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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么汉化,汉化了,那就和汉人无异,还能称得上是少数民族吗?不经过汉化,那就统治不了,同样的没“百年之运”。
高皇帝对这些出虎族难免就会产生鄙夷。
实行恐怖统治?
战争的时候,这样的灭族政策的确让敌人胆寒,可这不是长久统治之道。
如今大臣们只是例行汇报工作,但是有远见的人士难免就多说了句,“陛下,如今出虎部已经有五千兵力。”
出虎不满万,满万天下无敌。
这些提出警惕的官员倒不是完全的神机妙算能够预知后事,也只是按着正常程序说话罢了。
当然更多的人则认为,“今我与魏战,岂可于此之际分出兵力?”
攘夷必先安内啊。
这些人的思路说错也没错,南北的前线如今不可开交,几十万的兵力都投下去了。而出虎部不过就五千人。
自然在这时候大家都没见识过这一支游牧骑兵。
满万天下无敌?
以少胜多也是讲究限度的,以一敌三已经不错了,但如果是一万兵力遇到八十万兵力呢?
大臣们根本不慌。
这是大多数人的想法,北朝却亦有后视之人。
平章政事彭仲山回去就想着这事儿,他倒没觉得出虎部能翻出天,只是朝廷的运作中更多要算财政经费,一切都靠经济支撑。
南北作战,粮草运输是问题。战后,战死的士兵家属还要给抚恤金……彭仲山越发算账算得头疼。
口中喃喃自语,恰巧八岁的小儿从学里回来,玩耍着蹴鞠,听得父亲的只言片语,这小儿用着从学堂里刚学到的古言的道,“阿爹,积少成多,积水成渊,蝼蚁溃于长堤,可不是这样来的?”
☆、还我小红花
——“阿爹,积少成多,积水成渊,蝼蚁溃于长堤,可不是这样来的?”
彭仲山楞了下。
积少成多的道理谁都明白。
学术点说,就是量变质变。
然而彭爸爸和天下所有的爸爸一样,一皱眉头对着小儿骂道,“胡说八道!还不快去读书,晚上考校你功课不成,小心你的皮!”
小儿吐了吐舌头,迅速地遛了。
初生牛犊并不是一开始就学会了“老大”思想,然而一切对后代给予厚望的家长,心存殷切之望,他们的行事,到了最后只能使得一个又一个本有无限之可能,无限之希望的后生再次变为“老大”。
无疑,古典的思潮中,朝廷这类组织以培养政客为目的,却非在为国家培养政治家。
在这一年早先的初秋时分,秦方好见到萧清岩,在无边秋景之下突然就顿悟到,这举朝不过都只是政客罢了。
南朝、北朝充斥的无疑都只是政客,而她所行的一切也不过,只充其量是个政客。
此刻的魏廷之中,却正上演着宫苑内闱的戏份。
王事,便是高举着旗帜。
辽以地理位置,位于中国而为正统;魏则常以前朝的岳家,显示与前朝皇室关系匪浅,以此为正统,代前朝讨伐异族复兴。
然而,魏国现实中真正面临的,却是辽国披露出的,在前朝亡国末年,魏帝的一系列阴谋论。因而在国内也受到不小质疑。
魏帝名为讨伐,实为汉贼。
引了人入关灭周的,便就是魏帝。
昔日的国丈卖国阴谋被披露后,魏国陷入了一场不小的信任危机。
也就在这个时刻,魏国言称找到了前朝帝姬——废帝蔺顒仁的姊妹,荣福帝姬。
这位亡国时,流落异乡的帝姬甫一出现在公众面前,即以恸哭陈痛的姿态,号召子民还于旧都。
不日,魏帝秦石昌便迎娶这位与长女同岁的荣福帝姬。
从此以后,原以前朝岳家代周伐辽的魏国,摇身一变,口号一改,以作为前朝女婿的身份伐辽。
并且顺应着这一身份,魏皇室更列举了在周一朝魏与周联姻的亲系。
——“这么一来倒是血统高贵了。”秦方好听说这消息后掩唇而笑,“我倒素来不知原来魏室的血脉是这般‘高贵’。”
魏帝娶了蔺顒仁的妹妹,岂不是……错了辈分。
在高梅月又一次的拜访时
,秦方好确是知道了这个消息。
高梅月的丈夫、小叔等夫家的男人这一时刻都已经上了战场,此刻家中只剩下一丛女人,她婚后尚未得子,更是空闲无比。
索性保持着与政局的密切联系,她原在娘家便是老太太面前头一得意的孙女儿,虽如今为宗姬,实则影响力比得帝姬更不差。
高梅月也觉得这消息可笑至极,“说句不恭敬的话,您是打前朝过来的,您可知道有这么位帝姬?”
