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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润摆摆手笑道:“得了,今日就不听你唠叨了,说来说去就那几句。”
孙希讪讪的笑着再不敢说话。
眼见着,那人越来越远,终于一拐弯不见了。阿润心里一阵难受,不小心却又摸到了手腕上的一串珠子,于是他一伸手将珠子脱下来,回身递给孙希道:“赶紧去,把这个给他,就说这事前年朕亲自雕琢的,在佛龛上也享了一年香火……你叫他带着,就说朕……我说的,要片刻不离。”
孙希忙双手接了道是:“是是!老奴这就去!”
他没走几步,阿润又唤他:“回来!”
孙希只好再回来,低头等吩咐。
阿润想了下又吩咐道:“他看上去是个平和的,其实……最是眼里不揉沙子的一个,你去了就说,就说……我说了,如若在外面受了气,就忍忍,山高路远各地情形总是不同。千万别学付小郎……叫他遇到不舒坦的就只当看不到,等到明年回来……不!叫他当下就写信告诉我……到时候我自有办法给他出长气。”
孙希只好又回了是。
就这般,来来回回好几次,说的都是前儿,大前儿,前儿的前儿说了多遍的话,如此反复好几次之后,阿润总算放孙希去了。
孙希抹抹冷汗,急急的下了宫墙,沿着宫墙边上的小道就开始小跑,在他身前,跑着四名小太监,拿着浮尘,一路扬着喊:“去!去!去……”
因此,那一路有活计的,都赶紧放下活计,在一边回避了。
孙希这里走得急,他前面喊去的小太监,一不留神在拐弯处却跟一个外花园剪花枝的老太监撞在了一起。
那老太监许是耳背没听到,被人一撞,在地上滚了两下之后,一抬头看到是大总管的衣衫,吓得就五体投地的开始发抖,花白的头发上下索索的颠簸着,一身太监袄子,却是春日规范的旧衣,已经洗的看不出原本的青蓝色儿,几块遮盖不住的补丁挨个儿叠加着,看上去恓惶的很。
孙希身上有急事,便急喘喘站住怒骂:“好大的胆子!不是吩咐了清人吗,这老货从那里蹦出来的?如何满地乱跑?竟没回避?冲撞了可怎么好?”
外花园的主官太监,路太监忙跑过来噗通一声跪在青石板子上,那青石板是实心的,依旧能感觉到地上震了一下。这便是老太监跟小太监的区分了,老太监们最是会跪,无论何种地板,他们都能跪出恭敬来。
路太监正要解释,孙希也顾不得听他解释,便摆摆手:“今日不得空,顾不得搭理你们这些贼骨头,懒杀才!赶快!赶紧闪了路,别误了咱家的事情!这老货年纪大了,打他五板子长长记性!”说罢,他转身又开跑,身后呼啦啦跟着一群小太监扬起一宫墙的人气。
被牵连的路太监,气的浑身发抖,他看大总管跑的不见影儿了,这才站起来,指着地上这老太监骂道:“呸!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遇到你这丧门的老东西,这是谁啊?我怎么没见过?来人来人!拖下去,拖下去……狠狠的收拾,个没眼色的老东西!”
他正怒着,却不想身边有太监悄悄提醒:“爷爷打不得!这老东西是千岁爷安排在这里的。”
路太监一听,纳闷的瞧瞧这眼神闪烁的小太监问:“那位啊?内里的,外里的……千岁可好几个呢!”
这总管说的是,宗室内的直系可以称为千岁的的确有几位,不过,那些人都不算什么,这可都三朝了。
这小太监指指皇后寝宫的方向,又比了个一之后道:“爷爷,也不是故意瞒您,这老东西……”他用下巴点点那边依旧在发抖的老太监道:“他也不是什么挂了号儿的人物,咱们这边不是不如意过吗,这老东西那会子在旧府侍奉过旧主子,有些旧情。如今他老了,外面家里的人也死光了,丢不出去了。这不是……当初这老东西没个算计,如意的时候也没养个祭祀香火的,哎……那不是就上面一句话的事儿吗,您老人家大人大量,就饶他这一遭吧!若是计较,万一那日那位想起来,问一问,这上下想踩着人上去的还少吗?”
“呦!”总管太监吸了一口气,气的笑了:“那是打不得了?”他说完,依着一边的假山,坐在矮矮的假山石头,才将他跪的狠了,这会才觉着疼,他嘴上叹息:“哎,越大越混回去了,自己管着什么人,都不知道来路!老了,老了……”
那小太监脸色一白,忙过去跪着,一伸手要给这总管揉膝盖。路太监一扬手打开这小太监,冷笑道:“甭跟我来这一套,怎么?嫌弃咱们这小园子没个油水,有想头了?”
