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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景修的确是给了人一个难堪。萧御看向他,也不知道谢世子是有意是无意。
按照谢世子淡定表面下说一不二的霸道作风,说不定他真的认为反正都是他给的钱,他爱给就给爱收就收,爱怎么用就怎么用……
萧御与冯大夫等人又一起商讨了小婉的术后护理,既是不能输液,那还是要用中医的办法。
冯大夫开了一个方子,用来给小婉足浴。
“丹参、赤白芍、红花、陈皮、川芎、桂枝各一两,研成粉末,煎成汤汁。”
每次足浴小半个时辰,每天三次,可以促进小肠功能尽快恢复。
萧御也觉得这个办法很稳妥,又将配制盐糖水的比例交给冯大夫。
“小婉今天最好不要吃东西,先喝这个盐糖水维持一下吧。”
冯大夫捏着萧御写给他的方子,连连点头。
凤大小姐一直说她不懂药方,这一张其实也算得上药方,盐和糖的配比都十分精确,可见不是胡来的。
谢景修在一旁等着萧御和人商量完毕,才起身走到萧御身边:“凤大夫,我送你回去吧。”
萧御点了点头,与其他人告辞,随着谢景修离开了仁信堂。
谢景修仍旧是乘着马车来的,马车里搁着小巧的炭盆,厢壁上覆着毛毡,桌子上温着茶水,座位下还有小巧的食盒。
谢世子绝对是个从不亏待自己的人……
百灵跟着侍卫去了后面的一辆车,这辆马车里只有谢景修和萧御两个人。
二人一起围着小桌子席地坐在地上铺着的厚毛毡上,谢景修双手握着茶杯,看了萧御一眼。
“凤大夫,是不是有事想要问我?”
萧御一怔,慢了一拍才想起来。对了,他是有事情想问谢景修的,差点忘了。
“简家医馆的花销全是你给的钱?”萧御皱眉问道。
“是的。”谢景修垂下眼帘,握着玉杯的手指紧了紧。
“凤大夫是否生我的气了?以后不会了。”
“不,不是。”萧御忙道,“不是生你的气。只是……觉得有点问题。”
“哦?什么问题?”
“简六小姐做的事,不能说不好。但是总觉得隐患很大。”萧御道,“现在没灾荒也没饥荒,据我所了解的情况,简家医馆几乎是完全无偿地在为百姓提供食品和药品,恐怕也没有有效监管吧?大部分百姓自然心存感激,但是也有一部分人会被养刁了胃口。一旦以后不能继续无偿提供,只怕会出乱子。”
其实萧御更担心的是,万一出现那种情况,若是简家医馆把不能继续无偿服务的责任推到谢景修头上,只要说一句是谢世子不愿意再供银钱,那些人多半会对谢景修心生仇恨……
不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这个年代的百姓虽然纯朴,但教育程度普遍不高,这种群体性心理是很容易出现的。
“凤大夫的意思是,升米恩,斗米仇。”谢景修笑了笑,“我明白。”
“你明白就好。”萧御吁了一口气。
谢景修将萧御杯子里凉掉的茶水倒在自己杯里,重新续了一杯热的,放在萧御面前。
萧御道了一声谢,端起来轻轻啜着。
谢景修看了他片刻,又出声道:“凤大夫,真想把你早些娶回家。”
“……”萧御已经习惯了谢世子时不时冒出来的偶像剧画风,只要无视就好。
“凤大夫如此为我操心,我很高兴。”谢景修微微一笑。
“……应该的。”
“以后你成了我的妻子,更要一心想着我。”
……得寸进尺了哈。
谢景修的马车将萧御一路送到了凤府门口,两人刚刚下车,却有几个人突然从墙角处冲了过来。
谢景修一把将萧御拉到身后,冷眼看着那两人,几名侍卫早已训练有素地围守在两人周围。
“世子,是我,是老奴啊。”为首的男人连忙停下脚步,连声高喊。
萧御从谢景修身后看去,那几个人身上的穿戴都很不错,只是制式统一,更像是哪家的下人。
谢景修道:“杨管家,何事?”
