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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过什么,后面的话她反倒没有听见,也许是被学姐吐气如兰弄得整个人都像炸了毛的猫,也许是学姐今天的形象反而很像最开始见到的傅仪恒,或者再年轻一点:她的意识不由自主的想,假如身边这人不是学姐,是傅仪恒,她会怎么办?她会不会什么都答应她,她会不会反过来变成那个镇日发痴的傻子?
傅仪恒那样的美,那样的魅惑,那样的成熟,那样的风情万种,却从来不曾对自己有过如此亲昵的举动。一贯被压制在心底的对两人关系的怀疑与揣测浮上水面:她们究竟算是什么,算朋友?算亲戚?算师生?她们互相称呼只是名字,她们谈论所有的事,她们真诚的交换所有的想法—至少对于王婵月来说,是。至少在那擦肩而过的子弹之前,是。
傻子也看得出来傅仪恒有事没告诉她,可她也聪明的不问,她知道问她是没有用的。傅仪恒时不时总是会说什么这件事你最好不要去,这件事你最好不参与,顺带一副欲言又止作壁上观的表情。她原先只道傅仪恒是观音菩萨来着,没想到这尊观音还有出手惩罚妖怪的一面,偏还是在慈眉善目的同时降下法术,恍然间她不知道哪一个才是真的傅仪恒,还是都是一张面具而已。
我不怕你面具背后的样子,无论是什么样子,我都愿意接受,你可不可以行行好告诉我?行行好给我看看,让我远离,让我放下这些无谓的思考。我不害怕,可我好像迷失了方向。原来始终是你,始终是你在给我旨意,指引我方向,你是摩西,是耶和华,是我的神教的唯一女神。
原来是不对等的。
学姐还在她耳边说着动人的话,也许是甜言蜜语,也许是海誓山盟,她是没想到学姐会对自己这么有兴趣,可也没想到她自己对学姐毫无兴趣,而最糟糕的是,她发现自己原来这么久只是对傅仪恒有兴趣。不管她做什么事情,以何种面目来对待自己,她都匍匐在她脚下奉献崇拜。
祭司是自己,信众是自己,来日也许牺牲也是自己。
她又是什么都没说,哗的起身,从学姐身边离开。留下学姐一脸尴尬和无奈。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害怕的无非是一点不安和迷茫,来日等待她的还有看到真相之后鲜血淋漓的痛苦。好比踏入非人鬼地的初出茅庐的战士,害怕孤独一人,害怕武艺不精,害怕形形□□可怕的妖怪,然后最后抵达山顶,看见那就快要湮灭的主神的祭坛时,滚下热泪—原来师傅所许诺的并非真实,应许之地没有流淌着蜜和奶,反而布满了荆棘铁刺,让他血流成河。
好疼,可是好想走到神坛上去,从此将神教复兴。
战士最后死在路上,死前依旧虔诚信仰着只有自己这最后一个信徒的神教。
天空忽然下起瓢泼大雨,她跑回寝室,室友问她要不要去吃饭,她也拒绝。只是一个人闷闷的在屋里泡了一杯姐姐送的红茶,坐在窗前颇为有几十年后小资青年风范的,发呆看雨。
苏州胡同的傅家,傅仪恒刚到家,幸而躲过了暴雨。其实这四合院里,有她此刻可以名正言顺睡的主卧,也有她原先出国之前住的闺房,横竖只有她一个主人,偏巧她就喜欢书房。当她还是个小丫头的时候,就喜欢流连书房,双亲也没有封建思想不加阻拦,由得她去,也许因为只有她这一个孩子。
出国之前的岁月和之后的岁月,在远渡重洋的火车和轮船上似乎就划下了边界,深渊似的无法跨越无法修补的界限。过不去,回不来,故事永远的停留在发生的时空。她想,有什么好思考时间去了哪里,消失在哪个地方,还有什么,量子力学。它们都被打包在写好日期的广口瓶里,永远的封存。
按理她应该是无神论者,事实上她比无神论还要清心寡欲。组织上不止一次说她信仰不坚定。问题她也没有歪到哪里去。她清心寡欲的态度和高效实在的工作能力也时不时招来很多嫉妒,果然有人的地方就有纷争,任何地方都不能避免,不能彻底的消除。最近就有人又想把她要回上海去,她直接拒绝,也没留什么别的冠冕的话,反正都是听组织决定的。
原来已经把大部分的人生都预订给了组织。想到这里,不由轻笑。倒不是一腔热血已冷,只是好像真的过了热血燃烧的年纪。她合该是个风轻云淡的人了。毕竟光是燃烧也没有用,“要认识到长期斗争的必要性。”
伪装也许就是人生。我至多能在伪装之下,记住一点点自己。然而我这份伪装兴许也用的过了,有时我也看不清伪装和真实的界限。只想忙里偷闲。
管家来问,这周要是王小姐过来,还是按照清淡的做一桌吗?还是怎么样?傅仪恒愣是好好想了一想方嘱咐下去。嘱咐完,也不再诧异于自己如此认真的想要照顾她。心里冒起坏水,想想那天的样子,真是貌比潘安,也不知道招不招学校里的小姑娘喜欢。
她这么想着,等到王婵月依约又来了,她还真问,旋即遇上王婵月很不好看的脸色。
王婵月心里都打翻五味瓶了,她还在那里颇为享受的笑。
你是被崇拜的神,有资格。
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快乐!大家平安喜乐!
