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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只左手还是跟原来一样白皙修长,骨节分明,手背上的皮肤却被火焰烧化,边缘处一片焦黑,然而皮肤裸露后露出的却不是正常人的血肉,而是另一层焦黑的,零星长着几片细小鳞片的外皮。
看着这只手,应天的目光既愤怒又恐慌,他拿出一只手套套上,回头去看了穆长生的卧室一眼,又觉得不安心,脱掉手套缠上一层厚厚的绷带,才放心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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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天从卧室出去没多久,穆长生困意上涌,将碗搁在床头柜上就睡着了,当他醒过来的时候,黄昏降临,时钟指向下午六点。
这一觉睡得极沉,身上被阴气入体造成的不适尽皆散去。他现在的身体真是比以前好太多了,若是以前的他被阴气入体,就算有其他贵族为他调理身体,也少不得要在床上躺上好几天。
穆长生惬意地眯了眯眼,精神一好,他的灵识便无意识地以自身为中心展开,穿透墙壁,落到了外面。
伊水湄和任千里不在,应天一个人站在餐桌前,将晚餐一盘盘摆好后,拿起一根胡萝卜,用小刀细细雕琢,他微微低着头,目光专注,一支玫瑰没一会儿就在他手中成形,笔直花枝上的倒刺根根栩栩如生,错开的叶子上有精心雕琢出的纹路,红色的花瓣婉约地舒展开,似乎只要一低头,就能嗅到属于玫瑰的芬芳。
如果不是枝叶跟花瓣都是一个颜色,只怕没有任何人会认为这支玫瑰是用胡萝卜雕琢成的。
雕琢好玫瑰,应天将之插在一只小小的细颈玻璃瓶里,摆在餐桌中央,还点上了几只蜡烛。
可惜穆家主没有多少浪漫细胞,透过灵识看到这一幕,他首先想到的是,家里电费忘了交,今晚要停电,而后才慢慢想起蜡烛、玫瑰这些东西的另外一层含义……
穆家主摸了摸自己有些发烫的耳根,面无表情地收回灵识,心神却被刚刚看到的东西牵走了,以至于没有注意到应天绑着绷带的左手。
在床上坐了一会儿,穆长生下床洗漱后,推开卧室的门走了出去。
“当当当当~烛光晚餐!”砰的一声响,应天手里的气球猛地炸开,刺耳的声音令穆长生眉心微蹙,然而在看到应天哈哈笑着站在烛光旁的样子时,这份不适一瞬间就消散了。
他看着应天,轻声道:“伊水湄和任千里呢?”
“他们啊。”应天翘了翘嘴角,“听到我说要做烛光晚餐的时候,就很识相地离开了。不说他们了,沐歌咱们吃饭吧!为了这个烛光晚餐我可是准备了好久啊!”他十分绅士地替穆长生拉开椅子,做了个邀请的姿势。
听到“烛光晚餐”四个字,穆长生目光一动,落到了餐桌上,公寓里的灯都关了,只有桌上四支粉红色的蜡烛笔直地立在烛台上,光芒柔和,或深或浅地洒在精致的菜肴上。
也许是今晚的烛光太过柔和,也许是今晚的菜肴太过精致,也许是坐在对面的那个人笑得太过灿烂,也许是心头未明的情绪太多太满……穆长生丝毫没有注意到那点微不足道的异样。
不知不觉中,他面上露出浅淡的笑意,伸出筷子夹起一颗肉丸子放进口中,熟悉的美味在舌尖上散开,然而他稍稍上扬的唇角却垂了下来。
“沐歌,怎么样?有没有觉得我的厨艺进步了很多了?哈哈……”应天坐在他对面,上身前倾,面上满是愉悦的笑容。
无需回答,穆长生将那颗肉丸子咽下,又伸出筷子夹了一颗。
见到穆长生满意,连续吃下了三颗丸子后还要夹,应天连忙把另一道菜推到穆长生面前,“沐歌你尝尝这个。”
穆长生夹向肉丸子的手一顿,筷子在半空中转了个向朝着应天推过来的那道菜去了。
晚饭过后,穆长生按了按有些昏沉的头部,对应天道:“看来阴气入体的后遗症还在,我还得……再去睡会儿。”
应天正在收拾桌子,闻言立刻走到穆长生面前蹲下,看着他已经开始朦胧的双眼,轻声道:“要不我扶你回卧室吧!”
