然陌生的地方。
不过,牧叶长吐一口气,脸上泛起笑容。
就算陌生,不熟悉,甚至危险也罢,他总在阿澜身边就是。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刚开始是懒懒的不想码字,后来是不敢面对你们,现在,我终于死上来了!不过还是有好消息的,自今天开始,恢复更新,反正我已经能够死上来了。
☆、第四十四章 殿试
县试、府试、院试、乡试、会试一轮连续考下来,时间已经是又一年的阳春了。
沈澜站在房门前,迎着瑰丽的朝霞远眺,牧叶与他并肩而立,注意力却全然没有放在那朝霞上。
他只看着沈澜。
沈澜侧头,看着沐浴在晨光中的牧叶,弯唇浅笑,眼神柔和。
牧叶迎着沈澜的视线,也不由得弯了眉眼。
沈澜呼吸放缓,视线停滞,手不自觉伸出,拂过被晨风吹起的青丝,长袖垂落,搭在牧叶的衣物上,亲昵非常,而沈澜眉眼心头俱是柔软。
“现在可有松一口气的感觉了?”
晨风清爽,晨光璀璨,让人心旷神怡,但比这更让牧叶沉醉的,是沈澜彰显在眉梢眼角的这一份柔软。
牧叶回了沈澜一个同样柔和的笑容,却故作烦恼。
“别说松口气了,如今的我,才是更烦的好不好。”
沈澜听了这话,轻笑出声:“咦?竟然还有这样的事?这样,你跟我说,我替你作主。你知道,一个月之后,我可就是进士了!”
牧叶点点头:“是啊,进士啊,能当官了。。。。。。”
沈澜点头:“嗯,到那个时候,我可就是官老爷了。跟现在可不是一样的。”
“是啊,可就因为你要做官老爷了,事情才麻烦啊。”
牧叶佯怒,沈澜正色道:“别管是什么事儿,你且告诉我,我定替你办得妥妥的。”
牧叶点头满意道:“既然你都这样说了,我也就直说了。沈公子,不久后的官老爷,您似乎忘了,您还缺了一座合适的府邸呢。”
分府别居一事,很早以前沈澜就已经跟沈济林说过了,现如今沈澜也将要参加殿试了,这另寻府邸,当然就要开始了。
只是,当年沈澜被沈明锦出继至沈明理名下的时候,可是没有带走什么东西的,所以如今明面上,沈澜的家底就很浅薄了。
所以,沈澜在寻找新府邸的时候就没有什么选择的余地了。
沈澜听闻牧叶提起这事,唇边弧度加深,看着牧叶的眼睛多了几分不以为然。
“我道是什么呢,原来是这事儿。”
“您这模样,想来这事儿不是问题?”
沈澜看着牧叶的笑意:“当然,你且等着就是。”
牧叶定定地看着他,天边大红的金乌光芒四射,映得沈澜冠玉一般的面容上泛起红光,格外耀眼。
他摇摇头:“这事儿还是我来吧,你可是要准备下个月的殿试呢。”
沈澜摇头:“其实府邸的事,我早就吩咐下去了,也有几个合适的。只是这一年我们都忙得紧,也就没有寻你一道去瞧瞧。”
牧叶这时是真的有些惊了:“哦?你这么早就做下准备了?”
沈澜笑着点头:“那可是我们的家,日后我们是要在那里长住的,我当然要早做准备。”
牧叶看着沈澜,心情和这初春的清晨一样飞扬美好。
月余时间不长,似乎不过眨眼便已到眼前,这日黎明时分,有人从宫门前领走了沈澜等一应举子。
而后有礼部官员一一点名传唱,接着便领着他们到了保和殿。
保和殿中早已安置了案席,案席上笔墨纸砚一应俱全,旁边又有礼部官员分配座次,接着众人垂手恭立静等。
沈澜双手自然低垂,眼睑微闭,脸色平静,全然不像其他举子一样紧张难耐。
殿试而已,他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不知过了多久,有脚步声自外而入。
沈澜微阖的眼睛睁开,安静等待。
有人缓慢但坚定地一步步踏上铺着红绸的台阶,走到御座前,转身面对殿中众人。
此时,有礼部官员迈步而出,边扬声高呼边跪下参拜:“众举子觐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徽帝此时年岁不过四旬,虽国事劳心,但长年养尊处优精心保养,看着也是未到而立。
“起!”