第80章 第八十章
“造了反了!”姜希婕双手抱臂站在餐厅中央,气鼓鼓的吼了一嗓子,当着爷爷的面,颇为没有形象和规矩的骂自己的父亲和弟弟造反了。姜尽言不理她,兀自看他的《酉阳杂俎》。倒是王霁月从客厅端了一杯咖啡过来给她,然后自己在一旁坐下,煞是有趣的看着她:“怎么,还是不愿意回来?”
“可不是!父子二人这下铁了心了!”姜希婕气的很,先前从香港回到广州的时候,专程去看,结果这父子俩那个家里,就姜希峻在住还乱得像个猪窝,那么点地方压根不够他祸祸。可是父亲一时半会儿走不了,她又必须回去工作,生怕姜希峻住在猪窝再把脆弱的父亲给传染了什么病,让姜希峻住到酒店去了。她和王霁月回到上海没多久,姜同悯手术完了情况好了,为了方便儿子干脆出院了,两人又托人找了一幢小别墅住了出去,广东省政府卖的面子,说什么地理位置好便于病人养病有人照顾等等。姜希婕不是不想收下这个面子,她也不很清楚个中的政治关系,但她着实不想父亲还呆在广州,第一天气太热怕他受不了,第二就是希望父亲远离是非,回上海回安静的租界来静养才是正道。
之前还能推脱说还没大好,不便旅行,现在已是夏末,好了不少了吧,还是不回来;希峻也和父亲站在一条线上,他姐姐始终觉得他又干了什么好事,因此躲在广州不肯回来—为此没少想那离间之计,结果父子俩统一阵线非常坚固,离间无用。
“又给你找了什么借口啊?”“这次什么借口都没找,除了拒绝,就是拒绝,说什么在广州吃住惯了,呆腻了再回来!油嘴滑舌!”一脸丧气样,真是,亲爹亲儿子,我都不知道我像谁!
王霁月和偷偷从书里抬起头来的姜尽言对视一笑,喝一口咖啡道:“你呀,也别管了。反正他们在那边过得也不错,你又不是知府大人,不能派两个衙役大哥去把他们锁回来不是?为今之计只好抱薪救火,先把管在你手里的钱给够了才是。”姜希婕看一眼她,翻个白眼,当真是管钱的,什么事都先想着家里的账。她倒是很有把自己的这点小差事也让给王霁月的想法,可王霁月前两天还说把王家的一部分公款给姜希婕拿去投资呢,唉。
“抱薪救火,薪不尽火不灭!你这都是以地事秦啊!”发完火也就罢了,坐在王霁月身边,端着咖啡还没喝,又开口问:“你昨天去见杨校长,怎么样了?”王霁月眼神一低,微微摇头:“她还是那样,巴不得我回去。我说我回去也不够格,只教英文不如去些一般的学校就好了。我更想教那些一般的孩子。”她没说她自己的一层考虑,没有几年她就要买入大龄未婚的行列,在一个来的都是准备读完高中就嫁人的教会学校里,她身份尴尬。“她知道我抹不开她面子,吃定了这一套就来劝我,恩逼利诱的,连薪酬的筹码都拿出来了。”姜希婕瞪了瞪眼,“薪酬?差别很大吗?”“给她描绘的天上地下的,可她也知道我不很在乎薪水的问题,也是逼的没辙。”难怪还说要拿公款给我投资,“你就准备这么吃公款啊?”姜希婕语气欠揍,王霁月颇想拧她耳朵,奈何老太爷在场,只得作罢,差点冲口而出的“我还想吃你”这样说出来有点奇怪的话也幸运的被憋回去了,“要不然想把钱给你叫你去帮忙投资呢!合着你以为我要坐吃山空?再说了不找你找谁,难道你还敢骗我不成?!”