那小太监慌忙解释了一通,路太监就是个嘴上厉害的,若他有个本事,也不能来这里看外花园,因此也就是嘴上抱怨罢了。不过,这老太监该挨的五板子,他却令人恨恨的打,就是打死了,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那老太监被人拖出去的时候,依旧是发着抖,嘴巴里呜呜咽咽哀求,吓得都尿了裤子,那尿水冲的本就骚臭的裤裆更是臭不可闻。旁人只觉好笑,却看不到低垂的头颅下,却是半点都不畏惧,甚至发着寒光。若是这时有宫中实权旧人仔细看,怕是还是能在层层寒酸的伪装下看出,这老太监不是旁人,却是当初天授帝的心腹昀光太监。只可惜,当初宫中旧人,赵淳润竟是一个没留通通打发了,有知道机密的也都灭了口,怕再也寻不到熟人能认出这个昀光了。
急急出宫门上轿之后,孙希摸着佛珠,脑袋里恍惚了一下,撞他的那个老太监,能有六十多岁了吧?如今宫里打发了不少人出去,怎么还有这般大年级的太监在用着?
那老货……他仿若见过?在那里见到的呢?想了半天,孙希实在想不起来,便摆摆脑袋去想旁个的事情,可他在宫里半辈子战战兢兢习惯了,却是怎么也无法忘记那个缩头缩脑的老太监的样子。那样子倒是像个吓坏了的挫鹌鹑,可是……孙希就是觉着有一股子说不出来的古怪。
想到这里,孙希撩开骡车的帘子,叫外面扶着车辕,小跑跟着的干孙子小太监岳全子。
岳全子小跑着,却感觉不到喘,声音很机灵的应了,问何事。
孙希张张嘴,想了下却又摆手道:“算了,过几日再说吧。”
第一百二十五回
却说;顾昭与自己哥哥一起出得上京;转眼走了半月;他们这是先要去北面;他二哥顾山守得北关,骞亍H缓笫撬甯绻巳俚奈鞴兀唤幼攀撬绲哪涎艄兀詈笫橇绻巳鹫蚴囟厣晟亍
这个路线听上去别扭;却也可以解释。只因古时出门,常乘骡马车,人丁牲口都离不开水源;因此古时道路都是依着河道而走,修筑的道路,也必然跟着大河小溪的水势蜿蜒盘旋,就水筑路。顾昭他们走的官道自然更是如此,这一路,从那条线走,最后如何回来都是安排好的。
最初离开阿润,顾昭想的要死,连续几天都是胸口闷闷,嘴巴淡淡,浑身抽了骨头,一瘫瘫堆在那里,没半分人气儿。他哥哥顾岩劝了几句,开始还急的跺脚捶胸,甚至以为他弟弟得了病,就要抗旨回去。
后来,随行的礼部侍郎官许文禄先生劝道,大凡男女到了这个年纪,自有一种幽情,令弟年纪还小,虽开窍晚,想是心里有些惦记,恹恹的也是正常。没想到,顾岩竟然信以为真,这几年因为顾昭的婚事,他急得头发花白,只觉着是家族连累了小七,因此他才想这一辈子孤独终老,难不成,心里终是有人了?
想到这里,大喜之后,他竟是从身到心,都是战战兢兢,小心翼翼,敢问不敢问的在阿弟边上打旋子,一时间竟也跟他弟弟一般,犹如犯了闺情之症,浑身都席卷着一股子难以捉摸的老年维特之烦恼的症像,他竟也吃不下睡不香了。
一时间,随行的官员们,难免都着急起来,觉着这对兄弟真是奇葩,疯子症都是一起犯。
亏这次跟出来的是许文禄先生,说起许文禄,这人本是这时代的一个老驴友儿。早年他写过一本驴友心得,名曰:阳明圆心录。那时候顾岩讨好文人,也是打这里下手的。顾岩文人朋友不多,却偏偏与这许文禄是极好的。因此,这次天承帝派遣礼部的许文禄与其他人一起来,也是这个原因,都是以老爷子高兴为主。
老爷子高兴了,顾老七就高兴了,顾老七高兴了,万岁爷就高兴了。万岁爷高兴了,那么全世界就高兴了!大约也就是这个道理了。
那许文禄最是个爱旅游的,因此便日日陪伴在顾岩身边。他这人通读各地趣闻野录,更是对天下地理有那么几分儿功底,更加上他是写驴友传记的,因此对传说景观是朗朗上口,说的十分有趣,慢慢的,顾岩的心花便开了。这几年他被关在上京,十分无趣,却不想这次出来,满眼看的旧景新观,竟有这么多的趣闻,一时间便吩咐人放慢行程,反正今上也说了,爱卿年纪大了,不必着急赶路,只管慢慢去就是。
这不就是告诉他,你要好好玩,好好旅游,公费报销呦!
