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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辛苦你了。”萧明岳点点头,左右张望。洞里伸手不见五指,只能听见脚步杂沓,一帮人陆陆续续进来,一进洞就远远地贴到角落里拧衣抖水。男子粗豪的问答声里忽而响起细细一个喷嚏:“阿嚏!”
“小沐?你没事吧?”
“我没事……阿嚏!阿嚏!”
这时候萧明岳才觉出身上湿漉漉的一片冰凉。事起仓促,哪怕韩队正百忙中给他裹了件油衣,仍然顶不住大雨劈头盖脸地乱浇,夜风一吹,顿时激灵灵一个寒战。他都如此,小沐身子不好,更加冻不起的!
“韩队正,能不能想法子生一堆火?”
“殿下,这风大雨大的,树林子都浇透了,就是有火种也生不起来火啊!您好歹忍忍,要不然,末将伺候您先把衣服脱了拧一拧?”
“我自己会脱!——阿嚏!小沐,你怎么样?”
“我没事……这点冷熙阳诀顶得住……”
然而侍卫们终究不可能让两个金尊玉贵的小孩子穿着湿衣冻一晚上。一番挣扎以后,他们湿透了的外衣都给扒了下来,不知传到哪里晾着。萧明岳靠在韩队正怀里,林沐靠在那个拎他出来的禁军怀里,借取成年人身上那点体温,其他侍卫在他们身边围成一个圈子,尽量严实地为他们挡住洞外吹来的寒风。
“韩头儿……还要多久才天亮啊……”
“至少一个时辰吧……雨大,天亮得晚……大伙儿都在吧?”
“韩头儿放心,都在。咱们东宫的一个人都没少!”
“别的孩子呢?”
“禁军的杨头儿带着呢……走另一路了吧……”
“路窄,一次过不了太多人。我让杨队正带人往另一边走了。”
萧明岳听出那是今天跟着他的另一个人,禁军秦队正的声音。天快点亮吧。天亮了就好了……他由衷地祈愿了一句,跟着就感到一只大手按在前心,汩汩内力挟带着暖意注入身体,萧明岳皱了皱鼻子,默运两遍内功,勉强忍住一个喷嚏。想要问林沐怎么样,又怕打断他运功驱寒,只能竖着耳朵努力倾听。
猛然间上方一声震响,天崩地坼。萧明岳反射性地抬头,雨声刷刷中,多了一种从未听过的细微声响,就在头顶上方,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跑!”
一声大吼震得耳朵嗡嗡作响。萧明岳感到自己腾云驾雾一般飞了起来,一头冲出山洞,轰轰雷鸣中,泼洒的冷雨让他立刻打了个寒颤。
不,不仅是雨。还有更可怕的东西……有什么细碎的、尖利的东西在肩膀上砸得生疼,侍卫们拱卫在身侧不断向外挥舞兵刃,大块大块的重物砸在兵刃和皮肉上,发出惊心动魄的闷响,抱着他的韩队正用臂膀和脊背为他遮挡着什么……头顶上、山洞上方,沉闷如雷的响动越来越大、越来越近——
“山崩了!跑!快跑!跑啊——”
一道闪电蓦然划破长空,萧明岳借着电光向上一瞥,刹那间,只觉得全身血脉都冻住了。
山洞上方,轰然坠落的已经不止是大大小小的石块,甚至不是尘土泥浆,而是山壁整片整片地崩落下来!那气势,就如一条墨龙在后方奔腾咆哮,不断有断后的侍卫们惨呼着被砸倒,就这么片刻时间,护着他们的人已经少了一半!
视野一亮即黑,萧明岳只能感到自己的身体上下颠簸,应该是被人抱着奔腾跳跃,飞速向前。不祥的隆隆声越来越近,身后跟随的脚步声却越来越少,渐渐只剩了一个人紧跟在后。猛然又一道闪电划过,他看见抱着小沐的秦队正踉跄一下跪倒在地,下一刻,黑沉沉的泥浆毫不留情地吞下了他的半个身子!
