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蚌珠儿-第1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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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茂丙鼻子里哼哼了几下,也没言语,走得一会,迎面看到一处北疆特色的小酒楼,这会子刚过了饭点儿,看那地方有处二楼,推开窗子能看到来往半条街,因此便道:“咱那边说去,捎带尝尝北疆特色,也不枉白来这一次。”
    顾昭道好。
    且不说这北疆有几种特色,只说这叔侄一起上了小酒楼,要了雅间儿,顾茂丙便径直推开雅间的窗户,拿着一个黑瓷的小酒壶对着壶嘴儿喝热酒,喝了一会,胆子大了,心思开了,他才开始说些长辈的坏话,也不算是坏话,就是有些东西,他见不得。
    “七叔,今儿小侄儿说些话,你听了可别怪我。”
    顾昭点点头,拿着筷子正在抠羊头上的眼睛吃:“你说呗。”
    “那侄儿可就明说了,错了您可别骂我。”
    “说吧,我骂你作甚!”
    顾茂丙挠挠脑袋:“七叔,我就觉着大伯二伯算计你呢!”
    顾昭顿时乐了,取了刀子在羊头上削了脸肉到一边的盘子里,待放满便给顾茂丙端到窗台上与他吃。
    “没事儿,在上京也常这样,你大伯二伯具是好心,也是担心以后我老了没个后,你是聪明孩子,有些事儿你看到了,心里也清楚,也别揭破了,随他们闹吧,我不接就是,总归……也是我对你大伯不起。”
    顾茂丙看着顾昭,心里很是有些恨铁不成钢,小半天,他才艰难的说:“七叔……您能不能别把旁人看那么好,大伯那肯定就是这样,可二伯伯……”他靠在窗栏上想了好半天才说:“叔叔跟大伯是做大事儿的,那里知道私下的恶水烂腌臜事儿……”
    说到这里,他看看外面的街道:“七叔,这是二伯伯经营了多少年的地盘了,咱们几个人,他们几个人,您甭说燕王殿下在这里呢,也甭说大伯在这里呢,虽是一家人,不是侄儿多心,他要算计,小侄儿与你加上大伯和一块那都不成的,二伯那人……”
    顾昭手里的筷子也停了,看看顾茂丙:“你二伯如何了?”
    顾茂丙双手抱着头苦笑道:“七叔,打咱们来的第一天起,他们就全家一起算计了,当家的啥模样,下面也啥模。
    咱就说二伯家的祠堂吧,如今他家才几个人,盖的祠堂却是五代人都能堆的下的祠堂,您看那位台,您数数几层,您看看祭垫,列了多少行!
    你看他家那条街,前街后街,左巷右条子,那些书院学舍,二伯跟旁人不同,他是走一步算的是十步的人,他盖祠堂想着是庇护五代十代百代,盖家里的屋子,那是前前后后算到玄玄孙的院子,那书院,亲戚左右五个手指那家没被拉进去?他是左拉右捆把能拉的都系在一条绳儿上,您只当他们是长兄为父呢,怕是我大伯是这般想的,二伯……小侄儿不敢说旁个,倒也能堆出几样结果,我只怕说了,叔叔您就真生气了。”
    顾昭只觉着这孩子写戏文写多了,见他有些急迫,也就笑着说:“那些规矩向来我不是太注重,论年纪,你也知道咱俩差不多,你只管说,出了这门,我忘了就是。”
    顾茂丙张张嘴,他少时受罪,虽然家里的教育受的不多,可到底是大家子弟,教养在那里呢!那些没发生,他能预想出来的事儿,真要说出来,那可忒恶心了,再者,给长辈说坏话,背后编排长辈,这孩子眼球子都憋红了,小半天儿,总算是说了一句:“叔,你跑吧,这事儿没办法解决……也没办法说。”
    顾昭一愣:“怎么了,还有人要谋害我不成?”

    第一百四十二回 

   许是人生经历太多,顾茂丙自小便对这世上种种颇有自己的见解,他从一边看着自己小叔叔这几天被算计,算的他颇为怅然。
    小叔叔是没见过从前的嘴脸,何尝知道他见过什么,瞧瞧那些如受了乾坤秀气,有贤圣奇资,似玉品质的好人们,一个个的没皮没脸的打着孝敬的名声算计人,
    可这就是家啊,他的家,小叔叔的家,姐姐的家,大伯伯的家,便是你有通天彻地的能够,又如何?