他再不玩?那就是王八蛋了!
因此上,顾岩是逢山吃兔子野鸡,遇水煮鱼烹虾不在话下。
就这样,转眼半月过去,顾昭从行之寤叹,幽情不适的情绪里缓和过来,开始习惯于阿润不在他身边时候,他哥哥已经叛变了!
顾昭自然不愿意,因此便颠颠的凑到哥哥身边,想找回自己的社会地位。怎奈,他那点子现代文采与许文禄,许品廉相比起来,根本不是一个档次的。他只要说,啊!这山真好看啊!
那许文禄必然说,啊,这山啊,这山原叫某某山,后来出了某某神,便改名某某地儿。此山西起某某处,右山峰有一某某石,石上卧某某鸟,传说天上的某某婆,如何如何,怎么怎么……
顾岩在那边连连点头,神色变化,恩!恩?啊~~?啊!哦?哦!!哦!!咿?哎声~~不断。就像个老傻子一般。
顾昭气愤,走得一段,又道,这水真好啊!
许品廉又道,这河全长多少多少,经过什么什么县,这县前朝叫什么什么名儿,这县里有个什么什么人。这些人做了什么什么事儿,当地有什么什么吃喝。
顾岩听罢,咬紧牙关,对身后随行严肃认真的吩咐,既然替天子巡边,必然要体察一下民情,与民同乐才是,告诉前马,拐弯,我们去体察体察方是正经,若是不小心看到个狗官,再咔嚓几个,岂不是大善?
顾昭郁闷,转身回车,愤然写了小报告与阿润道,你找的那是什么东西?一路上只知道游山耍水,根本不着调,他勾搭的阿兄不到半月,胖有八斤。阿兄憨傻,不知好歹,每日稀里糊涂跟在他后面,若跟屁虫般,许品廉如今就是放个屁!阿兄定然大赞!品廉啊!好屁啊!
那两人如今情深意切,我旁个不怕,就怕一件,一年后,我怕我阿兄给我找个男嫂子回家。若真那般,回去我可怎么跟家里交代?你赶紧下旨,把他召回去吧,如若能把金山那老东西给我送来,就更好了!
这些日子,阿润本也不高兴。他不高兴,大臣们就不高兴,大臣们不高兴,大臣家阖府都不高兴。这些人家不高兴了,全上京七肠子八肚子的被连累的不安逸。
却不想,这一日,天承帝打朝上下来,招了金山主与庄成秀等亲信闲说,说的是前朝先古的政体之事。
原本天承帝神情是严谨的,表情淡淡的。下面人回话自然话出之前,在肚子里盘旋几回,斟酌一二方敢开口。却不想,说着说着,大总管孙希,忽端着一个盘子,盘子内放着一个竹筒。今上见了,表情忽一变,竟顾不得回避众人,只当时便开了封,削了蜡印,抽出一块写满字的白帛,急巴巴的看了起来。
今上的脸随着阅读,越来越开朗,最后竟然百花齐放了吗,一时间,上京乌云散去,呼吸都顺畅起来。
阿润读完顾昭的信笺,心情实在好,他将布帛小心的折好,放进袖口里后,这才笑眯眯的继续刚才的话题,不过,语气吗,却与前些日子,却是大是不同,温柔了很多很多。只有一件事儿奇怪,他瞄了金山主好几眼,神情一点都不善良,搞得老金山有些毛骨悚然的。
天承帝喜完,忽然想起什么,他便似很随意道:“诸位爱卿,说起政体,朕却想起,如今沿用的前朝的官制,如今却也实在不合时宜了。
前朝与如今不同,前朝为官者多为世家大族,为官优劣非谓世族高卑者而不得之,如今大梁再用旧例,以凭借世资升迁,怕是遽难委悉,而今国情渐稳,朕想,若是再等几年,待五郡迁丁事毕,这件事怕是要改改了。”
天承帝所言旧制,乃是前朝政体依赖世家门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