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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了,一向健康的妈妈竟然生了一场重感冒;被嫂子押着去医院输了液。
告诉苏曼这些的时候,她微微的沉默;好一会才说,思归,对不起。
我有些慌,只当她又误会什么了,可再要解释却又如鲠在喉,回身看到妈妈疲惫的身影,刚输完液回家就追问我的吃喝,连家中做事多年的阿姨给我擦身子都不放心,非要亲自动手。
一场冬雨一场凉。
大概因为伤势未愈的缘故吧,今年我似乎分外地怕冷些,早早地就穿上了厚厚的大衣。每天的活动就是坐着轮椅在家中和半岁的小侄子玩游戏,或者看看书,陪外婆看看电视。我尝觉得这样混吃等死的人生简直太过意不去了,可一对上父母爱怜的眸光,眼底那深深的疼惜与探究,也只得将心中的负疚与不安轻轻咽下,再厚脸皮地作出一副娇憨快乐的模样,理直气壮地啃老。
十二月底的时候,家中总算是有一桩喜事了,外婆的八十大寿迫在眉睫,妈妈终于将注意力从我身上挪开了些许,开始高高兴兴地筹办外婆的寿宴。外婆自两年前做了胃癌手术,除了体质差了些倒是一直没有复发,老人家都是念恩的心,为了这件事,她不止一次在我面前追问过简妍的情况,所幸自上次上海一会,我与简妍也算冰释前嫌,为让老人开心,我主动邀请简妍来家中参加外婆的寿宴。
简妍热情依旧,自然一口答应。我想了想又添一句,“也带上你男朋友嘛,让外婆看看,她一直拿你当亲孙女看呢。”
提到卫泽宇,简妍却笑了笑,“再看吧,他不一定有时间。”
挂了电话,苏曼的信息却又到了。点开一看却是一条彩信,照片里的漫漫被打扮成圣诞老人的模样,穿着大红色的衣服帽子,连脚上都穿了同色的小鞋子。漫漫一脸无辜,却又本能地对着镜头卖萌,看得我一阵心暖,抱着手机便笑出了声来。
照片后是一行小字:思归,圣诞节快到了,你有什么愿望?
什么愿望都可以实现吗?
她很快回来:当然。
我有心逗她,又问,随便多少个愿望都可以实现吗?
闭上眼睛幻想她看到这条信息的模样,大约会有些啼笑皆非,无奈地蹙一蹙眉,嘴角微微地勾起,或许鼻尖还会俏皮地皱一皱,小猫一般挤出两道可爱的小细纹。
她却不给我继续幻想的机会,很快回复了过来。当然。
于是我也认真地写道:一愿某人千岁,二愿某人长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常相见。
三秒后,电话立刻响了起来,我快速地接起。
“某人是指谁?”她故意地问。
我还能不知她那点小矫情,偏不让她如愿。扭捏着道:“什么某人?哦,我只是看书无聊,随便拈两句而已。”
她沉默了,片刻后,略有些失望地哦一声。
我顿时不忍起来,却碍着时刻晃荡在眼前的妈妈不敢造次,只好压着声音:“咳,某人……某人当然是指Vanessa Su啦……”
听到我讲电话忽然飚出英文,正看电视的妈妈立刻斜了我一眼。
可电话那头的某人倒是高兴起来了。“哎,你说狗的性子是不是也都随主人啊?”
我一怔,何出此言?她却立刻又道:“告诉你,漫漫交了个女朋友。”
“……”不会吧?我惊地倒吸一口凉气,再次成功地被妈妈斜了一眼。
大约是猜到我的反应,她得意地笑了。“你的愿望会实现的,相信我。现在换我来许愿了。”
“思归,我想我们两个,重新开始。”
心头突突地跳着,窗台上的文竹依旧长得葱郁,因为有爸爸悉心的照料,这寒冷的天气半点也没能伤害到它。而我心里的爱情又何尝不也是如此。分离一个多月,她的容颜她的声音在我心中丝毫没有褪色,哪怕其实我们并没有时常的联系,她害怕影响我的休息,我担心干扰了她的判断,偶有联系,大多也只是发些不痛不痒的短信,她半句也不提起过去的事情,她不提,我便也当做全都忘记,直到今天她这样不留余地地说出了她的愿望。
我想我们两个,重新开始。
我永远也不会忘记那个冬天的下午,12月23号,4点,22分。阿姨听到了敲门的声音一叠步地跑出去开门,我还在抓着手机拼命忍着眼底的热泪,院子里却很快传来耳熟到令我猝然心惊的小狗叫声。
是……是漫漫?!
