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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原材料、劳动力到中土,再由中土进行文化倾灌。从南至北、由西到东,让这片大陆变成大晋的附属,而南疆,则是大晋的后花园!
不得不说,千年来的文明古国,血脉中的礼仪之邦、道德教化的传承,在经历了后世的北宫棣身上完全褪去了。他本就铁血好战,仁慈不过是一时面具,这场打着“大晋尊严不可侵犯”的幌子却行侵略之实的战争就可将其清楚至极的折射一二。
就在举国上下关注焦点放在南方之时,礼部却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来访之人。
刚被提拔的礼部尚书仇有贞,此刻面对等候在花厅中的客人,却丝毫不敢怠慢。跨入门前,仇有贞更是仔仔细细得整了整衣服。
来客背对着他站立,一身儒衫,正凝神细细赏着墙上的画卷。仇有贞轻轻咳了一声,行礼沉声道:“尊驾到访,我招待不周,还请见谅。”那人转过身来,颔下一绺长须,神色间一片沉静。竟是昔日文熙帝在位时的户部尚书,随一众人被发配西海的常文许。
三年余未见,常文许依旧如电的目光扫了他一下。仇有贞脸上露出了一丝复杂的神色。昔日恩诏下后,北宫棣还昭告天下道:凡心怀故君者可以主动向官府报名,由官府统一送往西海,照料文熙帝北宫黎冰的两个幼弟,成王、惠王。这道明诏一下,却若有若无被文官们集体忽视了。
这本是人之常情,毕竟人能因一时意气可以为之赴死,却不一定愿意在有了大好的希望时去过那种生不如死的生活。
仇有贞本是常文许主考那一年点的进士,理应唤常文许一声“恩师”,昔日两人关系也颇为友善。只是仇有贞却和所有人一样保持了沉默,留在京师,在方静玄的提拔下成为礼部左侍郎,现在更是身居尚书之位……一丝尴尬不由得弥漫在他的心头。
常文许回礼,仇有贞有些慌乱的去扶他,却又避开了他的视线。“……阁下请入座。”仇有贞勉强挑出一个合适的称呼。
常文许依言坐下,默默打量了一番四周,眼光落到一张挂在花厅一角,写着“四维可张”的字上。叹了口气,他问道:“不知方孝甫如何了?”
仇有贞见他端详那张留着的墨宝,神色颇有几分睹物思人的复杂感慨。‘礼义廉耻,国之四维。四维不张,国乃灭亡。'方静玄这幅字取自《管子》,此刻孤零零挂在那里,笔锋间尽数是铮铮大气。
常文许片刻后又说到:“……昔日我倒是错怪他了。只是他这般做,却到头来……唉,敬乎哀乎!”
仇有贞不敢接话。所有人上奏方静玄的折子,北宫棣都留中不发,至今为止,方静玄究竟为何下狱依然是一片云里雾里,这个话题着实是忌讳了些。
好在常文许忽然来到京师并不是来叙旧的,他神色一正,仇有贞也严肃起来。仇有贞开口:“敢问阁下来是为何?”
常文许淡淡道:“我此番来,乃为西海之使。《移民纪则》中有写:凡据拥三十个基本采邑领,则为有邑三等男爵……犯官获得三等男爵即可回国,有大晋专授爵位。可是如此?”他抬眼直直看着仇有贞。
繁茂的树花廊道间,仇有贞在前,略伸一手身前为引,身后跟着常文许向楼阁庭院中走去。常文许看着阔别几载的白景堂,繁华依旧,却有些物是人非的错觉。仇有贞与他来到楼阁前,推开木门,做出邀请的姿势他进入厅中。
厅中布置得一如既往的内敛雅致,却透露着华贵。一个白衣人已然坐在厅中,他闻声慢慢转过头来,目光微微打量了一下来客。
仇有贞与常文许跪下行了礼。“免礼平身。”北宫棣开口了,“入座。”他的手指向下首的空位。
常文许默默得抬头看着他,只见帝王两道斜眉冷厉依旧,凤目琼鼻,唇生微髭,身上未着龙袍,眉眼淡淡的,辨不出情绪。北宫棣的气度愈发不凡了,却喜怒不定,仿佛冷酷又仿佛漠然,让他下意识得联想到了昔日的晋□□。子肖父,然而北宫棣却又胜三分。常文许默默回想着千里来到京师一路上的所见所闻,即使他依然视北宫棣为篡位背德之人,却不得不承认,新帝的确作为非凡。
“卿为何来?”虽然是白景堂的内院,在三张桌上服侍的却是宫中侍从。北宫棣示意开筵后,便直截了当问道。
“为使。”常文许气度自若的答。