几名侍卫已经退到一边站好,杨管家忙上前行礼:“老奴见过世子。世子,王妃让您马上回府。”
王妃?大概是谢景修的娘亲吧。
“你们怎么找到这里的。”谢景修道。
杨管家忙道:“老奴原是到仁信堂去找世子,冯大夫说世子已经和凤大小姐一起离开了,老奴想世子定会送凤大小姐回来,这才带着人到凤府门外等着世子。世子放心,老奴只是等在外面,绝对没有惊动凤府的贵人们。”
他是元王妃的人,杨管家知道世子不喜欢看到他靠近凤家。
萧御走到谢景修身前:“那你快回去吧,天也怪冷的,没事别在外面闲逛了。”
谢景修点了点头,看萧御有些冷地搓着手,便让侍卫将他的大氅拿来,亲手披在萧御身上。
萧御道:“不用了,这都到凤府门口了,就几步路的事。”
“穿着吧。”谢景修道,“将来塞到嫁妆里带回来就是。”
萧御无言以对了,干脆就抓着那温暖的毛皮将自己裹紧。
谢景修看着萧御进了凤府,这才转身上了马车。
杨管家不敢怠慢,搓了搓快要冻僵的双手和两腿,翻身上马,先回元王府报信去了。
元王妃的怡然小居向来与世隔绝,在这一日晌午时分却罕见地迎进来一位客人。
谢景修走进垂花门的时候,一顶四人抬的暖轿正从里面缓缓行出,谢景修带着二九站到路边,暖轿到了他面前却停了下来。
轿帘掀开,一张与元王妃有几成相似的脸庞露了出来。
虽然容貌有几分相似,轿中之人却显然没有元王妃的清冷艳丽,更无一丝元王妃身上高不可攀的气质。
轿中之人长着那样一张脸,却有着十分可亲的笑容。
“简夫人。”谢景修拱手施礼,唤了一声。
“景修回来了啊,姨母今日过来看看你娘亲。”简夫人笑道。
谢景修点头道:“母亲只与姨母交好。”
简夫人笑了笑,又道:“柔儿本来也要来的,可是临时有事脱不开身,就没能跟我一道来。柔儿没来,你也不在府里,到头来就我跟你娘亲两个人一起喝了一下午茶,也甚是无趣。”
谢景修道:“简六小姐向来巾帼不让须眉。”
简夫人笑了两声,笑意又慢慢淡下去:“快去吧,你娘亲正等着你呢。”
谢景修退到一边,抬轿的四个粗使婆子又将暖轿抬起,摇摇晃晃地向外走去。
“去看看二九有没有回来。”谢景修道。
一名护卫应了一声,转身离开。
谢景修继续朝前走去,片刻后又道:“各处粥药铺子,以后慢慢脱离简家。”
身后的护卫迟疑道:“主子,我们自己经手,只怕太过显眼,容易暴露身份……”
“今时不同往日。不需暗中行事,光明正大地接手便是。”谢景修道。
“是!”
护卫按纳下一切疑惑,立刻应声。
第90章 嫁婚吉日
谢景修来到怡然小居,小居里伺候的秦嬷嬷进去通传,半晌过后,元王妃才让人将他请进去。
谢景修进了屋子,垂首行礼:“见过母亲。”
元王妃靠着矮榻闭目养神,半晌才慢慢睁开双眼,看向谢景修。
“你今天,去了哪里?”
谢景修道:“仁信堂。”
“所为何事?”
“医术之事。”
“谁的医术之事?”
谢景修道:“我只管凤大夫的事。”
王妃在秦嬷嬷的搀扶下从矮榻上坐起身,面沉如水地沉默了片刻,才道:“景修,我和你父亲不同意你的婚事,你是否心中有怨?”
谢景修不置可否,元王妃看向他:“你当面给柔儿难堪,她长这么大都没受过这样的委屈。”
谢景修低首道:“母亲误会了。我并没有刻意给谁难堪。您若不信,可以当面向简六小姐询问。”
元王妃少有地有些激动:“你当着众人的面让人将简家的家底搬空,还说不是给她难堪?你向来不是这样的人,景修,你太让我失望了。”
谢景修只道:“并非如此。是简六小姐主动提出资助,况我也需要银钱,这是两厢情愿之事。”
“你!”元王妃洁白的面孔上现出一丝气闷的红晕,看了谢景修半晌,“我以为你自己会想清楚,没想到你真是被人迷花了眼了。”
谢景修看向元王妃,同样沉默了半晌,道:“母亲,是简家找您来向我讨回银子?”