    他看看小叔叔,心中有千般话,却只能化作一句:“如今这北疆的天是二叔的,地也是二叔的,小叔叔,日防夜防,未必能防得住自家人。”他苦笑了一下,虽是旁观者清,却也至多再劝一句:“昨儿,侄儿看到了不该看的,听到了不该听的,那是长辈,侄儿不能说不好,就只能说,您任他们千般造化,只管走了干净,您说呢?”
    顾昭站起来,呆立窗前,耳边忽然响起一阵弦乐,仔细听来,却是琵琶三弦之声,那套词便是这样的:
    去岁神京春拂面,酒半醺,卧玉床金做屋瓦,高堂筝弦邀罗宾,呼玉女侍八珍,佳人轻挑玉带钩……
    许久,顾昭笑了:“也罢了,便避一避吧!横竖,也就这一次,你伯伯还活着呢,由着他们,若是那天,老的都没了,我不找他们就好了,到了那会子……谁知道呢!”
    顾茂丙长长出了一口气,心里种种的沉重落下,周身轻松。
    “侄儿陪您回去,我那点字事儿大家心照不宣,人家都是读书人,明儿您安生回去了,我也去自己的地方呆着去。”
    顾昭点点头:“由你,你那里是大事儿……”
    顾茂丙这几天手下的人没闲着,他自幼机敏,心思灵透,旁人练的是什么心肝,他又是什么心肝,一件事他能杜撰一本书出去,何论现在。
    二婶娘这几天找的那几户他俱都查清楚了,那种女娘是给谁预备的,又是什么背景,都是婶娘族里的亲戚。明儿小叔叔去了,不用多,只管兄弟亲密,醉上几场,第二天起来,身边一准有个有理说不清的,转几年,家里就能悄悄帮小叔叔养个亲生骨肉出来。
    就是小叔叔没醉到那边,过上几年,他哥哥硬是送去一个,赫赫扬扬的一宣讲,这个脸给是不给?
    这种事儿他见的多了,到时候小叔叔认不认的,他都得认下!这里是两位兄长的慈爱之心,到时候,旁个不怕,就怕小叔叔心寒。
    他自宗门长大,自然知道宗家的厉害,家里虽是分家了,如今大伯还在,转天大伯没了,二伯便是长兄如父,小叔叔自己作的那份名声也比自己好不到那里去,哎!
    这世上千万种伤害,旁人怎么蹦跶,却也害不到你,最最害怕的便是那几种,父母,至亲,故友。
    随你心上铸着铜墙铁壁,你跟他们亲,他们才能伤到你,正是因为亲了,一份伤害,回头也是十分心痛,多少年也忘不了,想起来就针扎一般的难受。
    叔侄俩晃晃悠悠的出了这里,在白兰巷转悠了许久,置办下许多土产,这才回转住处。
    这夜,老哥俩备下酒菜,埋下机关,人也预备齐整了,顾岩特特挑选了个屁股大好生养眉清目秀的,那边却派人来了,说是京中有旨,迁丁司下的事情,七爷来不及告别,连夜去了。
    如此,老哥俩相互看看,一时间也不到该说什么好。
    小半天,顾岩挠着头皮看看自己二弟,苦笑了一下:“他竟然跑了?”
    顾山没说话,只是拿起碳夹子在炭盆上敲了敲,心底微微叹息了一下,他知道,顾昭这一走,本就微薄的情分便没的干干净净,他如今就是有千般解释,万张嘴,他也解释不清楚是为顾昭好。
    即是聪明人就只当没这回事儿,谁也别认!