穆长生看了应天一眼,对方的头发又黑又软,那张英俊得不像真人的脸仰着看他,眼睛里盛满关心,实在叫人……很难拒绝。可是,这个人为什么要对自己下药呢?他接近他的目的,这么快就要暴露出来了吗?
穆长生静静地看着应天,握住他的手……
十分钟后,应天站在卧室的床前,看着躺在床上,双目紧闭的穆长生,听着他均匀缓和的呼吸声,心头一直被压抑的焦躁渐渐平息下来。
犹豫了片刻,他俯身,在穆长生额心亲了一口,看着对方宁静安详的睡颜,他小声道:“沐歌,这次是我错了,不过我保证,以后一定会加倍对你好的!”
说完,他起身离开了房间。
然而应天没有想到的是,他刚刚离开公寓没多久,本该陷入沉睡的人却睁开了眼睛。
应天并不知道,穆长生在知道自己觉醒言灵后,就最大限度地利用这个能力保护自己。毒物,包括安眠的药物,在入他口的那一瞬间,就会失去效用。
穆长生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半晌后,才伸出手摸了摸额心被亲吻过的地方,柔软奇妙的触感仿佛还停留在那里。
真是奇怪。穆长生心道,简直太奇怪了。在今天之前,自己绝对不会想到,他竟然能容忍别人对自己下药,还能装作不知道地吃下去。真是一瞬间鬼迷心窍。再这样下去,会不会有一天他就会毫无原则地纵容应天?
不,不会有那一天的!
穆长生摇摇头,从床上坐起,伸手拿过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
“应天现在在做什么?”他的目光落在手机上,轻声道。
漆黑的手机屏幕缓缓亮起……
本来晴朗的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布满了阴云,一道雷声响起,雨点便噼里啪啦地落到了地上。
骤然天降大雨,路人一边着急地找避雨的地方,一边低声地咒骂天气预报又不准了。
应天没有撑伞,豆大的雨水啪啪啪地砸在他身上,没一会儿就将他浑身淋透,黑色的头发被雨水冲击得紧紧贴在脸上,他抹了一把脸,又回身看了眼公寓,转身消失在雨幕中。
——觉醒者交易市场,尔远居
宿清源昨夜工作到天明,一连封印了十来个放出魔物的空间破洞,累得够呛。因而此刻才刚刚睡醒,然而他刚刚睁开眼睛,就见到自己好不容易攒到积分买下的房子破了个大洞,外面的雨水毫无阻碍地灌了进来。
应天默不作声地站在屋子里,脸色阴沉苍白,浑身湿漉漉淌了一地的水,活像一只刚刚爬上岸的水鬼。
宿清源见状伸出一只手捂住眼睛,无奈道:“能不能不要每次见面都这么吓人?”
应天冷冷一笑,“你会怕吓?”
“怕,我很怕!”宿清源指着头顶上方那个破洞,“更怕我这屋子等一下被水淹了。”
应天闻言看了屋顶那个破洞一眼,“我在一环的那套房子赔给你了,现在,你帮我把皮修好。”他伸出左手。
第44章
闻言,宿清源脸上轻松的神色不见了,他从床上起身,快步走到应天面前,“怎么回事?”
适时窗外一道闪电划过,室内一瞬间敞亮一片,应天被火焰烧到的左手便暴露在这样的光亮之下。
宿清源拧起眉,“什么时候的事?”
应天道:“今天。”
宿清源语气责怪:“你怎么这么不小心?”他拍拍手开了室内的灯,又掐了个手诀甩到了屋顶的破洞上,一股无形的气便挡在了那儿,破洞依然存在,外面的雨水却再也渗不进一丝一毫。
他示意应天在桌前坐下,抓过他的左手仔细看了一下。那只手形状优美,触感比寻常女子还要光滑细嫩,然而这只是表象罢了,左手手背上的那层皮被火焰熔化,露出下面粗糙焦黑的另一层皮。宿清源碰了碰那上面的几块小鳞片,又硬又利,差点把他的手指刮伤。
“尾巴处理干净了吗?”宿清源低声问。
想起那两个东西,应天的眉头就皱了起来,“我给他们下了禁言咒。”
“咦?”宿清源惊讶道,“你竟然还留了活口。”他看着应天那张俊美绝伦,此刻却有些阴郁的脸,轻叹一声,“你跟以前,真是大不相同了。”他观察着应天的神色,缓缓道:“陆老曾经有个孙子,极其疼爱,后来他在一次猎捕魔物的行动中不幸牺牲,陆老受打击过大,昏迷了三个多月,再醒来就完全忘了自己有过一个孙子的事情了,你在陆老面前的表现,可是把他孙子的性情举止模仿得惟妙惟肖,就算陆老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他的潜意识里,还是会对这样的人心生好感。其实你根本没必要这样做,陆老品德高尚,就算……”
应天:“啰嗦,快帮我把它修好。”
宿清源摇头道:“修不好了。”
“修不好?”应天皱着眉,语气有些急切,“能不能再帮我做一套?”
