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才朝廷与自己麾下的战马兵戈之家平衡起来。既不能让一方独大,也不能让他们和谐共存,而是要将这两个充满矛盾的集团,在不威胁于他统治的情况下彼此对立。所谓适当的矛盾可以加快事物的发展,当了二十多年皇帝的北宫棣自然目光更为深远。
然而这绝非纸上谈兵。方静玄被推举为领导辖下的文人朝堂经过“文熙之变”已经大受打击,处处受制而需要自己的倚重,但又不可以寒了与自己打下天下的北燕诸人的心。加之皇室中也有不太安分的存在,局势便更为凶险。
北宫棣这回没有杀人,名声是好了很多,然而杀人就血震江山、一干二净的好处却也荡然无存。好在北宫棣的煞名犹存,而又是逼宫上位,兵权在手,也可以颇说得上是一言九鼎。此刻北宫棣的心中对这些事已经有了一些眉目,然而具体的布局却又另要斟酌一番。
北宫棣童心忽起,停留在了一个小摊前,把玩着一个拨楞鼓。正当他暗自盘算着,是不是要给家里牙牙学语的二皇子带一个的时候,他眼前的人群中却似乎闪过了一道熟悉的身影。北宫棣神色一凝,再次细看,一个带着复杂意味的名字跳入了他的心中。
“叫后面的人取几个,送到府中去。”北宫棣吩咐道。随即他转过身,径直跟上了那道背影。一边揣摩此刻那人出来的意图,北宫棣一边却又存着想见他一面却不愿见的矛盾心思。不知不觉,北宫棣便停在了一个楼前,楼阁装饰精致,为灯红酒绿、雕栏迤逦之处,一个衣着鲜艳的女人娇笑着迎了上来。
她柔声道:“客官,可要来里头一坐?”一边却暗自打量着北宫棣的衣着穿戴,盘算着他的身价。
北宫棣脸色一僵,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他抬头一看,一块销魂蚀骨的草书额匾高高挂在上头,书有四个大字:“倚红阆苑”。当真是字字珠玑,惹人注目。
竟然是京城三大花楼之一的“倚红阆苑”。北宫棣前一世在贯彻“微服散步”的好传统时,自然也曾兴致突来,对这处竟然敢号称“仙家之地”的名苑产生好奇,尝过南方女子的婀娜味道。但是那两三次的艳遇放在这种情况下回忆起来,到让他的心情骤然一变。
黑着脸转过头,北宫棣有些恼怒得问此刻眼观鼻、鼻观心的杨子荣:“怎么来了这里?”
这话却是有了深意。谁来了这里?是他们远远缀着的那人?还是他们跟错了呢?杨子荣闻言把脸色一变,登时堆出一副笑颜,顺着北宫棣的言下之意快步来到了跟前,开口道:“我家公子想问,前面进来的四五个大人,却是去了何处?”
北宫棣不由不为人察觉得一愣,竟然有四五个人么?可是看在自己眼中,却只有了那人一个,区区一个下臣竟然影响自己到了这般地步!他的登时心中浮现了无数繁复的心思。但天生敏感的政治嗅觉又告诉北宫棣,方静玄这种人不会在沐休(即本朝官员规定休假,一旬放一天,为轮休)的时候来到……这种地方。这般想来的北宫棣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而前面善于谋断的杨子荣显然也想到了这点。
姑娘盈盈一笑,却是有着一丝落落大方的勾魂之意:“前面的大人们,自然是来听拜月姑娘的琴声的。不知客官……”
饶是杨子荣不久前历经大阵仗,这还是头一次陪顶头上司来秦楼楚馆,不由高高提起了一颗心。被迎客的姑娘那婀娜软语和充满暗示性的目光刺激得尴尬万分,他有些支支吾吾得说着:“这个……在下……在下……”一边回头看向北宫棣,却只瞥见他眉宇间的一丝若有所思,杨子荣心头一松,道:“那么也不妨替吾等安排一间雅间,就在他们隔壁好了。”
姑娘轻笑了一声,露出了一个“你我都明白”的暧昧表情,倒让杨子荣哭笑不得。然而余光中瞄到北宫棣的微微显露的满意神色,杨子荣知道自己做的很对。不过,他依然对自己和北宫棣来到这种地方的事实,颇有些难以置信。
毕竟,北宫棣是一个皇帝。
两人跟随着身段妖娆的引路姑娘,一路穿过庭院回廊,来到后面一处华丽的楼阁中。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灯火渐渐亮起。杨子荣关上门,看着北宫棣静静伫立在窗前。
从窗望去,繁华一片的灯海遍布在楼栏之间。自从北宫棣掌控了局势,便取消了京师的宵禁制度。这样一座占据天时地利的城市骤然散发出应有的光芒,北宫棣垂下眼帘,神色在光影中漫灭不清。
“退敏,你说这繁华能持续几时?”北宫棣的声音打断了杨子荣的怔忪。
神色一凛之下,杨子荣道:“盛世难久,明主可求。”
北宫棣闻言露出了复杂的神色。“盛世难久?很好,很好。退敏,你能实话实说,朕心甚慰。”然而北宫棣内心却回忆起上一世的一个片段,一模一样的问题,彼时杨子荣的答案却是:“盛世万代,只求明珠不尘。明君当世,天下自可太平。”这样恭维的话语他在当时一笑置之,此刻杨子荣却给出了这样截然相反的回答。
究竟历史已经被他改变了多少,抑或那历历在目的一切只是庄周一梦罢了?
