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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个荷包过去。
一会儿工夫,两个孩子被安顿在楼下大堂坐定,而说书先生的声音也朗朗响了起来。
“……真厉害。”
醒木震响,余音绕梁。萧明岳支着下巴听得心摇神驰,侧头看去,林沐也是一脸悠然神往的模样。他其实还想再听一段,只是念着父皇教导过的凡事适可而止,用力记下了这座酒楼的名字,看看台上已经换了他不喜欢的歌舞,跳下来招呼林沐:“我们去玩吧!”
“去哪里?”
“嗯……”萧明岳目光一掠,确定几个侍卫都在身边不远处,便摆出一副大方的架势来:“你想去哪里?”
“嗯……”林沐也记着之前的吩咐“只准在楼里玩”,然而这大堂一眼就能望到底,阁子又是各家酒客包下的地方,不好贸贸然跑进去。四下里扫了一圈,忽地眼前一亮,指着中庭帷幔后面,那些歌姬舞女说书的演杂耍的走进走出的地方:“那里!”
庆云楼身为京城最大的酒楼之一,当然不可能只有待客的地方。帷幔后长长一条楼梯盘旋而下,两个小人儿擦着歌姬们五颜六色的裙裾跑下楼梯,眼前烛光幽隐,丝竹萦回,时见有人自顾自地轻歌曼舞,或者对着妆镜轻轻描画。
眼前好似一个光怪陆离的巨大迷宫,一排排各色衣服高高悬挂,蟒袍官衣,云肩霞帔,箭衣大靠,凤冠雉翎,更夹杂着形状各异的刀枪剑戟、旗锣伞报、傩面髯口、香灯提炉之类,轻纱飘拂,珠玉生辉。两个孩子在里面钻来钻去,这样动动那样摸摸,不多时就连身在哪里都快要忘了。
这里是在庆云楼登台献艺的伎人更衣休息的地方,往来艺人见他们衣着华贵,年龄幼小,也不阻拦。好容易从戏班子里绕出来,转过一个弯,一张红黑交错的怪脸忽然在眼前放到最大。
“啊——”
两个孩子同声惊叫!林沐一边叫,一边抓住萧明岳,返身拔腿就跑。百忙中一回头,只见那张怪脸冲着他们挤眉弄眼一下,口中突然喷出长长一条火柱来!
“快跑!”
这一下子两人再也不敢回头,撒开了丫子一通飞跑。开始还是林沐拉着萧明岳,到后来跑得气喘吁吁,倒是萧明岳反过来拽着他逃跑。他两人个子矮小,身形滑溜,碰到帐幔隔断之间位置较低的空当,往往就俯身钻了过去,遇弯转弯、遇隙钻隙,等到停下的时候,已经把后面的喷火怪人甩得人影不见了。
“呼……呼……我们在哪里……”
“不知道……”林沐撑着膝盖环顾四周,摇摇晃晃,喘息不定。刚才他们慌不择路,哪边僻静往哪边钻,根本就没有记忆路途。地下又没有日月星辰可供辨认方向,这会儿想要摸回去,连个路标都找不到。
萧明岳左顾右盼,一句“来人”到口边又咽了回去。侍卫应该跟着他们的吧……应该吧……人呢?
这时他才明白父皇说的“白龙鱼服,见困豫且”是什么意思。两个七岁大的孩子,孤立无援地在这陌生地方,实在有太多不可测知的危险。四下打量,阴暗的地下大厅里只有远处几点灯火摇曳,墙上和通道里帐幔的阴影飘飘荡荡,像是一双双不怀好意的手臂,随时都可能伸过来把他们拖进黑暗。
萧明岳的脸色不自觉有些发白,反手拽住林沐,往自己身后一拉。然而手掌却被往相反方向扯了一把,林沐抢步向前,声音里隐隐透着兴奋:“你听,狗叫!”
“什么?”
“狗不是会闻味道找人吗?我们去借条狗,让它闻着路带我们回去!”
听起来似乎真有道理也!眼前曙光一现,萧明岳顿时觉得黑暗的地下也没那么阴森可怖了,和林沐一起循声摸了过去。转过两个弯以后眼前一亮,面前好大一片空场,一排火圈正架在场地中央熊熊燃烧,几只细犬正被主人撵着挨个跳过。
“当心——”
“快让开——”
“狗挣脱了——闪开——”
惊呼声中萧明岳循声一望,猛地屏住呼吸。火光之下,远处影影绰绰的人影晃动中,一条快到他胸口高的纯黑色大狗皮毛上带着零星火苗,笔直地向他们扑了过来。
萧明岳手足僵冷。眼看那条大狗越迫越近,厉吠狺狺,白牙森森,他却是全身血液都冻住了一般,钉在原地根本无法动弹。刚刚用尽全力拔出匕首,一个小小的人影裹着风声冲了出来,正挡在他和大狗中间。
“小沐!!!!!!!”