那自然是不敢,蚀了你的我还得给你倒贴。这么想着,却又有些膈应—她是指望两人亲密不分,可现如今又是实打实的分开算。有的东西一旦计较,又显得麻烦。这就是命,还没把热恋的日子过上几天就开始考虑如何组成一个家庭的问题,如何将两人关系更进一步的问题。她们各有家族,断不像随随便便就能自己出去租房住的样子,可是呆在对方家里,又怕被人看见—姜家就不要说了,三不五时就能一家大小全部到齐热热闹闹,断然没有什么空间给她们俩去卿卿我我,还得控制自己,不可太过,毕竟全家上下只有姜希泽一个知情人士;王家是冷清,至多来日王浩蓬结了婚多出弟妹一个,父亲和两房姨太太都不在,可是那些下人那个是嘴不碎没长眼的:说到底,二人都明白,她们如同新婚的鸟儿,需要自己的巢穴。
老太爷不知道是不是书看完了,拄起拐杖起身到后院去晒晒太阳抽斗烟。这下没人了,王霁月说了一句,不甚解气,遂伸出手准备掐姜希婕,姜希婕自然假装闪躲。“好好好,我错了,我错了,道行不够高,觉悟不够深,自然不能亏了你的,亏了谁的也不能亏了你的。不过你也不需要着急,怎么说你们家的头等大事只有一件,浩蓬结婚,先得把这事儿办好。不过结婚之后,钱的事情就。。。”“要是元娥想管,给她就是。我也无所谓。元娥倒也是知书达理的好姑娘。怎么就便宜浩蓬那小子了。”王霁月说这话的时候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门口,确定傅元瑛没回来。撞见了怪尴尬的,他们姐弟二人已经丧母,这门婚事又显得有些高攀,别说刚回来时作为婆家姐姐去见岳母大人,就是见到这来日的亲家大姨子她也觉得有些奇怪,好像大姨子和大姑子是天生的敌对一般。何况一旦见到傅元瑛就是一堆婚礼的事情要商量,她也烦。为了筹划这事儿该有好几天没见到姜希婕了,想得慌。
“别以为你在我们家说浩蓬坏话就能怎么样啊,去傅家说。”王霁月瞪她一眼,她淘气一笑,“逗你呢,别生气啊,不生气不生气不生气。。。”
是啊,就是淘气。这样天真如赤子的笑意在姜希婕脸上许久不见了。王霁月扭头看见她,不由得发痴,没有喝酒,却美若薄醉微醺之后,艳丽恣意一朵桃花。
于是鬼使神差她亲了姜希婕的漂亮脸蛋一口,姜希婕霎时红了脸受宠若惊。还没反应过来应该怎么回应,人家倒是打完收工了。
“欸我说你,”她很没底气的开口,还没说完,家里大门开了。回来的正是傅元瑛,傅元瑛见了王霁月就往客厅走,连口水也来不及喝就开始说:“哎呀霁月我跟你说。。。”
半个月后,王浩蓬的婚礼正式举行。姜希婕作为新郎新娘家里共同的朋友出席。想了一想,这是他们两人一起出席的第四次婚礼了,繁忙间王霁月不由得觉得恍惚,曾经似乎她还想过,下一次婚礼会是谁的婚礼,会不会是自己。
现在她可以回答自己,此时彼时的自己,还有此时彼时的姜希婕,永远都不会是我的。永远。请相信我,永远不会再松开你的手。她扭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姜希婕,呆子,
果然又是在盯着自己看。
“伯父真是好开心啊。”王绍勋和亲家公喝酒喝多了,现如今两人都已经倒下。姜希婕生怕王霁月处理不来似的非要跟到王家来夜宿此处。深夜的王家,万籁俱寂,这俩人累了一天反而睡不着,跑到厨房来偷酒喝,“是啊,毕竟儿子高攀了傅家,在他看来是桩不错的买卖。你别觉得我刻薄,他就是这样。你以为他真是完全因为高兴才喝成这样吗?他高兴只会是去玩女人。他这是为了陪傅伯伯喝酒。”姜希婕知道她向来对父亲失望,于是默默握紧了对面人的手。 “不过也好,”王霁月喜欢她这种克制而温和的亲密,报以微笑,“他今天抽空跟我说,要我找个差不多门第的,不能影响傅家的面子,不要影响浩蓬的前程,时间可以多花一点。说的好像我去了读个书就应该更值钱似的。”
姜希婕叹口气,“我永远也不能给你这些,给你婚姻,给你家庭。。。”“想这些干什么,你给我爱。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