“接住孩子——”
千钧一发之际秦队正力贯双臂,竭尽全力把林沐向他们抛了过来。韩队正止步回身,接住林沐的一刹那天空又是一亮,泥浆形成的巨龙从脚下滚滚而过,里面却再也看不见半个人影。
萧明岳哆嗦了一下。现在,漆黑的、暴雨如注的山林里,只剩下他,林沐,和韩队正三个人了。
他慢慢伸出手去。另一边,一只冰凉的小手也一模一样伸了出来,和他紧紧握在一起。
☆、第 52 章
天终于亮了。
萧明岳和林沐各提一柄短剑,提心吊胆地走在湿滑的山道上。
一炷香之前他们失去了最后的保护者——山崩当中群兽乱窜,他们不幸撞上了一头灰熊,而一直抱着他们赶路的韩队正为了先放下他们,不得不用背部硬挨了一掌……
然后,虽然搏杀了那头灰熊,韩队正也伤重不起,一叠声催促他们快点离开:
血腥满地,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有猛兽过来的!快走,不要管我,快走!
“还要走多久啊……”
“不知道……韩队正说我们要走远一点……“
“他之前还说不能在大树底下躲雨,不能靠近水边,不能站在山崖底下,不能钻山洞……走远以后,找个比较大的空地停下来等……你冷不冷?”
“我还好……阿嚏!你呢?内力还顶得住么?”
“我没事……”
“哎内力这个东西真厉害。记得你刚来的时候,隔三差五就要请个病假,现在淋了一晚上了!搁两年前早就倒了吧!”
“你就那么想看我倒啊……”
“没事,倒了我背你……”
两个孩子叽叽咕咕地说着话,半是排遣,半是壮胆。跌跌撞撞地走了不知多久,其间两个人都摔了不止一跤,把自己滚得跟个泥猴似的之后,林沐终于小小声叹了口气。
“我们运气真好。”
“啊?”
“我是说,昨天晚上我累死了,没脱衣服就睡了……要不然现在光着脚走山路……”
“那就完蛋了哎!”
萧明岳由衷地感谢东宫侍卫们。他可是脱了衣服睡的,或者说,他是被伺候着脱了衣服睡的。韩队正把他抱出来的时候居然还记得带上衣服带上鞋!
他忽然打了一个哆嗦。林沐也同时止步,倒退半步,向他靠了一靠:
“你听到了么?”
“好像是……”
“狼?”
“真是嗳……”
“跑!”
“不能跑!背靠背,慢慢走!”
草丛里沙沙一晃。两个孩子同时惊跳起来,横持短剑,背靠着背在原地站定,瞪大眼睛四下扫视。眼睛都瞪得酸了还是没什么东西窜出来,无奈松口气,螃蟹般一步一步向前横挪。挪了几步,林沐陡然惊跳了一下:“哎呀!”
背后抵着的力道一松,萧明岳脚下一滑,往后就倒。林沐赶忙去拦,无奈他自己也站不太稳,这一挡,两个人齐齐滚倒在地。算他们运气,虽然总算都没有被划伤,只是脸上、手上、身上泥浆未干,又都添了一层新的。
“你到底看到了什么啊……”萧明岳哼哼唧唧地捡起短剑,撑着自己往起爬。林沐一样垂头丧气地捡剑:“我也不知道……”
“咦!”
“什么?”
“狐狸……”
这时候狐狸有什么用啊……难不成你还能打了来抵欠账?
然而经过这段插曲,两个孩子的紧张感多少消退了些。他们曲曲折折地又走了许久,眼前的路却分了个岔,一道向上,一道向下。向上的那条看上去越来越窄,似乎没几步就要湮没在荒烟蔓草当中;向下的那条宽些,但是也不知道会通向哪里,韩队正说了不要靠近水边的……
“走哪条路?”
“上面吧?不行再退回来?”
往上的路果然越走越窄。到后来他们已经不能并肩而行,林沐自告奋勇要在前面探路,却被萧明岳拉到后面:“我来啦!我武功比你高!”
“那过一会儿再调换啊!”
“过会儿再说!”
林沐在力量上还是差了一筹,含恨被拽到后面。又冷又饿地走了不知多远,那条向上的窄路打了几个弯,忽然蜿蜒而下。
这时他们已经交换过两次位置。林沐右手持剑,左手手拿了根长树枝点点戳戳,在前探路,忽然道:“这到底是不是路啊……又要转弯了……”
“大概是吧?”
“哇!这路好窄!”
这路确实窄得可怜。或者说根本就不能算路了——只是山壁上一段突出的土埂,一丈多长,比两个拳头并在一起宽得有限,得趴在山壁上、抠着突起的岩缝草丛才能勉强走过去。然而对面就有一块平地,似乎是韩队正说的“足够大的空地”,看来到那边就可以歇一歇了……
“过不过?”
萧明岳在林沐背后扒着他的肩膀探头:“有点危险哎……”
“试试吧?”
“我先来!”
“别动别动!——哎呀,我叫你别动!这路这么窄你差点把我晃下去!”