☆、第 16 章
萧景琰紧跟着蔺晨抢出房间。只往下一扫,他心脏便是狠狠一拎:四面回廊、楼下大厅,都看不到两个孩子!
“孩子们呢?”
一边问一边快步下楼,刚走到楼梯中央,他指派跟随太子的那个侍卫队长就奔了上来,面无人色,满额冷汗,一头叩在楼板上:“禀告主上,小主子不见了!”
“不见了?!”萧景琰好似被迎面打了一拳,整个人都晃了一晃:“两个都不见了?”
“是……”
“封闭庆云楼!所有人许进不许出,从下到上,一间间搜!”萧景琰更不暇再问详情,立刻下令。想了想,扯下玉佩丢给一个侍卫:“调巡防营,把这条街封了!”
“是!”
看着侍卫接过玉佩飞奔下楼,萧景琰握着栏杆扶手定了定神,方才一脚踹了那个闯祸的侍卫队长起来,沉声追问:“孩子在哪里不见的?”
“在……在地下……”那侍卫抖得不可开交,“弟兄们远远护着,谁知小主子被个丑奴吓了一跳,乱跑乱窜……底下黑,小主子跑得又快,一不留神,就,就跟丢了……”
废物!萧景琰一口气堵在胸口。不及开言,已经听到蔺晨在旁边低低骂了出来:“废物!”
萧景琰:“……”总觉得蔺晨不是在骂那侍卫……
然而时间紧急,他也没空纠结这些,命侍卫当先引路,疾奔而下。沿着楼梯冲到地下,光线幽暗,四顾茫然,一条条狭窄的通道纵横交错,找起人来全无头绪。想要放声大叫,又怕两个孩子此刻已经落到什么歹人手里,这一声喊恰足以打草惊蛇,只能挥手令所有侍卫散开,一条通道挨着一条通道地找了过去。
没找多久,远处突然响起一声大喊,尖利,高亢,明明是自己儿子的声音,却被惊恐撕扯得陌生到了极点:
“小沐!!!!”
萧景琰不假思索地拔腿飞奔。耳畔风声呼啸,几个纵跃后眼前豁然开朗,熊熊火光下,入目的景象几乎让他全身的血液都冻住了。
自家儿子横身阻挡在林沐和一群大人中间,在他身后一步之遥,林沐无力地跌坐在地上,满头满脸,全身上下,触目皆是鲜血淋漓。
小沐!
萧景琰才冲到一半,身旁风声一动,一条人影以比他快得多的速度飘了过去,在林沐身边蹲跪下来。一手抚住孩子脊背,一手在他头颈胸腹轻巧迅速地摸过一遍,又顺着四肢一根一根捋了下去。萧景琰反射性地想要抱起孩子时,已经被蔺晨横伸一臂挡住,只能蹲在稍微远些的地方,静听他们师徒二人一问一答。
“师父,我……我没事。”
“这血?”
“……狗血……”
“站得起来么?”
无声的摇头。
“怎么了?”
“屁股疼……刚才坐下去太急了……”
孩子的声音轻轻软软,水润润的,微微带了些委屈的味道。萧景琰到这时候才注意到林沐双手犹自合握,掌心里紧紧攥着把匕首,锋刃向上,殷红粘稠的鲜血自匕尖流淌至匕身,再滴滴答答落在孩子手上。
他扫视一下周边,一条血线从林沐坐倒的地方向后延伸出几步远,尽头血泊中伏卧了一条黑色大狗,还在微微抽动,不曾气绝。萧景琰一个眼色,早有侍卫过去用足尖一挑,那黑狗翻过身来,肚肠哗啦啦漏了一地,却是腹部早已被竖着剖开了。
电光石火间萧景琰已经彻底明白——在那千钧一发,黑狗向两个孩子扑来的一瞬间,应该是小沐扑上去挡在了前方,双手握匕坐倒在地,让向上的匕尖顺着大狗扑来的势头划过它肚腹,一击致命。
这一击,胆气之勇烈、反应之迅敏、出手之精准,当真令人刮目相看。
到底是小殊的儿子。
如此推算,他应该……真的没有受伤。
萧景琰终于无声地吐了口气,起身退开半步,四下环顾。御前侍卫来得很快,周边一片已经被全部清场,马戏班子的人被驱赶得远远的押跪在地上,而明岳也就结束了和那些人的对峙,小心翼翼地挪到自己跟前,时而担忧地偷眼望一望小沐。
“怎么回事?”
