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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江红着脸点点头。
李漓瞅着他有点不对劲,扳着他的肩膀,说:“诶我说小树苗,你不会是……”
“我,我去洗澡了。”祁江落荒而逃。
祁江所在的预备班采取的是放羊式管理,只讲语数两科,外加一门常识课,毕竟小娃娃们成精都不久,灵识就更小了,管多了也听不进去。再说,这里哪个孩子不是什么达官贵人的小孩,人家就是想来沾沾精英教育的光,又不是非得学多少文化知识。
所以突然来了个祁江,班主任廖老师也是很头疼的。“跟我说说你是怎么个想法吧?”廖老师把茶杯顿在办公桌上,他平时跟班里的小同学讲话,总是一半哄一半训,跟祁江讲话却正常了许多,是把他当大孩子来看了。
祁江说:“我想跳级。”
昨晚白淼淼听说他还在念预备班,吓得差点从床上掉下来。“你,你开什么玩笑?”
祁江在下面的小书桌做竖式运算,“我语文太不好了。”
白淼淼说:“我的天,那你不就是相当于还在读妖精培训班的学前班?”他捂住了张大的嘴。
祁江没有去过妖精培训班,自然也不知道学前班是个什么水平。
白淼淼薯片吃得咯吱响,回忆道:“我记得学前班内容很多都是常识向的,你读纯属浪费时间嘛。”
祁江说:“可是我连拼音都不会。”
白淼淼不屑,“这有什么难的,学几个月跳级就是了。大好时光,就浪费在和七八岁小儿一起读aoe不成?”
祁江把笔一放,睁大眼睛抬头望他,“竟然还有这事儿?”
白淼淼撇撇嘴,“那当然,我都跳过好几次了。”
后来他才知道,白淼淼就是传说中逼近秦沐云的智商的不世出的天才,比同年级学龄小个五六岁,人家根本不是来学习的,人家就是来等着年底考核奔着学校助教去的。
可是祁江歪着头看了他半天,白淼淼在床上用手机看电视剧,两只脚一晃一晃的,一边嘴里不停啃着薯片一边看着屏幕不停被剧情逗得发笑,着实不像一个小天才啊。
祁江把跳级的想法跟廖老师一说,对方愣了一下,举起茶杯又喝了一口,点点头,说:“这个想法是好的,我也是有这么个打算要跟你说,毕竟你和其他同学不太一样,耗在这里不大合算。你数学老师张老师说你数学不错,我觉得常识这部分你也没必要跟班里同学一块上了,至于语文嘛……”
祁江窘迫,他语文最不好了,拼音学得磕磕巴巴,字也写得歪歪扭扭,活脱脱一个睁眼瞎。
“这样吧,”廖老师敲着笔杆,给他出主意,“你去隔壁楼找认识的学长学姐拿一份他们的课表,常识课你就不用来听了,看到隔壁楼的初级课程能蹭多少蹭多少……我想想啊……”廖老师掰着指头给他数,“数学课你跟着他们上,还有政治课和英语课是我们班没有的,你看看怎么选……到时候跟着他们一起考晋级考试,过线就能升到高年级去。”
祁江认真地点点头,说:“好的,谢谢老师。”
“不过祁江我跟你说啊,你昨天的作业我改了吧,你看看你,怎么iu和ui又搞错了呢,还有写字多一点少一点很重要,以后要细心一点啊,你这孩子,其实是很聪明的,就是不够细心……”
祁江听着廖老师念了一通,头皮发麻愧疚难当,当场表示:“我一定会更加努力,做完作业更细心检查的。”
廖老师欣慰地点点头。“行吧,那你回去吧,我明天找其他老师问问帮你拿点他们晋级考试的真题,现在先做着,不要怕难,也不要怕做错,练多了就不怕了。”
第14章
“你在干嘛?”白淼淼从床上探出头,他平时不去上课,只去图书馆,回头考试照样雷打不动名列前茅,在祁江兢兢业业早出晚归的出勤率下,两人只有睡觉前打个照面。
祁江一笔一划在巴掌大的白纸上默写拼音,他突然有点羞赧于跟白淼淼解释自己在做什么,“呃,没什么……”
“唔?”白淼淼托着下巴看了他一阵,似乎终于觉得无趣,翻了个身继续在床上看电视剧,把薯片咬得咯吱响。
祁江写得一身汗,直起腰吐了一口气。