左常的到来打破了这一片沉思的静谧,他待几人放下了一些酒菜,关上门,便对北宫棣道:“陛下,老奴已经着人注意了。只是……”
“怎么?”北宫棣淡淡问。
“此事诸人中似乎涉及到长乐公主。”
“什么?”北宫棣骤然转身,“长乐公主?她怎么……”
这长乐公主也是一个奇人了!她乃是前太子北宫桉的同母妹妹,是已逝皇后唯一的女儿,深得晋太‖祖宠爱。而她却是历史上少见的一个异流,原来这长乐公主不仅公然在自己的宫殿内招了几十个面首,更在父皇责问的时候反问道:“何以男子有三妻四妾,女子便不得有三夫四公?孤便偏要这么做!”晋太‖祖无法,只得听之任之。
这种人放到北宫棣呆过的后世看来,就是女权主义的狂热极端。然而在这样一个封建礼教的年代,便是有违纲常的典型。手上把持部分实权的长乐公主大可无视非议,而朝廷间碍于某些说不清道不明缘故,也只得将她视为例外,不去理睬。
但是,长乐公主却出现在这里。北宫棣的眉头不由得蹙起,连带着眼神也阴沉下来。他听着左常在继续报着来此汇聚之人的名字,尽是一些京师纨绔的名单上的有名之辈。北宫棣脸上露出了洞晓的冷笑,他微一沉吟,便吩咐了左常在几句,让他告退。
第八章 祸福谁堪信
“退敏,你可知为甚朕现在不去将那些人抓起来?”北宫棣待左常在受命离开后不久,忽然转过身,考校般向杨子荣问道。
杨子荣瞥见北宫棣一副淡定的样子,不由道:“既然陛下让微臣猜猜,那微臣斗胆。”杨子荣微微一顿,头脑中飞快闪过无数思绪,很快理了一个大概:“方静玄乃是当朝文人首推之人,虽然他曾铸下大错,然而士林中的名声犹在。但是当下朝廷中文人一脉虽有他勉力支撑,却颇有些力不从心,四处环敌。”
北宫棣叹道:“正是这般。”
杨子荣续道:“然而自太‖祖以来,因取鉴前朝孤立无援,故而皇室权重,诸皇子公主强盛者封地扈从无数,而恃权欺压,结党营私,乃至意图纲乱朝纪,非区区一人也!
