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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多尼斯深呼吸:“放我下来。”
哈迪斯飞快拒绝:“不。”
阿多尼斯冷冰冰地侧过头去,说:“我不是舌灿莲花的贩夫,也不是擅长编织华词绣句的诗人,只是最无能为力的俘虏。若陛下想从我身上取得什么,就像逃不过被疾病侵袭而渐转枯弱的幼苗,我总是不曾有过拒绝的权力的。”
下一瞬哈迪斯便不费吹灰之力地将他的正脸掰了回来,力道控制得正好,不会让他疼痛,却又让他无法反抗。
不见光亮的暗沉眼眸里温情微闪,似是将他自暴自弃的气话当了真,半晌后若无其事地提议:“上床睡觉?”
在两人面对面的情况下,对方表情上的每一丝变化都能看得很清楚,至少此时的阿多尼斯就很难欺骗自己,方才能从这寡淡得毫无情绪的语气中听出几分期待会是单纯的错觉。
“连风流无状的神王,都要在一向以睿智著称的冥王陛下你此时不可理喻的一意孤行面前甘拜下风!”怒火满怀,阿多尼斯忍不住讽刺道:“起码他懂得欣赏女性的神秘与美丽,纵使感情不睦也不曾剥夺婚姻守护者的显赫后位,而不是荒唐可笑地选择一位不会对巩固冥府的统治有任何裨益的同性为后。这只会叫忠诚的追随者离心,和奉你为主的虔诚信徒一同沦为笑柄。分明在一日前还是英明的智者,为何摘下王冠,置于一个不该获得它的人头上?
容貌美奂绝伦的少年伽倪墨得斯是神王的挚爱,可在他被嫉妒发狂的赫拉设计害死时,宙斯也不过是哀叹几声,将无辜的灵魂化为天上悬挂的闪亮星座,半点不见对始作俑者施以重惩,仅仅是几句不痛不痒的叱骂和警告罢了。
无论手中沾染了多少情敌的鲜血,多么厌恶丈夫的不忠,层出不穷的私生子们又是如何地攀上了高位、握上重权,赫拉也永远是那些肤浅的一时迷恋不可撼动的神王之后,恰如自始至终都被镶嵌在雷霆神杖上的漆黑宝石。
哈迪斯闻言微愣,定定地看着他。
——真这么介意的话,我可以将你当女性看待。
阿多尼斯头疼欲裂地扶着额,他突然发现,自己倒是越来越擅长读懂不喜言谈的冥王的眼神了。
哈迪斯顿了顿,还是把很可能会触怒他的话语收了回去,淡定道:“没人敢这么做。”
“……”
阿多尼斯不过是出于被强迫的激愤才危言耸听的,此刻顿时一脸懊恼,意识到自己真要被问住了。
哪怕认真地想了好一会,也没能寻出那可能因不满他这出现得离奇、又弱小得可笑地冥后的小小瑕疵,而对积威甚重、执政上堪称无可挑剔的君王生出异心的人选来。
哈迪斯静静地看着他,并没有借此为难,转口问:“想去哪里?”
阿多尼斯略带挑衅地扬了扬眉,说:“莎孚。”
哈迪斯沉默了。
虽说一开始就不相信冥王会大度地让他回归自己的领地——哪怕只是不受冥石榴限制的那一小段短暂时光,见哈迪斯默然无语,心里在默念‘果然’之余,又不禁有些失望。
他不知冥王只是觉得总是隐忍的这他鲜少流露的反抗姿态越发突显出神采飞扬,英气勃勃,既漂亮又耀眼罢了。
哈迪斯:“就这样?”
阿多尼斯一时间拿不准他是什么意思,警惕地看了他一眼:“嗯。”
“可以。”
哈迪斯很快给出了一个让阿多尼斯难以置信的答案。
“……真的吗?”
他迟疑着再次确定。
哈迪斯仍然瘫着张脸,淡淡地应了个漫不经心的单音——心爱的新婚妻子的要求理应得到满足。
既得了允诺,阿多尼斯也不再对追究原因感兴趣了,再不犹豫地跃上低头啃着虚无的草影的马的亡魂,娴熟地操控着,抵达对他充满好奇和本能的臣服的三头犬守护的大门后,大约是冥后神格起了作用,他并没受到阻挠就直接出去了。
又接着借助风灵的力量避开蜿蜒曲折的陆路,好飞速回到那片朝思暮想的森林。
他先前不便前往,主要是不愿给先前得罪过的奥林匹斯诸神下手的机会,现在莫名得了哈迪斯强行给予的庇护,以最苦笑不已的方式没了这层顾忌,心情复杂地怀拥面目全非的自由。
他们会对一地位低微的中阶神肆无忌惮,在没有足够利益的怂恿下,却不会轻易冒险去触犯冷酷无情的冥王的威严。
最先察觉到那熟悉而亲切的气息的,却不是打盹的霍斯,而是自他离开以来就没精打采、一直心情郁郁的布尤蒂。
原来正兴趣缺缺地与同伴们在有泡沫缥缈的水中嬉戏,她却突然无礼地站起,任水滴从长卷的发丝间淌落光洁的躯体,眉眼间尽是喜悦:“快呀,起来听听那道自远处奔来的风!”