“你说荣福?”秦方好也是找个乐子,“废帝姊妹繁多,除了宗正府每时每刻地要盯紧着,我那时连自个儿的摊子都焦头烂额呢。”还管着几个名不见经传,空有帝姬之名的庶出小姑。
“查实录,倒还真有这位帝姬呢。”高梅月听她这么说,也知道她们这对名义上的姑嫂定是没见过面,接着说出自己的推测,“我就觉得奇怪,亡国后,废帝几位已出嫁的姊妹或是记得上名的宗室女眷都悉数在王都。怎的她一个小小八子所生的帝姬就流落民间,还到南朝去了呢。”
一个娇生惯养、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贵族女子,不事生产,体力不沛,能跑得了多远?
即便卷着金银财宝逃跑,一个弱质女流别说路途顺利,不遇上抢劫、官府扣押(这个时代人口流动不自由),没被山大王弄去做压寨夫人,也没被卖去窑子里——几乎是奇迹。
更何况这位在宫中待了那么多年的帝姬,有没有金钱概念还是二说。向南逃跑?真以为只要旁人给指个南面的方向就能逃过去了吗?
这其中要走哪些线路,雇车马还是舟船,最主要的通关还要手续。
檀渊之盟中有一条就是不得收拢争取对方臣民,即便逃去了南边,还有个户籍问题。
在南北开战前多少北方汉民心心念念到了南面投奔祖国,结果在祖国还没安定下来,北面政府往南面一要人,南朝就直接把这些人给送回北朝。
这些都是大问题,繁复的手续使得这个时代的人员流动并不如穿越小说中想得这样宽松——更不可能像现代,天津到北京,买张票几个小时就到了。
所以秦方好也是实话实说,“哎,我还真佩服她。”至少这么个不事生产的娇娇小姐逃跑计划……略有玛丽苏。
高梅月琢磨着,“兴许……这是个冒牌货吧?”
“冒牌货又如何?大家要的无非是个幌子。”陈胜吴广是怎么起义的?鱼肚子里塞块红布,学几声狐狸叫,最广大的农民兄弟们就跟着反朝廷去了。
“鱼传尺素罢了,”秦方好挑眉,“别说这女人南面的朝廷还给她好好地安排了个能推敲的身世,就算是魏帝直接从后宫里找个漂亮得他宠爱的小美人,指着人家说是‘荣福帝姬’,大家也得认。”
“哟,瞧你这么说的,都指鹿为马了。”
“又何妨了?”秦方好饮了口茶,捧着杯盏念着,“人生不过是一个行走的影子,一个在台上高谈阔步的演员,无声无息地悄然退下。”
这是一个傻子说的故事,说的慷慨激昂。
却毫无意义。
高梅月看着中宫沉默的表情,“你这是怎么了?说着说着,话就变味了。”
“没事儿,就是想着往常就这样了,都道苦清秋。”秦方好支了支身,舒云便放了个软垫让她靠着。
“你要是觉得寂寞了,便回去又如何?陛下又不是不让你回去。”高梅月就有些不解,“前朝那些老腐朽闹也闹过了。”
“还不到时候呢,我这么早回去,他们的老脸往哪儿搁。”
“怎的?你还要人求着你回去了?”