基地本来不规定熄灯时间,自从前几天爆发了一百多名学员联名给校长写信投诉自己的夜行性舍友影响到了自己的睡眠作息时间之后,在要么把夜行性动植物放一块儿(然而天晓得他们之间又会有什么类型的龃龉),要么强制规定熄灯时间之间两相权衡,学校选择了后者。
然而祁江和白淼淼本来就都是早睡的主儿,一个是第二天要早起背书,一个是每天要睡够10小时,对此都没什么异议。
祁江轻手轻脚熄了灯仰面躺在床上,蚊帐上贴满了小纸片,他手心里捏着笔型的手电筒,圆圆的光柱朦胧地照出哪个是iu,哪个是ui,哪个是大小山河有无。
他唇齿间无声地念叨着,不停地重复,一遍又一遍。隔壁的白淼淼熟睡中翻了个身,他听到这声响,心中不知为何突然一动,泛起微微的酸楚来。
他的目光追着那道光柱看,看得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像是要把那黑色的墨迹看到心里去。
果不其然那天的梦里祁江梦见自己被a举着l追了一路,好不容易屁滚尿流跑到一个大门前,廖老师举着一个“太”和一个“大”从门后转出来,问他,这个怎么读,这个又怎么读。祁江情急之下死活想不起了到底哪个是“太”哪个是“大”,急出了一身汗。
第二天白淼淼一觉醒来发现隔壁床上仿佛一个盘丝洞,千片纸片迎风招展,吓得差点从床上滚下去。这边厢祁江已经哈欠连天背着书包去上课了。
今天上午有两节数学课,大于小于等于小徐之前已经教过他了,他坐在后排把课后作业写了,抱着书包从后门静悄悄地出去了。
课表是李漓给他的,祁江本来想找凤凛,听李漓说他出差去开会了,要过几天才能回来,李漓摸出自己的课表,说你就将就着用用吧。
李漓的年级在基地里已经算是高的了,除了语文数学,还有很多门祁江听都没听说的课,白淼淼翻着课表扫了一眼,说:“那些个政治课英语课数学课你就别听了,特没劲……”他想了想,说:“算了,你还是听听吧,有些还挺基础的,以后用得着。”
刚才听了一节政治课,祁江觉得没有白淼淼说的那么无聊,虽然还有很多东西听不懂,但是祁江觉得老师说得很有道理的呀。美中不足就是每个班级的桌椅是固定数量的方便老师查缺勤,祁江只能蹲在后门听课,腿都要麻了。
祁江拖着酸痛的大腿抱着书包走在高年级的走廊上,来来往往的人和他身量差不到多少,比起他在自己班的鹤立鸡群好多了,祁江瞬间有了归属感,默默吐了一口气。
预备铃响了,学生们像是百川入海一下子流得干干净净,祁江捏着课表还没找到班级,突然看见一个熟悉的面孔。
晋流芳从后面探出一个头,手指比在唇上做了一个“嘘”的动作,向他招招手。
祁江脑子一热,就屁颠屁颠跟着过去了,等到了晋流芳面前他才想起,咦,我不是要去隔壁听英语课的吗?
祁江发现晋流芳也坐最后一排,而且就在后门边,怪不得他一下子就看到他了。
只不过,祁江是因为身高,晋流芳,大概是因为那盆花……说起来为啥他都要带着一盆花进进出出呢?
晋流芳说:“你来干嘛?”
祁江心想,你都不知道我来干嘛你招手让我过来干嘛。“呃,我来听课的。”
铃都响了,他也不好意思再挪地方了,只好乖乖把书包垫在膝盖上,拿出自己的笔和小本子。想着能听一点是一点吧。
晋流芳看了看他,皱皱眉,招手:“你过来。”
祁江抬头望他,屁股都不挪一下,“干嘛?”
晋流芳像是看到了什么让他嫌弃无比的东西,撇开目光啧了一下,转身跟端正地摆在双人桌其中一个桌面上的那盆花和颜悦色地说:“这节课让他坐在这里好不好?”
晋流芳点点头,又冲祁江招手,“过来。”
祁江屁股都没坐热,讲台那边有人喊:“晋流芳!数学老师让你赶紧去办公室帮她拿试卷来发!”
晋流芳高声答:“知道了!”他走之前抚慰性按了一下祁江的肩头,从后门出去了。
祁江颤颤巍巍坐在陌生的椅子上和一盆花面面相觑。“呃,你,你好,”他窘迫道,脑子里拼命回忆晋流芳是怎样对待这盆花的,“我叫祁江,我们又见面了,哈哈……”
他虚弱地笑了两声,那朵端庄娴雅的花儿沉默不语。
“虽然还不知道你的名字,但是你应该还记得我吧?”