“喔布尤蒂,你这是怎么了?”
她的朋友惊讶地问。
布尤蒂欣喜若狂地捂着胸口:“它不但指向了荫荫树林的深处,还情难自制地向我诉说挽起高贵衣袂的荣幸,讲述迎回年轻俊美的植物神的快活,可不是在向重获心上人的我道喜吗?”
她们面面相觑。
同样的惊乍已经在恋慕殿下成狂的她身上出现过许多次了,这次也只是叹气,以为是她受到打击过大,亦或是思念过度萌生的幻觉:“好吧,”她们决定再一次向痴心的姑娘妥协:“既然你这么斩钉截铁,不如我们一起去看看。”
因驾驭太阳马车的阿波罗被囚禁在幽暗的冥府,披着金衣的热源自然也不会出现在天空中,灰荧荧的流云盖着茫茫穹野,不安的丝弦与灰雀的哀啼拂过树巅那恹恹卷起的叶片,箍着粗壮树干的糙皮颜色灰败似枯朽。
离得越近,阿多尼斯就越清楚地感觉到它们深埋的恐惧和绝望,眉头不由得越皱越紧,轻巧地托着他的风察觉到他情绪上的消沉,便也体贴地停下了叽叽喳喳的激动问询,安静地加快了速度。
“噢,真的是阿多尼斯殿下!”
半信半疑的宁芙们被风的呼唤引导着向他靠近,看清那重返故地的俊美神祗的模糊身影时,不说泪盈于睫的她们,布尤蒂早就迫不及待地奔跑了过去。
“啊呀!”
布尤蒂比谁都要更早感受到一阵阵强烈到无法忽视的杀意袭来,同时叫人窒息的可怖威压与氤氲的死气一起,牢牢地锁住迈开的步伐,叫她惶恐地睁大了眼。
“那是——”
她软软地跪倒在地。
从想亲近又战战兢兢地蹲在远处震颤的宁芙们的提示下,阿多尼斯迟疑着回过了头,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身份显赫的尊贵冥帝,竟不知从何时期就一声不吭地缀在了后头。
阿多尼斯:“……”
他发誓,在那双看似平静无波的绿眸里,现在很清楚地能被读出类似‘我将辖地分了一半给你,你的领土也该效仿’的意思。
第二十八章
为了避免或许会恼怒的冥王对莎孚不利,阿多尼斯沉默许久,才隐忍着挤出句:“我尊敬的陛下,但愿你仅存的可贵德馨能为那层出不穷的奇思妙想觅得一安息之地,阳光爱宠的浓荫不需多受黑暗照拂。”
哈迪斯定定地看着他,绿眸比初初凝结的琥珀要来得沉静深邃,似是泛着浅浅涟漪的平静湖面,底下是旁人无法窥见的真实。
“不是陛下。”良久,他漫不经心地转移了视线,忽地伸手俘住一根颤颤巍巍的柳枝,分明的指节微微收紧,郑重声明道:“是丈夫。”
这是要威胁他吗?
尽管耳畔一直回响着被吓得魂飞魄散的柳条哀哀凄凄的求饶声,又有它那些爱莫能助的同伴们饱含的劝抚,阿多尼斯却丝毫没有流露出心软求情的意思,只半垂着眼,毫不掩饰自身抗拒的冷冰冰道:“陛下。”
哈迪斯揭穿道:“你是不愿。”
植物神俊美无俦的脸庞上徐徐显出个毫无温度的笑弧来:“确实是不愿的,且非仅此一桩。”
自是指的那来得莫名其妙的婚姻了。
他本以为心高气傲的冥王会当场拂袖而去,不料哈迪斯只一如既往地瘫着脸,沉吟片刻后,很理所当然地摸了摸他的侧颊,一本正经道:“不愿意直说便可,不必勉强。”
阿多尼斯:“……”
——这话的杀伤力远比当初波及到自己的雷霆之杖余威要来得惧人。
哈迪斯说完,没再折磨无辜的柳枝,让它欢喜地回归了自由,同时转身往绿林外的方向走去。
阿多尼斯狐疑地注视着他的背影,大约是察觉到其中蕴含的疑惑,冥王自认贴心地解释道:“就一天。”
“……”
阿多尼斯不由抽抽嘴角——这可真够宽宏的。
身为执掌冥府的王者,又有强大的神力做支持,哈迪斯散发出的气势自然不是生性冷淡的植物神的排斥感那般简单,而是充满叫生灵窒息和惧怕的威慑力。除却早已适应了这种气息的阿多尼斯,仅仅是被淡淡地瞥上一下,那不怒而威的压迫感都足以令人双膝发软,匍匐在地,卑恭地乞求原谅。
布尤蒂便是被镇得动弹不得的宁芙们的其中一员,等冥王终于远离了这片区域,冷汗涔涔的她才艰难地嘘出一口气来,委委屈屈地跑到阿多尼斯身边哭道:“殿下!如果我们注定要听见不幸的消息,还请让它从你口中被道出。源自死亡主宰的亲切比阴霾的溺爱更让人胆寒,哪怕是不怀恶意的垂顾也只会传达沉闷和抑郁。请用最直白清楚的话语告诉卑微的我们,是否即将承受更绝望的噩运?”