“不能。”宿清源摇头道:“他留下来的材料只够做这一份,用其他东西代替,根本达不到这样完美。”
闻言,应天眼神一黯,十分失望。
宿清源见应天黯淡失望的样子,不自觉又叹了口气,“你这又是何苦?他那样的人,应当是不会在意的。”
“在意的。”应天轻声道:“他喜欢漂亮的人。”
见状宿清源并没有试图劝解应天,他拍了拍他的肩膀,起身从床边的柜子里取出一盒圆形扁状的药膏递给应天。
“你手背上的皮肤我是没有办法了,以后要注意,不要让破损的地方裂开,这盒药膏你拿着,对你的旧伤有好处。”
应天接过那盒药膏,有些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句,“知道了。”他按了按左手手背,转身就要离开,却听宿清源又说了一句,“忘了告诉你,当初的制作过程里用的材料十分珍贵,防御能力相当于中级法器,一般的火焰根本不可能将之烧毁,你要小心一点。”
闻言,应天眼里闪过一丝阴狠,他点点头,默不作声地离开了。
大雨还在下,整个交易市场都笼罩在朦胧的雨幕之中。噼里啪啦的雨声将人的脚步声完全淹没。
应天穿过交易市场的那层结界,转瞬间就到了繁华热闹的凡俗界。
即使是这样的大雨,也阻碍不了街边小店里传来的音乐声和马路上一阵阵烦人的鸣笛。
应天按了按左手,抬眼望去,见三辆警车跟在一辆救护车后面呼啸而过,而那辆白色的救护车车顶上,正趴着一个浑身笼罩在黑雾里的妖魔。
除非妖魔主动现身,否则普通人的眼睛是看不见他们的,只有两个觉醒者凭着强悍的体能和速度,从一栋栋高楼上跳跃着跟了上去。应天眯了眯眼睛,认出其中一个正是那天在交易市场险些伤了长生的周明。
他眼里闪过一丝暗光,轻轻吹了声口哨。
这口哨声真是轻极了,像是一缕随时都能湮灭的轻烟,在倾盆大雨的遮掩下,就算是此刻经过应天身边的路人也听不见一星半点。
然而随着这声哨声落下,那原本趴在救护车顶上,对那两个缀在自己身后的觉醒者表露出畏惧的妖魔,忽然从救护车车顶上立了起来,红着眼睛发狂一般朝着其中一个觉醒者冲了过去。
周明没有想到这个之前被他们打得只剩最后一口气的妖魔会突然冲上来,猝不及防之下就被对方狠狠撞飞了出去。伴着一声凄厉的惨叫,他整个人就从七八层高的大楼上摔了下来,弄得头破血流,若不是身为觉醒者体质强悍,只怕这个时候他已经成了一滩烂泥了。
那头妖魔将周明撞飞后,属于兽类的四肢紧紧攀在一根路灯杆上,发出暴戾的嘶吼。而后它浑身一顿,蓄力完毕后奋力向下一跃,尖锐的兽爪冲着周明的脖颈划了过去。
“滚!”这时一声愤怒的暴喝忽然响起,重重雨幕被声浪推开,撞到了妖魔身上。
那妖魔的动作一滞,体表的黑雾被冲击得险些溃散,它仰头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双目赤红地朝着另一个觉醒者冲去……
雨越下越大,天地间仿佛都成了一片迷蒙,只有城市里流光溢彩的灯光悬浮在半空中。
应天见到那个妖魔被另一个觉醒者从周明身边引开,正要再吹一次口哨,一道极其细微的声响忽然从身后响起!
他眉峰一拧,转瞬避开,见一条透明的水带从他身后窜出,化作一条透明的水蛇,吐出栩栩如生的蛇信,虎视眈眈地盯着他。
与此同时,季泽撑着一把伞从朦朦雨幕中走了出来。落在应天身上的目光锐利冰冷。
“原来是你。”应天无视身边的那条水蛇,不屑道:“怎么,上次还没挨够打,想再来一次?”
“呵。”季泽冷冷一笑,却不再做声,抬手甩出一个结界,便暂时将两人从刚刚的凡俗界割离开,也好接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