“……”
“这节课占用了你的位置不好意思哈……”
“……”
“那个,你,你喝水吗?”祁江磕磕巴巴憋了半天,憋出一句常识上的日常寒暄语。
前排的同学回头看他,“你在和它说话?”
祁江瞬间尴尬得不知所以,“那个,你们平时是怎么聊天的,我,我不太清楚不好意思啊……”他看了一眼那朵迷之沉默的花儿,为难道:“她不理我,是不是生气了?”
前排同学扑哧一下,“你和晋流芳一样有趣,”他看了一眼那盆花,“这盆花不是妖精,就是一盆花啊。”
第15章
“这节课我们小测验,来,课代表把卷子发下去,下节课下课收。”一个中年妇女走上讲台,把厚厚的一沓试卷一放,眼睛都不眨地说道。教室里瞬间怨声载道哀鸿遍野。
祁江心想,小测验还听个什么啊,他正准备抱着书包偷偷开溜,晋流芳从后面绕了回来了。
“坐回去,隔壁班今天也周测。”晋流芳抱着胳膊说。
祁江凝神一听,薄薄的墙壁那边,果然是稀里哗啦的翻卷子的声音。“噢……”他恹恹地坐回去,把自己的小本子翻了出来。
他今天第一次听了历史课,说了河姆渡农耕文化,7000多年前,这块土地上的人类学会了使用工具,种水稻,烧陶器,像一个婴儿一样在荒古中蹒跚而行,直至终于跑了起来。祁江看着老师在黑板上展示的图片,心里突然有种奇妙的感应。
人类是很了不起的,也是很幸运的。他们一出生就是人,不必修行,也不必等着别人的恩惠,不像一棵树,一道雷,一把斧头,或者一次洪水,什么都毫无抵抗。在千千次的天灾人祸中九死一生,就是要这样的幸运,才有做一个人的机会。说明能成为人,是很值得珍惜的事情吧,不然为什么这么多妖精,不管是花草树木,还是虫鱼鸟兽,为什么谁都挤破头想去做一个人呢,祁江心想。
他越想越觉得深邃微妙,越想越困,谁让他昨晚和床顶的小纸片缠绵了这么久,又做了那么诡异的噩梦,还一头雾水蹲了一上午呢。
晋流芳心无旁骛刷刷地写着试卷,前排的同学一把把椅子靠过来,“诶,选择题第三题选几?”
晋流芳抬头看了他一眼,用下巴点点祁江——后者趴在桌子上睡得神魂颠倒。
“哦哦……”同学识相地压低声音,“选几啊?”
祁江是被人推醒的,晋流芳把书本卷成一根棒子敲了他的后脑勺一下,“放学了。”
祁江连忙跳起来胡乱擦脸,心想我不会把口水流到人家课桌上了吧,他看那盆花的眼神更加的愧疚了。
“你的拼音学得怎么样了?”一路上晋流芳大摇大摆抱着花都没有看出祁江的愧疚之情。
“呃,呃还好。”祁江昨晚背了一个晚上的拼音,多少有点底气了。
晋流芳顺手一指,“路灯,拼。”
“露 dēn。”祁江乖乖答道。
“游泳。”
“yóu yǒng。”
“中央。”
“zhōng yāng。”
晋流芳问得越来越快,祁江紧张得一脑门子汗。
晋流芳走到宿舍门口,停了下来,转身对着他,指着自己,“我。”
祁江抬头看着他,连忙说:“流芳。”
晋流芳笑笑,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说:“乖。”转身进去了。
祁江感觉脸颊有点发热,心砰砰跳,他想着好险,差点就把那句话说出口了,幸好,没把那句话说出口,又有点懊恼自己的举棋不定,说不定说出了口,就会不一样呢。
虽然百分之八十只会惹晋流芳生气而已,而且他生气了,下次没准就没凳子坐了。他垂头丧气往回走。
他回到宿舍的时候白淼淼还没回来,倒是来了个常客李漓,后者依旧架着那架望远镜,如痴如醉地往晋流芳宿舍望。
祁江站在他背后,说:“晋流芳刚回去。”
李漓吓了一大跳,“诶哟喂,小祖宗,心脏病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