为彰显天子慈和,徽帝不用官员和内侍,亲自叫起。
他声音沉稳大气,虽然刻意带了点温和,但也自有一股威严暗藏。
此生难得进入保和殿,日后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来这儿,再说,此时乃是殿试,关乎日后前程,众举子就算再淡定沉稳,也都有些惶然。
如今听得徽帝的声音,帝皇威仪赫赫但也有慈和,他们立时就都觉得心头压着的那块大石轻了两三分,那一口气终于能喘上来了。
徽帝不是初初登基地年轻帝皇了,殿试虽然三年一次,但也不少,他驾轻就熟地说了好几句话,好生勉励了一番殿中的举子,这才转身从旁边接过一个盒子。他肃着一张脸,慎重地打开盒子,从中取出一块黄色绢帛,递给站在他身后的内侍,然后冲着站在他下手的礼部尚书一点头。
站在礼部老尚书身侧不远的沈明锦快步上前,躬身从内侍手中接过那块绢帛,他不敢直视绢帛,低垂着头快步回到老尚书身边,躬身递上。
这么些年过去,沈明锦已经升了一级,为礼部左侍郎。
老尚书接过那绢帛,用力一展,朗声念道:“天下何以承平?”
他的声音清朗有力,一点也不像七旬老翁,他念出试题,有些浑浊的眼睛闪过一道异光,接着将绢帛整整齐齐叠好,递到沈明锦面前。
看着沈明锦将绢帛小心拿在手中,这才转过身来直视着殿中举子,道:“殿试,如今正式开始,诸位请入席。”
徽帝看着这一群举子各自低头入席,却不敢就座,唇边弯起一点弧度,转身来到御座上,坐下。
下方举子见得上头那一道黄色的衣袂落下,也不敢再等,各自落座。
沈明锦站在老尚书身边,视线锁在身前三步远的地方,神情自若,全然没有看到沈澜一般。
沈澜也是坦然自若,他从案桌上取了清水,不疾不徐地往砚台上加,然后慢慢地一圈圈研磨墨块。
一丝丝墨色在清澄的水中晕开,不过一会儿,清澄透彻的水已经成了漆黑的墨水。
磨好了墨,沈澜的思绪也已经整理妥当,可他并没有立时落笔,而只是另取了一张白纸慢慢地写着。
字迹方正,通体光园,乌黑体大,正是殿试必用的馆阁体。
沈澜自顾自地在白纸上写写画画,有时会停下,皱眉苦思,有时面色透出一点欢喜,奋笔疾书。
上头的徽帝视野宽阔,放眼四望诸位举子,在他们身上各自停顿一阵,然后就自然而然地滑开。
到沈澜时,也无例外,但因为没有人敢直视他的眼睛,所以也就没有人发现,在那一刻,他的眼睛里,闪过了什么。
那也许是带着点怀念,也许是仅是一点点疑惑,也或许只是一点漠然,除了他自己外,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沈明锦站在老尚书身后,全然不去深究同僚在滑过自己身上的视线上夹带着什么。
他只是微微躬着身,低垂着视线,神态平稳,气息自然。
那些礼部官员的视线在沈明锦身上上上下下停留了好一会儿,直到沈明锦抬眼一一回视,这才自然而然地收了回去。
但紧接着,他们的视线就落在了端坐在案席上认认真真执笔写策论的沈澜身上。
年未及冠的青年背脊挺直,眼神凝视案席上,对那些落在身上的各式视线恍若不觉。
这就是沈明锦那个出继了的次子?
就是那个多年不科举,科举一年入殿试的沈澜?
这就是殿下吩咐下来多加观察的沈澜?
这就是殿下早年的伴读?
无论是得了令来考察的还是旁观看热闹的,此刻都注意着这一个小小的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