“你将简家看成什么人了。”元王妃恹恹地叹一口气。
“既是如此,儿子便让二九直接将抬回来的银子入库了。”
元王妃皱眉不悦地看着他:“景修,你不用跟我耍文字的把戏。我以为你会知道轻重,没想到你连最基本的分寸都没有了。还是你以为赐婚就是万无一失?元王府不会要一个那样出身和名声的世子妃。”
“儿子只想娶自己喜欢的人,望母亲成全。”谢景修看向元王妃,面色严肃而诚恳。
元王妃闭上眼长叹一声:“你别忘了,简大夫是为救你而死。当日他将简家托付给你,你便是如此报答他的么?”
谢景修却突然笑了一声,似是不屑又似讥讽。
元王妃皱眉看他,谢景修面色再次冷淡下来。
“母亲,我从您嘴里听到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简大夫为救我而死。我都快以为是母亲亲眼所见了。”
“放肆!”元王妃怒道,面颊染上一层红晕,“你不念恩人之情就罢了,冷嘲热讽就是你的回敬吗?景修,自从去了一趟淮迁,你越来越让我失望了。”
谢景修道:“自从去了一趟淮迁,我从未像这样称心如意过。母亲若想照拂简家,您自可以给予庇护。以您元王妃的身份,庇护两个女子轻而易举。还是说母亲只愿意在嘴上说一说,却不愿出一份力?”
元王妃咬牙说不出话来,胸口急速地起伏着。
她虽然顶着元王妃的头衔却早已不管府中之事,若非身不由已,她早就离了这压抑冰冷的王府。
除非她先向那个男人低头。若为简家,她不是不能低头,可是,到底意难平。
谢景修道:“母亲可能不太了解我。儿子向来只知道,喜欢的便要紧紧抓在手中,否则将一无所有。没有人可以从我的手中抢走属于我的东西。谁都不行。”
“你!”元王妃的面色一瞬间变得苍白,红艳的薄唇微颤着,不敢置信地看着突然变得十分陌生的儿子。
她独居在怡然小居里,与谢景修之间见面的机会其实不多。谢景修从小就十分稳重,不需要她操心,晨昏定醒向来做得一丝不苟,嘘寒问暖态度恭谨,元王妃从来没见过谢景修这样冷淡的样子。
谢景修行礼告辞 ,转身离去。
元王妃脱力地靠在软榻上,秦嬷嬷连忙倒了一杯热水送上前去。
元王妃推开杯子,面色有些凄然地看着秦嬷嬷,颤着嘴唇道:“嬷嬷,您看到了么?他就是这样对我的,像他那个父亲一样!”
秦嬷嬷轻声安慰道:“王妃不必伤心,世子还小,总有任性的时候。他愿意向王妃说出不满,才是没有隔阂呢。”
只是这话,她自己都不信。
她们的这位世子,虽然向来在任何一个方面都做得毫无瑕疵,他尊敬长辈,友爱兄弟,自己上进,让人挑不出一丝错来。
可是他就像是浮在整个元王府之外的人,他的心,根本不在这个大宅子里。
元王妃和元王爷有二十年的时间可以拉近世子的心,可是他们都太高傲。
现在,那些机会已经消逝了。
谢景修走出怡然小居,侯在外面的护卫上前禀道:“主子,二九已经回来了。”
谢景修点点头:“让他速来见我。”
钦天监合八字至今没有动静,多半是有人从中作梗。即便没有,谢景修也等不得了。
所有人都不许他如愿以偿,居然是那个昏聩的皇帝最为支持这桩亲事,谢景修嘴角挑起一抹讥讽的笑容。
这个世界对他从未有过一丝温柔,纵与所有人为敌,又有何惧?
没过几天,萧御就听到消息,钦天监已经卜算出婚嫁的吉日,就定在正月二十三。
隔天谢景修就大张旗鼓地带着元王府的护卫押着几十台聘礼,浩浩荡荡地朝着凤府行去。
凤云飞带着强笑将谢世子迎了进去,一抬抬聘礼占满了整个院子,打开了后面几个箱笼,全是白花花的银子。
“这些都做凤大夫的嫁妆。”谢景修直言道。
凤云飞面色更难看了,快要维持不住面上的笑意。
“谢世子,我凤家还出得起钰儿的嫁妆。”
谢景修道:“我的意思是,这些聘礼是给凤大夫一人的,凤大人切莫让不相干之人染指。”
聘礼放在凤府的仓库里,除了他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