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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景宇从里面又拿了一根,喂给那只狗吃。
咔吱咔吱的声音响个不停。
贺未的反应似乎永远那么慢,他直到现在才注意到韩景宇的脸色并不好,浑身都透出一股寒意似的,“你……”他有些犹豫,“你怎么了?”
韩景宇像是没听到似的,哄着怀里的小狗吃东西。
贺未看着韩景宇抿着嘴唇,除了那双眼还是他所熟悉的以外,这个人都仿佛一下子变得陌生了起来。
“贺未。”韩景宇开口了。
贺未蹲在地上,看着韩景宇的手从那团灰毛中间滑过去的动作分外的好看,“嗯?”
“把这个只狗送给我。”
贺未一愣,然后他点点头,“哦。”虽然他不明白韩景宇为什么会要这只狗。
吃完了三根骨头饼干的小狗缩在韩景宇的怀抱里,粉红的舌尖舔着韩景宇冰凉的指尖。
韩景宇揉了揉小狗的头,把它抱起来放到桌子上,然后打开柜子,把那个黑色的大背包翻了出来。
贺未看着他把柜子里的东西一件一件的往包里塞。他柜子里的东西很多,甚至还有一大堆还没有拆开包装的,挂着昂贵名牌的LOGO,那些东西他看也不看,反而在柜子最里面找出一大堆叠的很整齐,却被洗的有些变色的衣服,塞到那背包里面。
他从柜子里拿东西的时候,里面带出了一盒巧克力,是那种铁盒的巧克力,上面的蝴蝶结都还没有拆,但是看那铁盒上彩绘磨损的程度,那也是应该有一段年头了的。那铁盒子掉到地上,发出的响声惊动了在收捡东西的韩景宇,韩景宇的动作顿了顿,站在那里不动了。
一直站在旁边看着他动作的贺未帮他捡了起来,伸手递给他。
韩景宇盯着那盒巧克力,转过身把东西收进了背包里,“不要了,丢了吧。”
那铁盒还是沉甸甸的。
贺未拿着铁盒子,他刚才明明看韩景宇是很想要的,他的目光透露出他对这件东西的不舍,但是他却说不要了。
韩景宇收东西的动作越来越快,到最后肩膀都发起抖来。
贺未站在他身后,看不到他的脸,伸手搭在他背上,“你还好吧?”
韩景宇一下子把他的手打掉,然后冲进了卫生间里。
贺未直觉的觉得自己不要跟过去,他看着手中的铁盒发起呆来。
韩景宇出来的时候,脸上都是还没擦干净的水渍,头发也是湿漉漉的,还在往下滴水。
贺未坐在椅子上看他。
韩景宇把背包上的拉链拉上,那只小狗咬着那背包上的带子,韩景宇把那带子从它嘴巴里抽出来,那小狗也没有再扑上去去咬,趴在桌子上呜呜的叫。
韩景宇把背包背在右肩上,他还穿着那件深紫色的单衣,那衣服很合身,刚好够了出他紧窄的腰身。他把那只狗也抱了起来。
贺未看着韩景宇出了寝室门,他觉得他该问他去哪里的,但是又觉得没必要。
没必要问吧。
韩景宇在寝室也呆了没过半个小时,外面的天才稍稍亮堂了一点,寝室的门已经开了,大二的男生和大一男生的生活作息是不一样的,他们没有破坏他们睡眠的早修,最多一个星期一节的公共课让他们永远昼夜颠倒。
学校里已经有特招的运动专业的学生在跑早操了,韩景宇背着背包穿过学校,一直出了校门,消失在了还没有开始的清晨里。
贺未是艺术特长生,他的成绩也并不差,甚至可以说的上是优秀的,他很少出寝室,认识他的人也有限的很。甚至连科任老师的点名簿上都刻意忽视了他的名字,他是一个拥有相当自由的人。
贺未把电脑从床上搬了下来,他的电脑配置很高,一般的男生拥有这么高配置的电脑大多都是用来玩游戏,贺未则不是这样的,你看不懂他拿着电脑在做什么。
贺未的电脑桌面很乱,密密麻麻的文件夹占据了屏幕的三分之二空间。他坐在椅子上甚至是有些随意的敲打着键盘,眼睛看也不看自己手上的动作。
坐在电脑旁边的人总是忍不住吃东西的,贺未桌子下面的垃圾桶里塞满了各式各样紫薯条的包装袋。他在电脑旁边坐了一会,站起来从床上拿下来一包紫薯条。那是他上次吃剩下的,用一个很精致的青花瓷卡子勒住了开口。贺未把紫薯条放到电脑旁边,开始一根一根的往嘴巴里塞。