阿姨领着一个熟悉的身影进了客厅,我坐在沙发上不能动弹,一颗心却早已飞到了那女人怀里。阳光洒落在她的周身,细小的微尘折射出那样柔软的光晕,她恬淡的眉眼,温暖的微笑,她眼底压抑着的千丝万缕。
“阿姨。”她谦恭地向妈妈弯一弯腰,“对不起,我知道这样突然造访很失礼貌,可是请您原谅我,我真的……很想念思归。”
漫漫已经冲到了沙发前一跃而上,径直跳到了我的腿上。我伸手抱它,眼泪再也绷不住滚落下来。
妈妈冷眼看着她,又看一眼我,最后瞪住了明显不知就里的阿姨。“张姐,你先出去。”
朦胧中只见她离我越来越近,我死死地咬着嘴唇,心底的迟疑与徘徊却如受到惊扰的鸽群一样呼啦啦惊散。泪眼望她半蹲在我身前,手掌覆在我的膝上,温柔的笑容与动人的眼神,那样的熟悉,带着过往记忆中翻天覆地的甜蜜。
爸爸本在书房写字,闻声也走了出来,悄悄拉住妈妈的衣袖使个眼色。我偷偷看一眼妈妈,她脸色冷清,极不情愿地被爸爸牵着去了书房,将客厅留给了我与苏曼。
“思归……思归……”
她软软地喊我。我却什么也说不出口,只捂了脸号啕地哭。一直哭到上气不接下气,哭到双眼如被火灼,哭到眼前几乎发黑,我才终于收了声,睁一双肿痛的眼睛痴痴地看着她。
她任我哭了个够,也不阻拦,直到我彻底安静了下来。“早上的飞机到上海,一个合作伙伴借了车子开过来。我记性不错。”眼神掠一掠我左腿上的石膏,她站起身,坐到我身边怜惜地抱住我。
我这才惊觉她身上冷冷的寒气,握一握她的手,更是急了。“你穿太少了,会冻感冒的!”这么冷的天,她竟然只穿了一件薄薄的风衣!
她咬着唇笑,似是抱歉又似是赧然。眼神引得我丝丝的心颤。“唉,不知道你家这么冷。”
“你还说——车里没空调吗,怎么冻成这样?”我握着她冷冰冰的手,搓一搓,还是不放心,赶紧脱了自己的大衣给她裹上。可车里又怎么会没空调?必然是她下了车在我家门口站了许久。想通这点我又心疼又有点生气。“你又没带衣服吧,我们这里冬天不比S市,很冷的。你看你手冻得……不行,我要叫阿姨给你煮点姜茶。”
我一股脑地说着话,浑然不觉她正静静地望着我,恍如隔世般的沉默着,在我要喊阿姨的时候忽然伸手捂住了我的嘴。“嘘,谁也别喊。”她将额头抵在我的眉心,暖暖的吐息直直打在我的脸上。“让我好好抱抱你。”
我怔住,很快听到自己和她一样炽烈的心跳声,伸手环住她细韧的腰,她瘦了!我不想自作多情地去想是不是因为没有我的陪伴我的照顾,可是她瘦了这个事实还是让我一下子又涌出泪来。“苏曼……”
“你的愿望,我通通答应。”她在我耳畔喃喃地低语。“思归,我的愿望呢,你答不答应?”
我紧紧地抱住她,狼狈地抽噎着,又哪里还说得出半句言语。
“思归……”她幽幽地喊。
“你真的,想清楚了吗?”哽咽着问。“我不是要一阵子,我要的是一辈子。”苏曼……苏曼……我在心里大喊,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所有的伤痛与孤单,所有的绝望与无助,全部加起来也抵不过你暖暖的一声:思归。你说你想我们重新开始,你也真的放下了一切重回我的身边,可是……可是能不能再多添点信心给我,能不能……让我看到你更坚定的眼神,苏曼,我很贪心的,要么不爱,爱了,就是一辈子。我要一辈子的!