林沐咬了咬牙,把短剑插回鞘里,趴在山壁上一点一点挪动。萧明岳拎着一颗心看了他半天,见林沐顺利挪到一半,总算安心了些,学着他的姿势开始往对面爬。没爬几步,林沐的身形猛地向下一沉!
“呃啊啊啊啊啊啊啊!”
“小沐!——抓住我!”
底下溪涧深深,流水潺潺。萧明岳千钧一发之际扑了过去,险险来得及攥住林沐胳膊,接着就叫了声苦——他脚下的土埂也开始塌了!
他脚尖在岩壁上不断打滑,一手拽着根百忙中抓到的藤蔓,咬紧牙关在手腕上绕了几圈,低头大喊:“小沐,你别动!”
“放开我!”
“不放!——你别动啊!”
父皇,救命!
☆、第 53 章
萧景琰骇得魂飞魄散。
马匹一转过弯道他就看见两个孩子吊在山壁上——明岳在上,林沐在下,一个死死地抓住另一个,摇摇欲坠地挂在那里。山壁上坡陡土薄,林沐竭尽全力用脚尖顶住石缝也借不到多少力,明岳右脚更是已经悬空,左脚踩着的土埂也有了崩裂的迹象——
他想也不想一按马背,飞身跃起。顺着陡坡下落时右手已然拔出短剑,在石缝里狠狠一插,借力向上腾跃。左臂轻舒抱住林沐,右脚在剑柄上一踩,身子再度拔高一截,正好抱住明岳,顺手在明岳吊着的藤蔓上一抓,一把扯断,借力扑上对面尚未塌陷的道路。
身后一片惊呼喧嚷之声。萧景琰充耳不闻,只单膝跪地,把两个孩子放落地面,颤抖着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第一个反应是,都没缺胳膊没少腿,还好。
两个孩子显然都已脱力,一被放下,立刻双双瘫倒在地。萧景琰胸膛起伏,来来回回凝视着他们,想要开口,却发现喉咙干涩得不能出声——从昨天半夜提到现在的一颗心,直到现在,方才放回了腔子里。
昨晚细雨飘落的时候他已经有些担心,然而想想进山的队伍肯定带足了雨具,摸黑走山路反而容易出事,也就忍住了没把他们叫回来。谁知半夜禁军来报,山中溪水暴涨,巡夜军士在水里发现了帐篷的碎片,而且,还有孩子们身上的衣物!
那一瞬间,恍如一个闷雷当头击下,萧景琰身子一晃,眼前霎时一片黑暗。
他惊恐地下令全力搜救,禁军和各家各府的家丁连夜入山,传来的,却是一个接一个的坏消息——
溪水暴涨丈余。石桥垮塌。营地冲毁。多处山崩,泥石倾泻,道路中断。
如果不是水中发现的衣物上并无血迹,应该是睡前自行脱下,萧景琰不知道他还能不能保持住最起码的镇定。
山路狭窄,很快,禁军和家丁府兵们就分成无数支小队伍,漫山遍野地搜索。萧景琰这一路没过多久就找到了傍晚孩子们扎营的所在,顺着东宫侍卫们留下的记号一路摸了过去——然而最后看到的,却是崩落山石下露出的残骸,以及被泥石冲毁覆盖,完全已经没了样子的道路溪谷。
幸好绕过去以后又找到了记号。一行人稍稍松了口气,沿路找去,最终发现的却是韩队正的尸体!
那尸体双目圆睁,手里牢牢攥着半幅撕裂的内衫,上面用鲜血简单地写了几句话——太子和林世子往前面走了,离开的时候天色已亮,以及,和他分开的时候,孩子们尚属安全,并未受伤。
末将保护不力,罪该万死,求陛下莫要罪及家人。
两行小鞋印,就从尸体旁一路延伸出去。
……幸好幸好,他赶上了。
萧景琰蹲跪在两个孩子面前,细细看着眼前两张惊慌失措的小脸,良久,方才张开双臂,把两个滚得一团糟的泥猴子搂进怀里:
“没事就好。”
手臂才一收紧,两声稚嫩的痛呼齐齐传到耳边。萧景琰一惊松手,只见两个孩子都是龇牙咧嘴,本能地想要护痛,却都只抬起了一只手来——明岳的左手,林沐的右手不约而同地垂着,萧景琰才一碰,就听到他们倒抽冷气的声音。
“……受伤了?”
他一边说一边从头到脚仔细检视。明岳右手无伤,左臂上却挂着半截被削断的藤蔓,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