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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人有些紧张地盯着他。萧明均置之不理,揭了壶盖又看酒坛,都浏览过一遍才心满意足地回来,拉萧明坚:“走啦走啦,他们的酒烈得很,我们赢定了!”
这样丧心病狂的作弊之下,北燕诸人以辽王为首,果然毫无悬念地被全数喝倒。相反的是大梁这边只付出了不到一半的战损——如果不考虑萧明岳也是横着下去的话,大梁方面简直是大获全胜。
最后一个北燕人刚被搀扶下去,林沐就腾地跳了起来。
“快快!”他压低嗓子招呼萧明坚:“他们休息的地方在哪里?醒酒汤打哪儿送过去的?”
“我带你去!”
四月的猎宫满目浓翠。林沐被萧明坚带着分花拂柳一路疾走,曲曲折折绕过几个弯,在一条铺满卵石的小径上,截住了两名匆匆而来的粉衣宫女。
“二位姐姐!”他喜笑颜开地迎上去:“给那帮北燕人送醒酒汤啊?”
“见过贵人。”两个宫女一个手提食盒,一个拎了个紫红色的陶瓮,齐齐屈膝行礼。萧明坚上下打量她们一眼,吐吐舌头:“又去伺候那些家伙啊……可要当心了,上次在太子殿下的酒宴上都随便拉女孩子呢……”
两个宫女脸色都是一变,同时扭头,望向树梢间翘出的一角飞檐。林沐已经蹲了下去:“这就是送给他们的啊?我看看,是什么?”
“哎——”提瓮的宫人轻呼一声。萧明坚忽地踮脚往她背后一指:“咦,那边是谁?”
“没人啊?”
只这么一回头的工夫,林沐已经掀起瓮盖,还拿起里面的长柄勺子搅了一搅:“酸汤!我最讨厌这个味了,阿嚏!”扭头打了个喷嚏,放下勺子,三步两步窜回萧明坚身后。
“姐姐我们走啦!”
两个少年肩并肩走出老长一段,方才遇到聚在路边敞亭里,已经等得不耐烦的其他几人。齐怀远第一个迫不及待问道:“怎样?”
“马到成功!”林沐不知从哪掏出个细细长长的曲颈小瓶,冲他晃了晃。没等人看清,一扬手,那瓶子划过一道又高又远的弧线,没入远处湖心,在刚露出尖尖叶角的新荷丛中消失不见。叶成栋目光一直追随着那个瓶子,看了会儿才收回道:“这就是你说的药?——全倒进去了?”
“是啊!”
“可是……我还是觉得不太好哎。”
“哪里不好了?!”林沐有些发急。“那天你也看到了,弄死几个胡姬,根本就没人管!哼,胡姬没人当回事儿,敢碰宫女,我就不相信也没人管!“
“没错儿!”
“就该让他们在这上面栽个跟头!”
“干得好!”
一帮少年簇拥着林沐纷纷喝彩,你拍他一下,我搡他一把。林沐志得意满地昂着头,忽然左右望了望,奇道:“知华呢?”
“刚刚他走开了啊——”
“说是去那边了……你们没看见他?”
一群少年对视片刻,不约而同地轻呼一声,拔脚飞奔。跑过一道开得热热闹闹的蔷薇花墙,忽然看见柳知华缓步走了过来,眉心微拧,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知华你怎么了?”
“我——“柳知华背着手团团转了几圈,踢开一团纠结的草叶,方才下定决心抬起头来:”我把殿里伺候的宫女都叫出来了。”
“都——叫出来了?”三五条嗓子同声追问:“那怎么行?!”
“可是,宫女也是人啊!”
被小伙伴们一反对,柳知华反而丢开了刚才的犹豫,声音越发坚定:“没道理因为要替这几个胡姬讨公道,就让那几个宫女被人糟蹋的!对不对?”
“……好像也是哦。”
林沐在他灼灼的目光下低垂了头。沉吟片刻,抬头直视柳知华,灿然一笑:
“是我鲁莽了。多谢柳兄为我补过。”
他躬身一揖,柳知华也还礼不迭,两人相视而笑。一边的萧明坚跌足道:“你们别忙着行礼呀!——那现在怎么办?就便宜他们了?”
“……也只好便宜他们了吧。”林沐歪头想了一想:“没有宫女他们还能干嘛?“
萧明坚口唇翕动了一下,没有做声。林沐已经耸了耸肩,吆喝道:“走了走了!还杵在这儿做什么?”