她眼神一黯,瞬间涌上的心疼铺天盖地。“傻瓜。”
“我真的不知道,还能不能对你有所期待。”我捂着脸,“你不在的时候,我还可以安慰自己,爱一个人未必要朝朝暮暮,放在心里也未尝不可。可是你一出现,我整个心都乱了,我想和你朝朝暮暮,我不想只能在心里一次次地去描画你的模样。苏曼,我太想你了,我怕这样下去,终有一天我会想不起你……”
☆、第一百五十六章
“我记得;以前你曾说过;分开太久,寂寞会让人忘记等待的初衷;就连和对方幸福过的感觉也会被慢慢忘记。”纤细漂亮的手指轻轻地托住我的下颚;苏曼静静地望着我;眼底眉间,清凌凌的一片温柔。“思归;告诉我,我来得还不算晚。”
一阵委屈骤然袭来;游丝一般缚住了我。“你明明知道……”挣开她的手指,我将脸颊贴在她的心口;听着她的心跳声;再感受着自己的心;一瞬间,忽然决堤。“我爱你,就算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我还是忍不住要爱你……这种感觉太难受了,撑不下去的时候我也会想,如果没有遇见过你就好了,如果没有再去找你就好了,可是到头来决心永远敌不过思念……苏曼,你不要再欺负我了……我已经……已经不敢相信自己了……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到底把我放在怎样的位置,你到底……打算怎么处置这份感情?”
她沉默不语,我不禁微微苦笑,抱在她腰上的手也慢慢滑落下来。“如果你只是来看望我的伤……”
话未说完,一道温暖的气息夹杂着熟悉的睡莲清香便直扑我面上而来。
“唔——”我讶然地睁大了双眼。
她的唇牢牢印上了我的,带着一丝凉凉的温度,软软的,更像是雨点一般。辗转,摩挲,滑腻的舌尖径直探入口中,温柔又不失霸道地攫住我的心魂。恍惚中幸福交织着悲伤在心头回荡,她拥紧了我,我也紧紧地抱住了她,手臂一点点地加重了气力,直到尚未完全恢复的肋骨不合时宜地带来一阵沉闷闷的钝痛——我忍痛皱了皱眉头。她移开了唇,略略不稳的气息打在我的耳畔,惹得我神魂皆颤。“你不是不敢相信自己,你是不敢相信我了,是不是?”她轻声地说,指尖爱怜地在我的耳贝上一下下揉着。“思归,离开之前我就对你说过,我会处理好一切再来找你。”
“我不想成为你的阻碍。”我隐忍着眼泪奔流的冲动,“我想和你真真正正的在一起,我要我们的心都是自由的。”我相信她的话,也相信她必然是解决了一切才来到我的面前,可是我不能确定那些问题它们是暂时解决了,还是永远解决了。如果只是暂时解决,那么一切除了回到原点之外又有什么不同呢?我与她之间依然潜伏着一个隐形的威胁,也许是半年,也许是一年,那威胁随时随地会再横亘在我们之间。我的心已经无法再承受多一次的颠沛流离,我已经没有勇气了,也没有力气了。
她揉我耳朵的手指移开了,转而捧住了我的脸颊。她看着我,一字一句认真无比地说:“两件事,第一,我辞职了,以后会有很多时间陪着你,相信一辈子不会是什么问题。不过以后天天看到我,你会不会就没那么稀罕我了?”
我一怔,竟是本能地摇了头。“不会。”
她笑了,拇指拭一拭我脸上残留的泪痕,眉目间满满的温柔与果决。“第二,家里都说开了,如果父亲不答应我的条件,我会在一个月内将手上的股份处理掉。”
我怔住,脑中眩晕起来。“你的……条件?”
她轻轻地点头,再开口时,语气中竟是无法描摹的释然与平静。“我不会结婚,也永远不会有后代,苏家还有小岩,想来也不需要我来延续香火。如果他能答应,我可以保留至少百分之十的股份,否则我全部抛出,叔叔只需要联合其他股东吃下我手中的股份,随时可以取代他的位置。”
心情如海浪一般涌动起来,言语中的杀伐果断仿佛只是我的错觉,她的笑容温柔得像天边的极光,寥寥几句便讲完了这一个多月来她为之争取并抗争的一切。“思归,如果,我是说如果,我选择上海作为事业基地,你愿意和我一起过去吗?”
我强忍着眼底的湿意,“苏曼……”我不会不明白她作下这些决定所要承受的压力,不说他父亲,光是她那个处处争强好胜的妈妈就够她受的了。可是她还是这样做了,她竟然肯放下她打拼了四年多的事业,放下她妈妈多年来耳提面命的期待,放下她自己为之奋斗多年的目标,就这样干净利落,孑然一身地来到我身边。上海?呵,别说是上海,就算是最冷的南极,最热的赤道,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