北宫棣轻微点了点头,道:“朕两年前托人带去的《有邑手则》与《移民纪则》中的确如卿所言。朕已然恩赐尔等二十四人(二十三位文臣另加上了柳元)三等轻车都尉之爵。凡尔等管辖的,人口超过五十户的聚居之地为一个基本采邑领。拥有基本采邑领达三十、四十、五十个,分别为三等、二等、一等有邑男爵……”
常文许手微微颤了颤。那日北宫棣也在此地设宴,而后把吃的提心吊胆的一众文熙旧臣被赶去了西海。此刻情形仿佛当日再现,只是北宫棣已然为帝,而他却不得不俯首称臣。
“……三年已然过去,不知西海的诸人中谁有了进爵有禄爵位的资格?”北宫棣话风一转,直截了当的问道。
常文许自认颇有识人之能,但偏偏北宫棣一直与他的判断失准。从北宫棣入城后没有杀人开始,到恩诏征集自愿义士,朝堂上也唯贤是举,甚至他特意令陈夏阳去西漠传旨宣布他们为“有邑移民”……他也听到了不少“仁君”的称赞,但常文许绝不会相信北宫棣本性是仁柔的。细细揣摩之后,这些文熙旧臣只有纷纷认定:北宫棣绝非将他们赶到西海便不理不睬了。
常文许的思绪转的飞快,立刻回答道:“包括在下在内,另有容桑、杨忠二人。按规定可获三等男爵与二等男爵。”
当年常文许被赦免了九族的死罪,受允去海外建功赎罪,北宫棣甚至专门派方静玄去说服他。方静玄在他开口喝骂之前,冷冷的问他,是他的命重要,还是文熙帝遗骨的命重要。这话一下子堵得常文许说不出话来。再加上,常文许见左逆文臣里除了杨忠二人没有屈服,其余人都认了罪,顿时也就默默认下了。
然而这个“牵连九族”的判罚反倒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常文许的家族本身就是个大家族,九族加起来更是多达三百余人,远远超过那些只是全家受牵连以及三族受牵连的。北宫棣给出了“流放者进爵可回归本土”的希望后,死里逃生的众人心里立刻变化了。海外再好,“回归故土、叶落归根”的想法对这一批大儒来说,仍旧有着不可抗拒的诱惑。
北宫棣若有所思:“西海诸多岛屿,卿等教化有功。卿且在京师稍候,朕届时下圣旨册封卿等三人。”北宫棣并没有刁难推诿的想法,事实上,对于这一群被当做试点有邑制度的大儒,他们三年能够取得这样的成绩,他还是颇为赞赏的。这毕竟是有邑贵族中第一批晋升男爵的大事,北宫棣将其作为榜样还来不及,怎会食言而肥。
虽然有所预料,听到北宫棣的许诺,常文许的眼睛还是不由得睁得大大的,北宫棣竟然真的册封爵位,莫非……北宫棣真的受了那所谓的仁德感化不成?
第三十五章 北海有纷乱
北宫棣并没有彻底与已经食不下咽的常文许用膳,他稍稍动了动筷子,就起身离开了白景堂。常文许魂不守舍的吃完后,将北宫棣的话反复推敲,在心底得出了唯一结论,北宫棣真的是想要他们这些罪臣教化百姓,在海外建立一片隶属于大晋的王道乐土。他涩涩叹了口气:难道北宫棣真是天命所归的一代雄主?
常文许也很无奈,他并不是真的想顺着北宫棣的安排,但是此间规则的制定者又非他。受西海诸人之托,他也暗暗存了一份试探的心思回归故土,然而此刻的常文许心中是真生出了一种茫然无措之感。
仇有贞贵为礼部尚书,本不必亲自接待作为使者的常文许,更无需对他恭敬至此。但先有师生一层的情谊,再加复杂的政治原因,仇有贞在北宫棣离开后,亲自把常文许送到了外宾馆,方才乘车回府。驾车的小厮并不认得常文许,只是撇了撇嘴嘟哝了一句:“老爷,何必这么恭敬。”仇有贞斥责了他一句,良久又无声得叹了口气。
暂且不表常文许的纠结。于此同时,在黑州边境钧阳府内最奢华的一座府邸中,四处张灯结彩,异常喜气洋洋。围墙外夜色渐落,暮秋的寒风一道道刮了起来,路过的乞人蜷缩在角落,透过大门看向温暖的府邸中,一双麻木的眼中倒映着橙黄的烛火,听着间或从中传来阵阵言笑声、寒暄声。
原来今日是知府老爷黄贵武在做寿,凡是钧阳府里头有些身份的人,纷纷前来拜寿。有些人还打听到,黄老爷的姐夫在黑州都指挥司里任职,是以军政中都颇有关系。
“大人,不——不好了!”一个尖锐的声音慌慌张张的传来,打破了宾主和乐的气氛。虽已年届天命,身材魁梧的黄贵武依然行事粗厉。只见他把脸色一沉,伸脚一踹:“甚么混帐话!本老爷好的很!”