    两个月后。
    往上京的官道上不急不慢的来了一行车马,这行车马看马头,车架,具是一般客商所乘平头顶,倒是车马前后随行的壮汉一个个身材健硕,一看就是不好招惹的。
    这行人急匆匆的来了,却在距离上京以外的十里长亭歇住了脚。
    “眼见着到了,心里却没底了,回去该怎么跟嫂嫂交代?”顾昭捧着一碗药自己在那里叨叨,心里很是恓惶。
    他就这样把老哥哥丢在北疆了,虽不怕几年后那边闹出个小侄儿,可是到底是过意不去。
    打从北疆出来,这一路便是疾行,因心里憋了事情,一出北疆顾昭便开始满嘴起水泡,到了半路,竟忽然发起低烧,把随行都吓得够呛。
    亏那路上遇到一个村落,村中有年老的妇人取了大葱的胡子合陈年老姜,熬了水,几碗下去,出了一身汗,这才退了烧。
    这一路回来,大病没有,小病却一场接一场,不是眼睛发涩,就是两只耳朵嗡嗡作响,夜里也睡不安稳,回到上京门口,初春的天气,顾昭又染上了春日咳,整夜都无法安睡。
    “小叔叔,先那里去?”顾茂丙在车外低声问。
    顾昭一口气入了药后说:“先家去,嫂子那边先瞒着吧。”
    “那……等夜了关了城门,再取牌子进吧。”
    顾昭想想,点头说:“可。”
    这一行车马靠着官道便安安静静的呆着等天黑,顾昭拢着毡毯,闭目养着神,他自己清楚,这一路他的毛病都从心底来的,说他胆小也好,畏惧也罢。
    如今他活着,亏了没个后人,又没有我死之后哪怕洪水滔天的气魄,他杜撰出了那惊天骇俗的事情,养出顾老二那一家胎像,这还是北疆,再看下去……他是实在不敢看了。
    心里越想越烦,便又是一阵猛咳嗽,咳了一阵,因药中添了安神的药剂,他便迷迷糊糊的睡去了。
    却又不知道过了多久,忽耳边一阵风,又是身上一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却看到阿润一脸喜意的看着他。
    “你睡。”阿润高兴的不成,说完伸手将毯子拢起来,裹了顾老七往院里走。
    “你来了。”顾昭的心里一下就稳当了,胸腔子也不憋得慌了,他自然是知道他会来的,他本就应该来接自己的,他来自己就稳当了。
    阿润抱着自己家大宝贝,心里美的不成,他到底是舍不得自己,没出去多久就回来了,这是想自己想的都郁气了。
    “睡你的吧,有话明儿说。”
    这下彻底安稳了,天塌下来,高个子顶着,反正他本就没有阿润高。
    迷迷糊糊的有人帮他脱去衣裳,诊了脉,用热手巾擦了脸,床与被都是自己家的,熏香味儿也是自己喜欢的,这一觉睡的实在香。
    第二天晚夕,顾昭硬生生被饿醒,他睁开眼,咳嗽了一声,有人撩起幔帐,这方见到光明,依旧是他的家,他的帐子。
    “爷起来了,那头四爷大早上就来了,在咱这里用了早饭,午间回去了一会,下尚,在旁屋候着呢。”说这话的是孙希,只是他不在阿润那边侍奉,怎么在这里。
    孙希笑笑,亲手捧着托盘过来,手下小太监帮着顾昭抱过两个软枕垫好,孙希亲手侍奉顾昭漱了口,净了面,他这才开口:“昨儿太医局夜里合计了一下,开了牛黄凉膈丸。”
    顾昭接了碗,没吃饭先吃了一堆药丸子,好在他在这上面从不娇气,该吃就吃。
    吃罢,又喝了一碗稀的,见左右都出去了,这才问:“他呢?”
    孙希笑笑,看下外面这才束手低声道:“今儿散了小朝,换骆驼绒酱色袍,带了去岁南边献的小珍珠顶冠,穿了青缎面的单棉皂靴,乘四人亮轿去了后面。
    沐浴之后换僧袍,念了十遍祛病消灾经,打您出去陛下就开始斋戒,今儿沾香完了,还写了一页经献了,出来传旨法元寺的大师傅领着今儿起给您做法会,赶巧今儿刑部上了潍河米家的案子,陛下就赦了他家十二岁以下男童判了流放。
    还有,法元寺那边说是后儿起月内一天放三百尾活鱼给您祛病消灾,午膳进了一碗鸽子汤,许是惦记你,问了两次,后传了云良云大人与吏部张图大人,事毕,去了底录处,调的是……”
    顾昭摆摆手:“罢了,罢了!以后你只告诉我他今儿穿了什么,吃了什么,至于见了谁,说什么,做什么,就不必说了,也不是第一次跟你说,却又忘记了。”
    孙希笑笑,连连告罪:“是是是,这不是瞧您回来了,心里高兴,就……就没憋住。”
    顾昭看上去很高兴,又安排道:“我知道你,你是好心。你出去打发人出去告诉那边四爷,就说我这几天身上不安稳,方子也与他瞧,他看到症状就知道了,嫂子那边……就说一切都好,说陛下有事安排,还是不见了。”
    孙希点点头,看看门口。
    顾昭抬头对那边又说了一句:“付季呢?”
    门口有人回话:“回郡公爷爷话,付大人下了小朝就外面候着了。”
    顾昭看看周围:“他俩一个屋里等着的?”
    孙希笑笑:“哪能呢,付大人什么心眼儿,他角门进来的,压根没见那边四爷。”
    顾昭指指窗户:“那就好,你开窗放放药味,把我从北疆带来的东西给他看看,看完再带过来。”
    门口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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