“是儿臣不好,儿臣不该带了小沐乱跑……父皇,您不要怪小沐……”
“嘘!”
交谈声被人不耐烦地打断。萧景琰目光略移,蔺晨正扶着小沐摆出一个盘坐的架势,手掌贴住他背心:“闭眼,凝神定气,引带我的内力运转两个小周天,再沉于丹田。“说着自己也是敛目垂眉,专心致志给孩子输送内力,不再说话。
萧景琰便也不再做声,把儿子搂到自己身边,轻轻抚着孩子细软的头发,父子俩靠在一起静默旁观。等了半天蔺晨才撤回抵在林沐后心的右掌,掏出块帕子细细为他擦净脸上血污,而后握住孩子手腕,拇指在幼嫩的腕骨上方不轻不重地按捏了一下。
“咝……”
低低的抽气声。蔺晨眉心反而松开了点:“没事,只是一点小挫伤,养两天就会好的。来……”大手包覆住孩子僵硬的小手,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手法,只几下揉搓,就轻轻松松地将林沐一直紧握的匕首抽了出来,“当啷”丢在地上,而后把孩子拨了个转身搂进怀里,轻轻拍抚他脊背。
“那……”萧景琰终于找到了开口的机会。然而满肚子话才说出第一个字,就被蔺晨蓦然抬起的目光全数逼了回去。
琅琊阁主从林沐肩上慢慢抬起头来,目光从萧景琰脸上漠然划过,渐渐下落,凝在他手里牵着的孩子脸上打了个转。垂眼看了一下林沐之后又缓慢上移,对上萧景琰担忧愧疚的神色,唇角慢慢地挑起了一个冷笑。
而后,他稳稳抱着孩子从地上立起,看也不看地越过萧景琰身边,直奔出口,再不回顾。
“……等等!”
没有任何回应。萧景琰一噎,随即俯身抄起儿子,快步追了上去:
“还是要谢谢你,陪着小殊。”
前方那人急促的步伐终于顿住。萧景琰心头刚刚一松,蔺晨已经缓缓偏了下头,却不看他,目光遥遥投向虚空,神色间,一片冷漠到了极点的疏离:
“我不认识林殊。”
☆、第 17 章
蔺晨抱着孩子一路疾走。林沐小小软软的身体倚在他怀里,脑袋乖乖埋在他肩膀上,一言不发。一直走到门口附近,有人从他们身侧抢过去传达解除封闭酒楼、撤回巡防营的指令,林沐才动了动,用手肘撑着师父肩头慢慢直起身子。
“……师父,”他努力往后仰了一点,让自己可以直视蔺晨的眼睛,“你为什么说,你不认识我爹?”
蔺晨:“……”
哪怕以琅琊阁主的学识渊博、巧言善辩,一时也没能找到自己的舌头。
他就不该大意的!他就不该在小孩子面前胡乱说话!
这时蔺晨才后悔莫及地想起他教育飞流的时候,长苏在边上悠悠说过的一句话:“每一次对孩子的信口开河,最后都会变成砸到自己头上的雷……”
因为飞流太害怕他,没有抓着他刨根究底“可是你上次是这样说的”,所以现在轮到长苏的儿子来折磨他了吗?
“……咳,小沐啊,”他勉强咽了口唾沫,“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师父回家给你解释……”一边快步出楼,往最近的一家成衣店丢了块银子,随便抓了件厚衣服裹着林沐落荒而逃。
林府的小主子一身是血地被抱回来,立刻惊动了全府上下。霓凰匆匆迎出,第一眼看到儿子脸上残留的干涸血痕,脚下一晃,脸色顿时煞白。
“小沐没事。”蔺晨已经抢着开口:“只是受了点惊吓,手腕有点挫伤,外加摔了个屁股蹲儿。我先带他去洗个澡,洗好了灌他碗姜汤,再说详情。“
他语声平稳,神情笃定,霓凰一颗快要跳出腔子的心便也平稳下来,一点头:“好。”目送蔺晨抱了儿子往前院客房去,自己返身回到花厅慢慢坐下,定了定神,一路路分派人手出去打探。
府里上上下下都至少跟了霓凰十几年,这时一声令下,如臂使指。——这次起行回京的时候,穆青简直恨不得把云南十万铁骑劈作两半,让姐姐带一半上京,还是霓凰死劝活劝才按了下来。饶是如此,还是浩浩荡荡打发了几千人过来,林府内宅侍女婆子,外府管事仆役,再加上八百府兵,全都是云南王府带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