既然报复北燕使者不成,大伙儿也就把事情放下,结伴前去玩乐。至于之前做过的事……下了药的醒酒汤已经送进去了,这会儿没谁有本事再把东西拿出来,让他们自求多福吧。
这样想的小伙伴们直到傍晚才得到消息:出事了。
北燕辽王等人歇息的夕佳阁外围满了禁军。少年们探头探脑地蹭到人群里,第一眼就看到内侍们合力抬出几大盆热水,往宫苑外面的水沟里哗啦一倒。
……水是红的。
当时萧明坚就吓白了脸。柳知华和许泽瑜的脸色都不好看,倒是林沐还胆子大些,拉住一个匆匆出来的太监问:“里面怎么了?”
“居然做出这种事!北燕人真没廉耻……”那个太监也是咋舌,看一看林沐满脸稚气未脱的少年样儿,又不好跟他细细解释,甩手道:“我还要去催太医!——让一让,让一让!”
林沐还想拉他,却被萧明坚一把拽开,满脸都是“小祖宗你别问了一会儿我跟你解释”的神色。林沐有些迷茫地跟着他钻到角落里,跟着就被一把抓住了肩膀:
“你之前说,你下的是——”他到底有些难以启齿,龇了一下牙才道:“那个药?”
“是啊!”
“还能引人神智迷乱的?”
“没错啊?不然他们怎么敢碰宫女?”
“糟了糟了!”萧明坚跺脚。林沐茫然地看着他团团乱转,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怎么了?我下的又不是□□……难道他们找不到宫女,自己打起来了?”
“打起来倒好了!”萧明坚满头冷汗,“我本来还希望不至于的,现在看来,是他们……他们自己……”
“自己怎么样了你倒是说啊!”
——毛都没长齐的小孩子真麻烦!
萧明坚在心底怒吼着。不,我更蠢,我是为啥会相信一个毛都没长齐,啥事儿不懂的小孩子能策划这种事,还给他搭手帮忙来的!
“……”
“算了,我自己去看!”
“别去!”
萧明坚一把拽了个空。而林沐已经三钻两钻混到人群里,没走几步就听见禁军交头接耳地议论,他往墙角一靠,努力竖起耳朵:
“呸!男人和男人也能滚到一起!不知羞!”
“还是这么多人一起……”
“啧啧啧,你没看见里面那样子啊……一群白花花的……”
“怎么会这么多血?”
“废话,男人跟男人嘛!而且还那么猛……“
林沐听了一会儿,不得要领。懵懵懂懂中又觉得有些解气,慢慢回到角落里,小伙伴们已经叽叽喳喳了好一阵子,看他过来,陆鸣性子最急,一把拽了他拖到中间。
“糟了糟了!你闯祸了啦!”
“是‘我们’闯祸了。”柳知华慢条斯理地纠正。他皱着眉头纠结一会儿,咬咬牙,用尽可能简单的语言对林沐解释道:“总之,你拿出来的那个药……又没宫女,所以,他们互相……行了男女之事,因此,有不止一个人受伤。”
“可他们都是男的!”
“男的和男的……也……总之你知道是这样出事了就行了!”
林沐艰难地眨巴着眼。好半天,才一个激灵醒过神来,喃喃道:“糟了,这下祸闯大了——”
☆、第 67 章
扰攘了一天的围场终于复归寂静。二更天,林沐摸黑穿好衣服,悄没声地下了床,轻手轻脚走到门口。
“你去哪儿?”
“……睡不着,出去站站。”
“真巧,我也睡不着。一起吧。”
一只手不容拒绝地搭上了肩头。林沐一僵,身后踢踢踏踏脚步声响,又是一个同伴站到了背后。
“我也一起。”
“你们……”
林沐忽然觉得嗓子哑了一下。紧接着,咔哒咔哒几声轻响,蜡烛润黄的光芒在值房里漾开,少年们陆陆续续翻身下地。
“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想去干嘛。林小沐,祸是大家一起闯的,你想一个人去请罪?”
“本来就是我的主意!下药也是我下的!你们——”
“我逃不掉的。”柳知华淡淡道。“宫女是我调开的,一问就知道。你别想撇下我。”
“还有我。下药的时候我们一起的。”
“可是……”
“得了吧!”陆鸣当先捶了他一下。“是兄弟就什么都别说!祸一起闯,罪一起担!”