“瞧你说的。”她也不至于这么矫情,朝廷少了她还不一样运作的。
在这个问题上硬顶,吃亏的只有她自己。
“那就快回去吧,如今前线开战,朝中最是要稳重的时候。”
秦方好微笑点头,虚应却没任何实质承诺。
高梅月又随口八卦,“倒是你的母亲,魏帝皇后自退妾位,把正妻的位置让给了那个与你同岁的‘荣福帝姬’,并对外自称安养宫皇贵妃。”
“母亲果然是大度之人。”秦方好淡淡地应了句。
“她倒甘愿嫡妻为妾?民间还道她是深明大义。”让位给前朝公主,好让丈夫当了前朝女婿,正正经经地揽大旗打魏国。
秦方好不语,这是她名义上的“生母”。
魏帝皇后无嫡子,靠抚育皇三子皇五子来巩固地位,然而皇帝却在庶长子,皇三子和宠妃生养的幺子中犹豫,并未立太子。
无论怎么说,魏后向来是“大度”的,便是退居侧位,也赢足了好名声,无疑如果这一笔买卖中她收不回本钱,魏后也实在不必多掺和。
“前朝帝姬便是做了正室又如何?魏帝都多大年纪了,继室空有名号,很难得实际权力。”高梅月说道,“您的母亲倒是好算计,赢得了名声,为你三哥争取了更多。”
皇三子封王,开府娶妻,得了的是兄弟间最好的封地。
魏帝无嫡子,由魏后抚养大的皇三子俨然无冕嫡长子。
秦方好淡笑,“有什么
用,不过是封王,又不是封太子。”
“也是。”高梅月点头,“不说那位中宫了,咱们的中宫娘娘有什么打算?”
秦方好敷衍了句,“也只能这样了吧。”
秦方好自然是有打算的。
现在回去也不过是闹心。
她在的时候是顶在前后两朝矛盾、汉族与异族矛盾第一线的人,联姻本身是最能解决融合问题的办法,自然也是最不靠谱的方法。
以前秦方好是一个人在第一线顶着压力,对后宫、对前朝,哪怕她个人的能力再强,没个帮凶没群打手,光靠个人能力短时期内能出奇策,但时间一长却要坏事儿。
她最能伸手拉拢地就是在北朝的本民族汉臣们,有相当部分与她一样是前后两朝的身份。
这不是结盟,而是大家相互有掩护。
如今秦方好不干了,短期内不准备再背第一线的黑锅了,也该让这些同族们也了解大家共同面对的压力。
时间太短,根本就是不痛不痒,隔靴搔痒,大臣们根本体会不到后宫中有一个本民族倾向的高位内命妇的重要性。
反对一个原魏国公主的和亲中宫,初时朝中也不过只是粗暴地处理了一个战时敌对势力出身的女子,借此表明个与魏作战的强硬态度。
吴起杀妻求将,只因妻子是敌国人,就莫名地杀了妻子来向当局表明自己与敌作战的决心,不过是为了功名利禄。
这些大臣们也莫不是如此。
然而当时间一长,西辽族人拼命地把得人心的中宫给撬走,把自家的女儿想尽办法地顶上——俨然,后宫又将恢复到西辽女子的势力一边倒。
秦方好在时虽然没对汉人大吹大捧,但至少中宫地位稳重,大家向来相安无事。更兼后宫直接关系的还是下一个帝王,汉臣们也不希望弄上一个极度搞专权化的种族倾向皇帝,那样大家就没好日子过了。
至少现在的高皇帝手下,大家日子过得还算稳妥。打天下需要西辽本族精锐铁骑,治天下还是需要广大知识文化水平更高的汉人的嘛。
去了一个中宫,西辽人可以拿自己女儿顶上,可是汉家的女儿……大臣们也很明白,要在他们的小闺女们中找到一个政治素质能媲美原中宫的人实在不可能。中宫,人家好歹是在前朝后朝的烽火硝烟中,真枪实战磨练出的素养,便是这个时代普通的男子都比不上。
时间一长,他们会发现,汉女的最大问题在于……人才衔接不上啊。
作者有话要说:注:
人生不过是一个行走的影子,一个在舞台上高谈阔论的可怜演员,无声无息地悄然退下;这只是一个傻子说的故事,说得慷慨激昂,却无意义。——莎士比亚说的这话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