他似乎永远也吃不腻这种零食一样。
他上次已经吃了一大半了,现在剩下的还不够他吃几口。贺未皱着眉拿着那空掉的包装袋,然后把那塞进了垃圾桶里。
他的嘴唇有些白,那是天生的血气不足。贺未在电脑旁边坐了一会,他这下甚至是有些坐立不安了一样,眼睛盯着电脑屏幕,嘴唇老是无意识的紧抿。
铁盒子包装的巧克力就放在他左手边,贺未的视线不自觉就被吸引过去了。犹豫了好半天,贺未才伸过手去。
深红色的蝴蝶结被拆开,铁盒子咬合的凹槽被掰开的时候发出一声响。
金灿灿的锡箔纸,围绕着是一个心形的模样,里面整整齐齐的放着十二颗巧克力球。
贺未从里面拿出了一颗,拆开之后的巧克力球不是在商店里买到的那种圆润,而是那种类似于化了很多次又重新凝结起来的古怪形状。
还好贺未从来不挑剔食物的味道,他把巧克力球塞到嘴巴里,抿了抿嘴唇,是那种很醇正的苦味。
“叩叩。”
早上很早赶到学校的沈琛站在门口,他的声音带着藏匿不住的焦急和期盼,“景宇!”
贺未就坐在门边,他把电脑正在显示的页面关掉之后才转过身子去开门。
沈琛看到门打开,脸上还没来得及绽放的欣喜表情马上又被失落吞噬。
他看到开门的是贺未,原本想问韩景宇在不在,但是他的目光马上被贺未手上的巧克力吸引住,然后他看到了那一盒被打开的巧克力。
最中间的那一颗巧克力球包装纸是蓝色,是特别在店里定制的,上面是他亲手画的一个小小的皇冠。最独一无二的了。
贺未毫无所觉,他看到沈琛盯着自己手上的巧克力球,以为他也有兴趣就递了过去,“要吃吗?”
沈琛说不上心头涌起的是什么感觉。
贺未总是那么后知后觉,他说出的话在下一秒就叫人想要流泪,“好像不太合适,那是别人给我的。”
他把手收了回来。
他的嘴巴里都是巧克力融化之后的那种苦涩甘甜——
沈琛露出一个僵硬的微笑,他不能生气,不能表露出任何动怒的表情。因为他不能!
“韩景宇呢?”他问。
“刚刚走了。”贺未原本想把巧克力球塞进嘴巴里的,但是他又觉得和人谈话的时候吃东西有些不对,很恋恋不舍的,把巧克力球放回了盒子里。
“走了?”401是走廊最边缘的位置,那里有一扇窗户,正对着太阳的方向,现在太阳才刚刚升起,照亮了沈琛的一半脸,在另一半脸下投射出阴影,在这样的情况下竟然显出几分狰狞来,“他去哪里了?”
贺未觉得沈琛这问题问的有点傻,不过他还是好脾气的回答了,“不知道。”
“这盒巧克力——”
“哦,他刚刚说不要了的。”贺未说。
“不要了?”沈琛僵硬的笑弧更扩大一些,仿佛整张脸顷刻间就要崩碎出裂痕。
贺未只觉得他现在很古怪,“还有事吗?”
“没有了。”沈琛往后退一步,把门关上了。
他那剩下被阴影笼罩的脸一点点的消失在门缝里,贺未最后看到的就是他垂下的头,那表情和韩景宇的截然不同,却又该死的又有相像的神韵。
第34章 生魔
韩景宇消失的悄无声息。
沈琛在烦躁的等待了一段时间之后,也把工作辞了。他走的那一天,难得的连校长都亲口挽留他。这么年轻又深受同学喜爱的老师,走了怎么说都是学校的一大损失吧?
沈琛说的话总是那么熨帖,他从来不会说出重话叫别人心里不快,校长把他的辞职信收下来之后,还拍了拍他的肩,告诉他以后如果想在做教育这一行,可以再来这所学校谋职。沈琛把校长给的名片收起来,微笑着带上门走出去,在出了学校坐在公交车上的时候,把那捏在手里的名片撕的粉碎。
韩景宇离开了,去了他不知道的地方。
怀抱着最后一丝的希望,沈琛去了韩景宇的家里,敲门的时候他一直在反反复复的想,韩景宇就算要离开,也绝对会对家里有些许的不舍。就像从前一样,无论韩阿姨因为那个变故再怎么打他,骂他,韩景宇也和那些生而叛逆的孩子不一样。他不愿意离开家。
在看到开门的那个穿着天蓝色褶裙的女生时,沈琛明显是愣了一下。
那个女生有很好的教养,手上拎着洒水壶,看起来是在为院子里的花花草草浇水,她用手把鬓间的头发挽到耳后,“你是?”