“……”
“林沐。”叶成栋伸手扳过他肩头,“你听着。这事儿我们都知道,都赞同,所以,至少也是个知情不报。要是放你一个人去请罪,以后事儿掀出来,我们个个都是欺君。所以,哪怕为了我们好,你也不该拦着。”
“……”林沐抿着嘴从左看到右,再从右看到左,越看,心头越是滚烫。他狠狠地点了下头:“好,一起去!”
千牛备身的值房离天子寝居并不太远。一行人被引入内,书房灯火通明,内监宫人蹑着脚步来来往往。皇帝带着些倦意扫过来一眼:“来干什么?”
“臣等特来请罪。”哗啦啦啦,十二个孩子整整齐齐跪成了三排。
很好,很好。这是一个都没有少啊——忙到现在的萧景琰强忍着不去按揉额角。
他挥了挥手打发从人下去,轻声道:“谁先说?”
“臣——”
故事的前半段萧景琰略有耳闻,后半段,之前刚刚查得明白。他听着孩子们一五一十把事情倒了个干净,和先前所查若合符节,怒气倒是渐渐褪了不少。
这会儿就来请罪,也算他们识相。
他这样想着,慢慢道:“你们从小受教宫中,也算是朕看着长大的,朕一直以为,你们或许调皮了些,可还都是心性端正的好孩子。——现在看来,是不是朕过于骄纵了你们,惯得你们连在宫里下药的事情都敢做了?!”
他声音极静极淡,然而越是平静,越是有一股雷霆万钧的压力潜藏在内,跪在前排的几个孩子哆嗦一下,不约而同深深埋下头去。萧景琰一哂,续道:“还是下在北燕使节的身上——要是北燕皇子因此重伤甚至丧命,两国交兵,谁去上战场?你们?”
几个出身将门的孩子各自一震。林沐不服气地抬头,刚抬到一半,立刻低低垂了下去。
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还好。
萧景琰轻轻叩了下几案,刚要继续,门口忽有人影一闪。他一抬手,便有内侍躬身道:“回陛下,御史中丞言豫津求见。”
“让他进来。”内侍倒退出去,萧景琰挥手道:“都滚到隔壁去,朕问完了话再来收拾你们。出去!”
少年们面面相觑。他们怀着“虽然不一会儿还要挨批但是暂时逃过一劫也好”的心情鱼贯而出,一到隔壁,就竖着耳朵贴到了墙边。
“怎么样?”
“回禀陛下,”林沐听见他言叔叔熟悉的声音,虽然沾了些疲惫,却依旧是一贯的开朗轻快:“北燕皇子及从人等酒后乱性,酿成大错。虽与我国无关,我国身为东道主,还是会令太医尽力救治。臣已经许诺北燕副使,相关一切人等,必会守口如瓶,不令辽王及其他北燕贵胄声誉有损。“
“……”
林沐闪电般地捂住了萧明坚的嘴。柳知华如法炮制按住陆鸣,齐怀远整个人挂在萧明均身上,肩膀一颤一颤。其余孩子们互相看看,全被这种理直气壮的厚颜无耻颠倒黑白震在了当地,思考不能。
因为这份震惊,他们再次被皇帝叫到面前的时候,几乎都是游魂一样飘出去的。萧景琰看着他们参差不齐地跪倒一地,清了清嗓子,却并不对他们说话,而是转首问身边的内侍道:“宫正司的人到了?”
“到了。”内侍躬一躬身,退行几步,转身出外。一会儿进来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女官,越过他们直到御案前方,禀道:“陛下,夕佳阁值守宫女四名,膳房送膳宫女两名,均已带到。”
林沐和柳知华同时一颤,虽在御前,也忍不住跪直了身子扭头望去。庭中人影幢幢,脚步杂沓,有穿着深色袍子的宫监们两个一组,一左一右挟着宫人们拖了进来,按在阶前跪下。檐下灯笼被风吹动,灯光一闪,照出宫人脸上亮晶晶的大片泪痕,满满都是惊恐。
“这些人,怎么处置?”
“回陛下。”女官躬身道:“夕佳阁值守宫女四名,擅离职守,按宫规,笞二十,贬入浣衣房。膳房送膳宫女两名,依律,诸外膳,若秽恶之物在食饮中及简择不净者,笞五十。贬入掖幽庭。“
“嗯。”
“陛下——”
“住口!”
两个少年同时低头。萧景琰更不再看他们,只吩咐道:“行刑罢。”
林沐拼命咬着唇不让自己开口。庭中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