“而自文熙帝崩殂以来,这些人便不太安分,故而其中的几个领事者便找上了士林一脉,妄图胁迫以图谋他说。”
“退敏大善!”北宫棣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微笑,似乎是嘉奖,“然而朕毕竟要顾虑皇胄血亲与开国老臣,故而若是没有证据,朕也无可奈何。”杨子荣却听出了一丝不同寻常,蓦的跪下道:“陛下,长乐公主……怕是有效法昔日武后之心啊!请陛下早作决断。”
北宫棣的眼神一下子变得深邃,眉毛不经意跳了一下。杨子荣果然不负“智冠天下”的称誉,看出了这般多的东西。上一世,长乐公主的确很不安分,甚至在乾宁十八年的时候举事谋反,被自己轻而易举镇压了,公主本人也遭圈禁。
北宫棣扶起了杨子荣,转而探讨起来其他。只是他的心中却燃烧着一股莫名邪火。杨子荣自然是不知道,然而这长乐公主却生性好美男子。方静玄如今不再手握重权,长乐公主若是没有别的想法,北宫棣还当真不信……
清扬的音乐声飘荡在空中,起伏婉转,惹人遐思,忽而如黄鸟嘶鸣,忽而如碧海涛涛,然而细细听取,却又似乎是存有一丝未变的韵味,直让每一个听众都情不自禁沉浸在了其中。直至曲终,余音袅袅不绝如缕,在座的诸人仿佛都未曾醒来一般。直到古琴前端坐的妙丽女子轻轻咳了一声,众人方才惊觉。
“听拜月姑娘一曲,当真不食人间三味啊!”一个面白如玉的人叹道,一边微微眯着狭长的眼睛,文绉绉得说着些什么。
“蓝公子过奖了,拜月愧杀。”端坐着的女子似乎不胜娇羞得低下头,附在脸上的面纱更增添了几分神秘。让几个坐着的男人看直了眼睛,纷纷露出火热的神色。
想来这拜月姑娘的声音如此美妙,琴声又这般动听,面纱下的那张脸庞又会是怎样的清丽动人。
众人中,唯有一个人敛着眉,岿然不动,似乎只是冷眼旁观的样子。他的面容有些苍白,又因为周围人时不时的劝酒而附上淡淡的红晕,一只手摆在台上,慢慢得把玩着手里的酒杯。
众人相互嬉闹一番,或投酒筹,或行酒令。几位劝酒的姑娘盈盈秋波传递往来,大厅间满布火热旖旎的气氛,倒反衬出了那中心之人的孤高之气。这丝清冷不俗落到某些人眼中,却是徒增起了异样情绪。待到有些人已经把持不住,带着身旁的环肥燕瘦离开大厅,去往前处的偏厅之时,一扇通向内室的门慢慢得打开了。
一直漠不关心之色的人终于抬起头来,双目深沉,神色难辨。打开门的人缓步走到厅中。这位让所有纨绔子弟识相退下的,只独独留下二人在这房间之中的,却是一位身着红衣的女子。
在她的身上,一丝威严与娇媚奇妙得融合在一起。只见那一双秋水剪瞳顾盼间带着一丝倾慕,眉目盈盈,仿佛二八年华般触弹可破的脸颊轻染红晕。她微微一笑,红唇轻启,叹道:“好一个方静玄。不知孤这杯酒敬先生,可好?”
方静玄对她微微屈身行礼时,露出的风情与若隐若现的白皙肌肤视若无睹,依然神色沉静得看着她,慢慢从嘴中吐出二字:“为何?”
长乐公主抿嘴一笑,露出十分天真烂漫之色。这公主的身上竟然融合着风情万种与一丝少女般的纯真,加之其高绝的身份,难怪无数青年才俊为之倾倒!她动作优雅,慢慢替方静玄斟了一杯酒,似乎是喃喃自语道:“或许,是因为孤看到先生,便已醉了。”
大门忽然被撞开了,一众身穿朱红外袍的侍卫闯了进来,瞬间就打散了室内原本的旖旎气氛。偏厅中性质颇高的众子弟被打搅了好事,抬头却看到那些人身上的服饰,与领头一人带着阴冷的眼色出具的铭牌,滑倒嘴边的怒骂被迫含了下去,纷纷变色。
“奉命办事,敢有不服者,格杀勿论!”
这群闯入的人,正是被北宫棣信任有加,委以重任的厂卫,也就是民间谈虎色变的情报特务部门。
他们的出现,明明白白得告示着,北宫棣已经插手了这件事。
然而,倘若这只是普通的淫乐也就作罢,充其量不过受一些苛责。但牵扯到皇室与内厅的那一位,就带上了不同寻常的政治色彩。一些机灵之辈已经开始额头冒汗,暗自懊悔受了一些好处,竟无端卷入这场祸事来。
北宫棣的的确确把那些文熙旧臣流放的流放,平调得平调,全然一副让他们坐冷板凳的样子,看着方静玄一个人为了这个如今虎落平阳的势力苦苦挣扎。甚至大有人怀疑,北宫棣不放走方静玄,不是因为别的原因,恰恰是因为他恨极了这位在“清君侧”之争中屡屡与他做对的人,所以刻意把他置于这样一个孤立无援的地步。
但是,“杀神”北宫棣没有延续他昔日“血洗城池”的做法,本身就是一种微妙的默认。
别看北宫棣似乎重燕北之臣而轻江南之士,但那南北对峙、此消彼长的格局毕竟只是暂时的,是北宫帝在篡位背景之下权宜之计。将来的动势又会如何,根本是谁也说不清的。
本来这群人便是冲着“雪中送炭”的目的,把方静玄绑上利益的大船,但现在,他们发现自己似乎越过了界限——北宫棣要的,就是一个郁郁不得志的文士集团。而将来能做“恩威并施,雪中送碳”,收服整个文士集团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北宫棣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