那个冲进宴厅的仆从被踢得转了一圈,从地上一骨碌儿爬起,哭丧着八字眉:“大人!城关来报,钧陇山上起烽火了!”
自从北宫棣实行有邑制度以来,每到秋冬之际,北方元狄人叩关的事件数量大大减少。有邑贵族的庄园形成了从草原到大晋本土的一道缓冲地带,而他们更是自备甲兵,若是一般小股的游牧民族来劫掠,还不一定讨得到好处。这钧阳府虽然地处边疆,首当其冲,也已经有了两年没有遇上叩关之事,谁能料想这山上的烽火竟在此时燃起了。
原本红光满面的黄贵武登时变了脸色,手中的酒杯一下子落在地上,哐当摔成碎片,他直直站了起来:“什么!快去通报道台司。来人……不,我亲自去城楼上。”他顾不得堂中一下子僵硬的气氛,风风火火得冲了出去。一见主寿星已然离席,众人面面相觑之下,也只好怀着异样的心情告了辞。
匆匆忙忙感到城楼之上,黄贵武神色凝重得向北眺望,只见茫茫白光下远处遥遥的山岭起伏间,大约有三四道狼烟已然升起。黄贵武倒吸了一口凉气,神色狂变,转头一把抓过一个士兵的领子:“什么时候发现的?!”
“禀大人……是申时出头,钧陇山上的狼烟就起了。莫不是元狄人叩关……”
“除了钧陇山,还有别处吗?”黄贵武反而冷静下来,打断他问道。
“不知道,天色已晚,远处看不清晰。”小兵哆哆嗦嗦的回答着。
黄贵武眼睛一眯,原本满是和善的眸子里划过精光:“封锁北城门。传本官令,即刻宵禁,城中所有人回屋。所有守兵待位,本官守在此处!”他吩咐完毕,露出了忧虑的神色。自言自语道:“竟没有消息,关外几道有邑的封锁线难道尽数被破了……此次只怕来势汹汹。但愿卫所尽快增兵来此,否则,这点兵力防守不住啊……”
夜色渐渐深重了,黄贵武却丝毫不敢松懈,干脆吩咐下人取来一座,坐在了城楼上。露色加重,寒风凛凛,随着时间渐逝,烽火又渐渐增多了一道,心急如焚的黄贵武愈发紧张,唯恐下一刻狄兵便出现在远方。
一个时辰过去了,黄贵武感到露天寒风中的身体渐渐僵硬起来。钧陇山本是边境的天然屏障,然而此刻,却成了一座阻碍,隔断了有邑移民与钧阳的直接联系。自从有邑制度实行以来,北方草原民族的生活便不大好过起来。黄贵武不难想像,这次狄人来袭,必是集结了大部分的力量,而他内心深处最担忧的,恰恰就是他们不会只把钧阳当作唯一的攻击对象,若是游牧民族借着机动优势,分兵骚扰,四处袭击……黄贵武简直不敢想象此刻关外又乱成了什么样子。
就在黄贵武坐守城门,神经紧绷时,他忽的听到一众人喧哗的声音传来。黄贵武连忙转过头去,见到四五个人迎面走来。前头一个黑脸大汉身材高大魁梧,一看清他的相貌,黄贵武便心中一跳,竟然是黑州州牧鲁季大人,他一个六品知府,曾有幸远远见过一面州牧大人,今日竟接触了真人。
黄贵武连忙行礼拜见:“下官拜见大人——”他一看清鲁季后面露出脸的几人,眼睛不由得瞪得更大了,心头既是惊讶又是慌张:掌管一州军事的黑州左都指挥使袁玖,驻扎北地的穆云军左将军朵别案,还有一个手执佩剑,一望气度非凡的陌生人……这一群大神忽然亲临钧阳府这座小庙,饶是黄贵武沉浮宦海几十年,也不由得心下惴惴。
“免礼。”州牧鲁季一摆手,站到城楼上,眺望月色中异常清晰的狼烟。萧萧北风呼啸在耳畔,隔绝了远方的声音。
左都指挥使袁玖皱起了眉头:“该死!钧陇山此地,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