她还不认识沈琛,就算两人住的那么近。
沈琛马上反应过来,回应一个比这个女生来的更为得体一些的笑容,“我是来找韩阿姨的。”
女生有些犹豫。前几天那个闯进来的男生把她吓坏了。
两个人还站在门口,在厨房里做饭的女人却是透过窗户看到了沈琛,笑着招呼了一声,“阿琛啊——”她在围裙上擦了擦自己的手,走了出来,一脸长辈对于后辈的温和,“你怎么来了啊?”
思雅有些好奇的打量着沈琛,“韩阿姨,他是?”
“哦。阿琛就是我们对面的,老邻居了。”女人拉着沈琛的手,一脸的欣喜,仿佛是在看自己孩子一般的欢欣眼神,“哎呀,阿琛真是越长越帅了。”
沈琛心里已经有了些厌恶,却还是抿抿唇露出一个适宜的腼腆笑容,“韩阿姨。”
“进来吧,别在外面站着。”女人把沈琛拉了进来。
沈琛长得的确是俊朗的很,加上脸上那温温润润的笑容,格外的叫人感到亲切。
“思雅,你去倒杯水。”女人语气中虽然是嗔怪的,却是掩饰不住的亲近。
思雅也才反应过来,又看了沈琛一眼,把水壶放在门口,进去倒水了。
女人拉着沈琛走到房间里,沈琛在玄关处要拖鞋,女人伸手拦住他的动作,“别脱,没关系的。”
沈琛坚持把鞋脱了下来,要换鞋的时候才发现柜子里一双拖鞋都没有。
那女人丝毫没有感觉到异常,她把自己脚上的棉拖脱下来,“阿琛,你穿我的吧。家里也没多少人,没准备着多的。”
沈琛弯腰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他把鞋柜关上了。
“不用了,韩阿姨,你穿着吧。”沈琛说完就踩着白瓷砖往屋子里走去。
女人还想拉住他,“哎呀,阿琛,你是客人,怎么能光着脚呢——”
沈琛穿着白色的棉袜,他的脚比一般的男生秀气一些,踩在米色的瓷砖上,隔着一层棉袜,也没有觉得太凉。
女人跟着沈琛进了客厅,桌子上摆着时令的水果和新鲜的花朵。这一切都显示出这一家生活的富足。
沈琛记得他走的时候,这个家还不是这个样子的。韩阿姨并没有多少文化,在叔叔还在时候,两人的工作才勉强支撑起这个家,现在叔叔不在了,韩阿姨的生活却越发的好了。
女人没有察觉到沈琛的思绪,从桌子上拿了一个粉白的苹果,那苹果很新鲜,上面的叶子都还是翠色的,“阿琛啊,来,吃苹果。”
沈琛把苹果接下来,“谢谢韩阿姨。”
“哎呀,不用这么客气。”女人是打心眼里喜欢沈琛。沈琛从小就听话懂事的很,她老是说,为什么这么好的孩子,不是我的呢。
沈琛把苹果在手里拿了一会,就又放在了桌子上。
女人的目光自然已经不是在那个苹果上了,她看着沈琛,“阿琛,这段时间都在忙什么呢?早见到你回来,却没看你到阿姨这里来。”
“没有啊,最近工作有些忙,所以……”
“哦。”女人更殷切了,“阿琛在哪里工作呢?”
“在理工大当老师。”沈琛刻意强调理工大三个字,想去看韩阿姨脸上的表情。
但是这个女人脸上任何动容的表情都没有,还是那样殷切的夸赞,“阿琛真是出息了啊,我家阿衡和你是一年的,他就没你那么出息。”
阿衡是韩阿姨的孩子,初一的时候跟人家逃课去游泳,淹死在水库里。
“韩阿姨。”沈琛已经有些忍不住了,为什么那个死掉的孩子她还要记那么久,她现在活着的那个孩子呢?为什么却像是个无关紧要的人,“我在学校看到景宇了。”
女人的脸色一僵,连带着她的动作都有些别扭,她用手挽了挽鬓发,眼珠子都有些不安的转动,她在极力逃避和这个孩子有关的话题,“啊,是吗。”
沈琛不自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