还有些心不在焉的阿多尼斯看她一眼:“你是?”
布尤蒂:“……”
阿多尼斯也没想到,他不过是见到这突兀现身的狼狈水仙女时,条件反射地质疑了下对方的身份,就会换来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
待到备受打击的布尤蒂重拾心情,将问题重复一次,阿多尼斯摇了摇头:“不会。”
若连这块小小的领土都能被觊觎,就不是当初那因会遵循抽签的结果而屈尊地避走冥土的而在德行上闻名遐迩,同时还拥有不逊于神王宙斯实力的哈迪斯了。
阿多尼斯下一刻便发现,屏住呼吸偷听的整片森林仿佛都随着这句保证而欢欣起来。
冥王有那么不受欢迎吗?
这认知叫他难免诧异,心里微微感到不适,但又不好解释什么。
平心而论,除却在与他有关的事件上表现得极度不可理喻外,哈迪斯在王座上的表现其实是无可挑剔的。不论是下属对他的真心追随与崇拜,和或多或少被宙斯干预的支配海与风暴的波塞冬不同,因是与世无争与不容忽视的强横实力并具,使得奥林匹斯诸神即便再深深忌惮着他,也不敢轻易冒犯他的辖区,而他也将本该阴森酷寒的冥府打理得井然有序,叫恶人得到严惩,叫善者获居乐土……
阿多尼斯自顾自地想着,没再理睬欲言又止的布尤蒂,也不知她是如何地饱含爱慕地凝视着他,踱步到那险些遭了无妄之灾的柳条前,通过安抚的碰触来询问它的情况。
只听它的声音里一方面是受宠若惊,一方面是极其激动地道:“感谢殿下的关怀,因你不在,我与同伴们都像染了病萎靡不振,然那位可怕的陛下并无恶意,在惊吓冲昏头脑的时刻,我竟没注意慷慨落下的赐福。”
果然。
证实了心中猜测的阿多尼斯不自觉地微微一哂,正要放开它去看望被藤蔓守护在核心深处的没药树,后脑便毫无预兆地传来一阵剧痛,叫全无防备的他闷闷地痛哼一声,瞬间失去意识,倒在了地上。
宁芙们张大了嘴:“……”
植物们忘了摇晃叶子:“……”
从天而降的金苹果完全是被吓破胆了,连来自四面八方的能将它戳成筛子的瞪视都没能被它所察觉,瑟瑟发抖着一昧往昏迷的植物神怀里钻去,直到神出鬼没的冥王现出模糊的身影,以神力将它死死地缚住高悬,才后知后觉地明白大事不妙。
被那比冰海女神狄俄涅还要来得刺骨的视线锁定,这颗创下弥天大祸的金苹果迅速将求救的目光投向身下那气息再亲切温柔不过的美丽神祗,却痛苦地发现仅有的一线生机已经被自己断绝,昏迷不醒的植物神又怎么可能庇护于它呢?
“统治冥界的尊贵主人啊,纵使我的罪孽已然深重得无法洗净,也请你倾听造成我自我灭亡的原因,叫我临死前也能从这澄清真相的只言片语里得到慰藉。”
明知徒劳也不得不解释,不过它有气无力地还没说上几句,风风火火的追兵也恰好赶到。
率先抵达的是盛气凌人的天后赫拉。
她显然是循着在神王宙斯纵容下胆大出逃的金苹果而来的,一身参加那位人族英雄婚宴的华服被路上的风刮得凌乱不已,紧抿的唇角像农夫劈得极细的干柴,傲慢又干涩。
在看到鲜少步出